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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解药 ...


  •   大雪已落满了江南。
      一件事却比大雪传播的还要深远。
      郊外的一间酒馆里,一群人正在讨论这个传闻:听说,那个人和那件东西已经回到了江南。
      没有人问是什么人,也没有人问是什么东西。
      那个人和他拥有的那件东西,在江湖上早已不是什么秘辛,自从三年前便已经人所共知。
      现在是冬天,古道上少见行人。
      这间酒馆也不算大,只座了两桌客人,那群人见另一桌只是个带着斗笠的路人,说出来的话便开始肆无忌惮。
      ——听说,这三年来,江湖上不停的有人去找那个人,有些豪客甚至愿意花费黄金百万,还有人找来绝色的美女,可他都不动心。看来,他是想等一笔更大的交易。
      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动心?
      有人说到这里,嗤笑着:“莫说他不动心,若是我有那件东西,我也不会动心的。”
      “是啊!”
      有人附和道:“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没准他也想着做皇帝呢!要是做了皇帝,什么样的黄金和美女不是唾手可得?”
      他们说得兴起,甚至又谈到了六年前的那段公案。
      有人说,他当初的确是被冤枉的。
      有人说,冤不冤枉根本不重要,他的手里已攥住了皇帝的把柄,即使真的被人冤枉,又有什么可惜?
      听说,他最近已经回到了江浙,他们也已经制定好了一个万全的计划,只要那个人一过了桐庐,踏上去往孤山的路,他们便会在半路动手。
      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商讨着计划的细节。
      酒未喝完,他们便已确定,这个计划几乎已万无一失。
      他们又继续痛饮,话题却渐渐变了。
      “你们听说了吗,这三年来,虽然有人一直在找他,他也在不停得找别人呢!”
      “他要去找谁?”
      “找谁不知道,只是听说他不仅出现在过西北,还去了川蜀和云南,好像一直在遍访名医。”
      大家不禁开始好奇。
      “难道,他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猜测又逐渐变得更不正常。
      “我早已听过,他说那方面出了问题!据说,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去找过女人了。”
      那个人本就是个极风流的男人,他的身旁过去总是跟着各式各样的女人,可这三年来,却从没有人在他身边见过一个女人。
      众人哄堂大笑,心里虽不这么认为,但这种猜想无疑很好笑。
      此时,另一桌独自饮酒的客人好像终于喝完。
      他站起身来,甩了锭银子到桌上,走过这群人桌旁,却突然停下了来。
      他问那群人:“你们在笑什么?”
      那些帮派的子弟也很不满,叱责道:“喝完了便快滚!别打扰老子们开心。”
      说完,他又要去推那孤客一把,却发现推不动,心下虽然惊讶,仍狂妄道:“还不快滚?”
      那人却冷冷笑道:“要走也是你们先走!”
      其他的人一听,也纷纷站了起来。
      他们正相谈甚欢,见了如此不识好歹的野人,一定是要教训一顿的。
      不过片刻,他们自己却像下饺子一样,被一个一个地扔进了门外的雪堆。
      那群人湿头土脸地爬出来,瞪着已经走到门外的孤客,愤然道:“今日怕是撞了太岁,怪我们哥儿几个倒霉,你是哪条路上的好汉?”
      那人却看着他们,质问道:“你们喝开心了,便要寻开心编排旁人,难道就没有想过,被你们编排的人开不开心?”
      那些人听了,还是浑然不懂,见他没有要伤人的意思,更悻悻道:“留下你的名字,改日定登门赐教!”
