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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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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腓腓两个人是打着饱嗝,在保安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走出大厦的。
腓腓叼着牙签,两手插在西裤兜里,活像个痞子。我往他皮鞋上踩了一脚,他心疼的掏出餐巾布直擦,“喂喂,我这可是白皮鞋,你晓得你鞋底有多脏么就往上踏。”
“闭嘴,家里刷鞋的工作还不都是我在做,你哪次动手了?还有你吃归吃,怎么把人家的餐巾也顺走了,你丫真丢人,”我翻了个白眼,“还好意思自称神兽。”
腓腓听到我的话,傲娇地把头扭向另一边,“还不是因为沾上了你浑浊的人气。”
“闭嘴,你认识我之前就开始酗酒了,少把错误往我这推。”
“没良心的,不就是推掉张银行卡嘛!你一路上挑了我多少刺儿,张浅你数的过来不?”
“闭嘴,”我咆哮,“要不是因为你把钱给拒了,老子哪还用得着走路回家!你穿高跟鞋走几个小时试试!”
腓腓像受了大委屈,摸着脑袋,“小钟说要送你你非得吹牛说自己有车回去,我哪知道你交完押金钱包就空了,说背你你又嫌丢脸死活不干。唉,复杂的人类啊。”
“闭嘴,你不是有预知能力么,钟叔叔的恩人姓什么叫什么住哪都能算出来,怎么就没算出来我国库亏空。”我继续咆哮,把怨气都发泄到路边的小石子上,见一颗踢一颗,当然,瞄准的目标都是腓腓。
“别一口一个钟叔叔了,”腓腓停下脚步,任由小石子打到裤管上,眉毛挑了挑,“嗤,你是不是真被他的故事打动了以为他是个好人呀?钟民富如果真有你所见到所听到的那样简单,弱肉强食的富豪领域早把此人抹杀出局了,哪还会轮着他来坐头把交椅。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啧啧,张浅,我很为你担忧呀。”
我想争辩,一时语塞找不出话来,琢磨了半晌摸了摸下巴,说的也对,正常人哪有摆那么多佛像镇宅的,一定是做了不少亏心事怕到了极限才……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解散等同于聚宝盆的公司呢,难道是被威胁迫不得已吗?按照常理也说不过去啊,他好像并不是个惧怕死亡的人,一个身患重病的人连死都置之度外,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腓腓又像是看穿了我那点心思,拍拍我的肩膀说,猜猜看嘛。
我抬手就赏了他一拳。
腓腓捂着起了包的脑袋,像前面逃去,边逃边龇牙咧嘴地喊,“所以我们才要去找惠芳芳了解整个事件的真相嘛。人家刚来的时候就跟你明说了,让你帮我,又不是让你帮其他人。你自己笨……唉哟说实话也打我,典型的家庭暴力,我要去妇女协会告你!”
我索性脱了高跟鞋赤脚追上去,哪怕小石子刺的脚疼我也不管不顾了。腓腓一见手里举着高跟鞋虎视眈眈地赶上来的我,立马抱头鼠窜,大叫好汉饶命。忽然他冷不丁地站住,让我撞了个满怀,昏黄的路灯下,我看清了腓腓的脸庞、腓腓的眼神、腓腓一笑就晃人眼的大白牙,近在咫尺,却又像是随时随地会消失的一个幻影。我的手搭在他的脸上,还好,是有温度的。
“喂,你现在是想吻我吗?”腓腓又恢复那个贼眉鼠眼的表情,撅着嘴大喊来吧英雄,蹂躏我呀好汉。
“把你的猪腚收起来!”我大喝,原本贴在他脸上的手就要化作一道凌厉的掌风扇上去。却被腓腓眼明手快地捉住,他低头嗅了嗅我的颈窝,“呀,是紧张的味道。张浅,你每回紧张的时候就显得特好吃的样子,就像你炒的蛋炒饭。”
我虎躯一震,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变态……”
腓腓大笑起来,“呀哈哈,我昨晚刚在电脑上看的人肉叉烧包哦,怎么样,跟黄秋生有一拼不?”
回家后腓腓在浴室里捣鼓了半天才变成狗模样地走出来,他迈着狗步,“看什么看没见过这么帅的神兽?还不进去泡脚,你看你那两个爪子都肿成什么样了,要背你还非不让,赤脚走在路上知道疼了吧。张浅,你这点姿色我哪有闲情吃豆腐啊?你知道以前酒吧里多少辣妹……”
我一把拉上了浴室门,靠在门板后面偷笑。腓腓的唠叨声仍不绝于耳,“喂,一定要泡啊,水里面可是有我法力在的,本来你这双爪子怎么着也得个把星期才能好,泡了我放的水,啧啧,包你明天生龙活虎哇哈哈。我说呀,你就别抵着门偷乐了,洗完我还有事跟你说呢,别耽误人家睡美容觉。”
浴缸里漾着海蓝色的水光,我捞了把闻了下味道,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剥光了顺势往里头一躺,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服感顷刻间扑面而来席遍全身,我伸了个懒腰,实在太舒服了,活脱脱像舟车劳顿后连续睡了几天几夜安稳觉。
水气氤氲,我抬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腓腓说为什么我有很多问题却从不问他,在信任他的背后,也是基于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吧。真奇怪,谁都可以怀疑谁都可以不信,偏偏要去相信一只怎么查也查不到底细的老妖怪,无论他说些什么,无论他做些什么,无论发生的事有多荒谬,都可以抱着认同陪伴的态度一起坚持下去。这种念头从他被我带进家后就向一株发了芽的种子,在心间长成了大树。
以后的生活,不会只剩下我一个人独自去面对了……我憋了口气潜进水里,刚入水没满半秒,被冰针从太阳穴扎进直戳大脑的痛感排山倒海般滚来,连痛都来不及喊,瞪大眼睛呛了好几口水,那水的不难闻,却巨难喝,又苦又涩还带着点辛辣,直到我扶着浴缸边沿的手勉励使了点劲才狼狈地站起来,痛感又瞬间消失干净。
腓腓!!!!!!!