      那人立刻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坚定的摆了摆。
      “我正要劝你们一定不要去孤山,我这个人一向忙得很,没有第二次闲心应付你们。”
      这群人听了,突然都怔住。
      那个人本来一直低着头,带了个斗笠,看不清容貌,此时却突然仰头看了看天,发现风雪已停,于是大步走过这群人,向不远处的一匹马奔去。
      他飞身上马,只片刻,那件红色的披风便渐渐消失在苍白的山路间。
      余下的人仿佛被点了穴。
      他们好像已经有人认出了那是谁,却不敢说,也不愿相信。
      但他们都已明白了一件事——他们的确没有必要再去孤山了。

      孤山却还在远处。
      陆小凤在一间客栈旁停住了马。
      他打算在这荒郊野岭的客栈留宿一宿。
      这三年里,他每次即将回到湖边,总是会在郊外先住一夜客栈。
      深冬的天空黑的像一团墨,窗外的月亮却洁白的像一朵花,他盯着那朵月花,突然发觉这客栈里很冷。
      因为他开着窗,又没有点灯。
      这样漆黑的冬夜里,无论是谁都会感到寒冷的。
      除了寒冷,还有寂寞。
      因为没有人去帮他点灯。
      他还在孤山住时,就总会有人夜夜为他留一盏灯。
      不管他回来的多晚,或者不回,平湖堂前的那盏灯总会彻夜的亮着,而点灯的那个人,其实是看不见的。
      后来有人曾问过他,温柔是什么?他就想起了那盏灯。
      温柔当然是种无声的牵挂,是不会宣扬的体贴。
      他的心口忽然也变得有些暖了,胸口处也更热了,这热意只微微上涌,他便立刻不再去想这件事。
      迅速的忘却一件事保持内心的平静,已经变得十分熟练,但他想,若是能有其他事来分一分心,才最好不过。
      夜色中恰好出现了一个人。
      这个人出现在冬夜中,穿了一身漆黑的衣,漆黑的发。
      但他不是寒鸦。
      陆小凤并没有意外,反而像见了熟人一般,打了个招呼,问道:“你又来了?”
      黑衣人道:“我又来了。”
      陆小凤却还是躺着,他们显然也没有很熟。
      黑衣人道:“你还没有考虑好?”
      陆小凤道:“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还要我说几次?”
      他淡淡道:“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不同意。”
      黑衣人站在窗前,突然走到桌子旁坐下,语气中透露出的遗憾,似乎在替陆小凤惋惜。
      “你现在虽然居无定所,飘如浮萍,却可以像过去那样做许多大事,你为什么不去做?做什么不比你过去醉生梦死强上许多?”
      陆小凤居然打了个挺,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一坐起来,就立刻道:“一个人若是能那样醉生梦死,是天大的福气,像你这种只醉心于权利的人,当然不会明白!”
      黑衣人听了,却冷冷道:“你怕是也如那些南渡之人一般,忘记了自己平生的志向吧。”
      陆小凤大笑:“我平生没什么志向,但你若以为我会为情所困,就去做些违背良心的事,那你就一定想错了。”
      他又躺了回去,盖上了那层薄薄的棉被。
      黑衣人盯着床上的一团黑影,突然叹了口气,似乎是更加不解了。
      “我相信你是真的想退出江湖,你绝不是留着它为了要挟天子,那么你为什么不与我做这个交易?你明明一直在找薄情蛊解药的…”
      陆小凤也叹了口气:“这话我也说过许多次——东西我有,但对你毫无用处,对任何人都毫无用处,是你们偏偏不信!”
      黑衣人笑了,他显然不信。
      陆小凤又道:“与薄情蛊的解药相比,我更好奇,你当初为什么要绑架金岚?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那件东西的?”
      这个黑衣人,居然就是三年前在绑走金岚的假寒鸦。
      他已经找过陆小凤很多次,他说,他有薄情蛊的解药,只要陆小凤肯用那件东西来换!
      但陆小凤却一直拒绝。
      黑衣人陷入了沉思。
      “好!我可以告诉你,但我要亲眼看一看那件东西,我要看一看那件诏书是不是真的没用!”
      陆小凤笑了笑,他竟不知道,原来那件东西是什么,江湖中也早已走漏了风声。
      他答应得很干脆,又约定好了下次交易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黑衣人却很惊讶:“我以为那么重要的东西,你一定会带在身上的!”
      走之前,他又问了陆小凤一个问题。
      “这三年来,你为什不去征求他的意见?你这次回来见他,为什么不听一听他的想法?”
      “没这个必要。”
      陆小凤回答他的语气很坚定,就像拒绝他时一样坚定。
      “我若拿这件东西去换薄情蛊的解药,蛊便解了,我也没脸再去见他!”
      黑衣人的眼睛变冷了,他寒声道:“你为什么这么自信?你知道不知道,你们这种自信最烦人!”
      陆小凤只是摆了摆手:“你走吧!莫忘记了我们约好的时间和地点。”
      黑衣人走了。
      走前,他却还是忍不住冷笑:“希望如你所言,你们的感情一直都不会变!”
      陆小凤躺在冰冷冷的木床上,尽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这个问题。
      一别又一年。
      不知这三年过去,他们的感情是否真的已经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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