他看到我的模样后乐得在床上滚了一圈,当时电影频道正在放阿凡达,腓腓拆了包薯片看看我又看看电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说张浅,你演纳美人都不用化妆特效了。
我那个气的哟,恨不得把它的红舌头拽出来打个蝴蝶结,怒目而视片刻后,我一把掀开了被子钻进去,“明天爱谁谁谁去找惠芳芳,老子不干了,老子全身都成蓝色了,怎么出门怎么出门!腓腓你个混蛋迟早遭报应,倒一缸墨水骗老子洗澡,老子就晓得你不安好心,瞎了我的狗——不对!瞎了你的狗眼!”
腓腓吃完薯片抖了抖爪子上的残渣剩屑,温顺地爬过来,湿乎乎的舌头舔了我手背一下。
我虎躯一震,大拇指食指箍住它的狗嘴。腓腓的嘴被我使劲箍着没法张口,伸出两条前爪使劲拍打挣脱我的手,含混其词地在喊,“死没良心的,为你这双香港脚把我法力都榨干变回原形了,放开放开,我明明跟你说泡脚的,你自己笨把全身都给泡了,蓝不蓝绿不绿的反倒怪我,你快放开,不放是吧?嗷!~~”
它卯足了劲仰天长啸了一声,立马就有邻居敲我们家墙壁,孩子要学习呢,让你们家狗别吵了。
腓腓得意地看了我一眼,得瑟的尾巴左右晃圈,吹起了口哨。这场景真够诡异的,一条狗居然会吹口哨,而且曲目还是……我是女生……他拱开被窝就里一钻仰天平躺,前爪枕在脑后,两条后爪则架起了二郎腿,好一派人模狗样。
“看看你的手背吧。”我依言瞥了眼,手背上一小块蓝皮肤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逐渐褪色,不多会就变成了原先的样子,我看的目瞪口呆。腓腓贼噱噱地说道,“帮你全身复原,只收一百,心动不如行动。”
我背过去不鸟他,这是我对付腓腓的惯用招数,百试不爽。果然没多会他就开始挠我的背,“唉哟,颜色明天早上就会消掉的啦,张浅你这个人什么都不大,就脾气最大。”
我正过身,呸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你吃我的住我的,还要我帮忙做事,关键时刻不肯当出气筒,你说会有这么便宜的事伐?”
腓腓想了想,“可是我有说给你回报呀。”
我翻了个大白眼,最好最直接的回报——那张银行卡都给您老人家给拒了,眼下还得去偏远山村找人,一想到这个钱那个钱什么都要用着钱,我就头疼。此刻除了孔方兄已经没有什么能弥补我那颗受伤的小心灵了。
腓腓毛茸茸的脸倒在我的手上,笑嘻嘻地说,“小气鬼放心吧,明天的路费我都准备好了,不用你操心。还有哦,张浅,我们的宿命已经连在一起了,你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着呢。”
晴天霹雳,晴天霹雳,晴天霹雳。
我吞了口口水,弱弱地问,真的什么都知道?
腓腓点头,“包括每天早上你看见我换衣服心里摇旗呐喊的那些流氓话,都能真切地听见。张浅你这个猥琐的女色狼,你们人类啊,都爱迷恋这些中看不中用的表象。一旦我选好伙伴,原则上宿命就会被连在一起,就是说你痛我也会跟着一块痛,你伤心难怪我必不可免地也要跟着一起,这种关系会持续到我收集齐三毒为止。”
什么是三毒?为了验证腓腓说的话,我故意不开口,只在心理默默地想。
腓腓说道,“喂喂,被我发现你那些龌龊的想法你都不动容,修长城那会用你的脸皮补一补孟姜女就不用哭了。还有呀,悟性论都没读过?听好了,三毒是指贪嗔痴,贪婪,生气,愚笨,人性最大的弱点,嘿嘿,张浅,你好像都占全了哟。可惜比起别人来,你又稍微差了那么点,所以前些日子几个玩的还不错的仙友们给了我一条指示,让我去找钟民富。”
我的心咯噔一跳,脑海中顿时冒出钟民富苍老的脸孔。腓腓所指的贪婪,生气,愚笨这三条里,最有可能与跟他相关的,就是——
“贪婪,”腓腓拍拍我的脑袋,“看样子还没笨到极限,孺子可教。”
可你又是怎样知道惠红强一家人的消息呢,也是仙友告诉你的吗?知道能跟腓腓玩心电感应后,我直接闭上了眼,逐渐调入睡眠模式。
腓腓一声苦笑,“告诉我找钟民富已经是犯了大忌要受罚的,怎么可能会说那么多,你没注意到我有阵子早出晚归么,我是找人打探消息去了。可牺牲了不少色相哟,张浅你又骂我了,跟你说我听得到!只要我仅存的那点法力没全部耗光,也就是说我还能说人话的时候,完全可以清晰地察觉到你在哪在想什么。”
我听的有些困,于是打算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睡觉,却被腓腓抢了个先。
“你会害怕吗?”腓腓很认真地问,“有可能…会遇到什么事也说不定…”
不会的。
腓腓啊,你还不够了解人。一旦他们经历过一无所有后再度捡回希望,那股意念,是超乎想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