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医师》穆珩

3、心理医师之• 林娴（下）

　　等待，一向是最好的催化剂。如果我的推测是正确的，她本身是自负却更自卑有傲慢，内心空寂的人，要控制她实在很简单。我想，近一周的等待，她应该会采取主动了。来吧，林娴，自己来找我，再一次证实我的推断的准确吧！呵，看似让你掌握交往的主动权，其实更容易牵制你的言行，心理诱导么，呵呵，我想会更容易的。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铃声响起。看着手机上那陌生的号码，轻笑，接起电话，一个略带媚意的女生还未等我开口便道：“玥，你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林娴？”我低低一笑，果然是她。那么——“这个么，要看下午是否还有人预约了。你有什么事？”
　　“……不，我就是想见见你，算我预约如何？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抱歉，林娴，预约的话你打电话给我的助手让她安排好吗？就算是朋友我也不能因为私事而把预约过的人赶走，对吗？我想，我可以在下周尽量调整时间，好吗？”我相信，她会坚持的。朋友？呵呵，林娴，这一个美好的称呼你是无法逃脱的。下午，如果你再来电话那么一切条件就具备了。
　　“这……好吧！”林娴答应。挂上电话，林娴想了想，突然起身，做到了镜前开始仔细的描眉。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已经是下午。
　　我靠在椅背中等待着，我想，她很快会来的。敲门声响起时我笑了，是的，我想应该是她！让肖助理请人进来。我挑眉——她妖娆地站在门口，淡粉色的眼影在阳光下闪着。一身黑色套装，衬得身材更加凹凸有致。
　　“玥，怎么，不打算请我坐下吗？”她笑着对我说。
　　我心中大笑，没有想到，一切竟然如此顺利！不，应该说比我预料的更好！等待，的确是最好的催化剂。面上调出适当的惊讶与欣喜，我笑着欠身：“林娴，你怎么会来？”怎么会来？呵，如果她不来的话我反而会觉得奇怪。只不过，既然是在演戏，这戏还是得做足。
　　林娴朝我眨眨眼，假睫毛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玥，我的到来使你觉得惊讶还是……喜悦？”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我笑，抬手示意她坐下：“看起来我们的林娴心情不错。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的吗？”脸上是兴致盎然的神色的我，恐怕没有人看得出我对于这注定无趣的谈话的厌倦。
　　“是啊，所以我来了不是吗？”林娴微微倾身，喜滋滋笑道。
　　“哈哈，”我“开怀一笑”，向后一靠，舒舒服服靠入椅背之中，十指交握：“一定是精彩的对话，我相信。”放松自己的状态，自然会让人产生信赖感——因为他们会认为你并没有在戒备他们。相应的是，他们会因此而愿意与你交谈。今天开始，林娴，你不会再如此轻松了，相信我！
　　“玥，和你说话真的让人家很舒服。不像……那些人，要是我早一点认识你多好！想必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多困扰。”林娴的语气中满是希翼，眼中却仍是茫然。
　　“林娴，你必须明白，遇上谁认识谁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自己如何。每一个孩子都知道自己‘是谁’。而我们这些成年人却总是因为追求太多的东西而迷失太多。青春的流逝，是我们可以清晰感受到的：一旦失去了青春，只有睿智才是我们‘活着’的理由和见证。”我扯开话题，虽然似乎是冒进了些，但是，对于她，已经足够了。睿智，这是不属于她的。而青春，她只会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林娴，慢慢思考这些话吧，想得越仔细越好。当它们浸入你的骨髓时，你会学会绝望的！
　　“青春……”林娴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呆愣片刻，才喃喃道：“玥，你这是……唉，说这些干什么呢？”
　　我笑笑，不再开口。现在，该回到“倾听者”的位置上了，这个女人需要的，是一个可以耐心地倾听她的话的“善解人意”的男人，对于身为心理医师的我，要办到这一点易如反掌。林娴，编下去吧，你的“成就”。
　　不出所料，林娴又开始说道：“玥，我前几天去上班，我又看到她们那种眼神了，你知道，像我这样优秀的女人，并不屑与她们为伍。她们嫉妒我年轻，我的容貌。还有其他的。以前还好，但现在我已看到那些眼神我就想告诉他们，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我是指的他们敬佩羡慕的！”
　　“你的确应该自信！”我点头，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看，我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倾听者！
　　“没错！”林娴点点头，“高层次的人是不应该和低层次的人计较的！做我们这行的，就是要让顾客满意，我做得好她们就排挤我！哼！我才不给她们排挤我的机会！”
　　“娴，你认真想过那些嫉妒的目光吗？”我倾身，笑意渐渐加深，刻意压低放柔自己的声线，我知道自己的声音可以起到多大的作用。果然，她的目光开始变得茫然。伸手托起她的下巴，我略低头，“娴，好好注意一下她们的目光，你一定会明白一些的。看看她们，平庸的她们与你一定不同。知道吗，睡前的冥想，对你很好，信我吗？”
　　“信……”看着她恍惚的目光，我笑，很好，很快就可以了。
　　在林娴面颊上轻触，我温柔地微笑：“记着我的话，嗯？”
　　林娴无意识地点点头，很熟练的攀上来：“是的，没错。你说的我都记得。她们与我是不同的……”
　　看着所有人下班离去，我摊开手看看手上握着的小瓶子，这是催眠暗示治疗用的香料，很简单而且无害。“林娴，是的，你会发现的，你是‘不同’的！从现在开始，你将无法再拜托噩梦。信任我，依赖我吧！只有我，可以‘救赎’你！呵呵！！”
　　林娴拢着膝盖缩在床角，这几夜，她不敢再彻夜狂欢。她看到了，那些目光中的怜悯与嘲讽。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二十八岁的自己，已不再年轻。做这样工作的自己，已不算年轻了。可智慧呢？自己又懂些什么？绞尽脑汁，却始终不知脑中还有什么。林娴在黑暗中越想越头痛，终于抱住头失声尖叫，手边，是一本早上时晋玥殇一时兴起送她的书——《茶花女》……
　　一家当地最大的夜总会中，入夜总是最热闹的。
　　“林娴，你看那边。”一个身穿暗紫色吊带的棕发女子对身边一个眼睛上涂着绿色眼影的女人道。林娴一看，忙扭着身子朝那边一个男人走去，贴上去娇声道：“刘总，你好久没来啦！有没有想我？”那男人哈哈一笑，极其配合的搂着她，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悦耳的铃声响起，林娴一愣，取出一看，却是不认识的号码。接起，不待林娴开口，温和的声音便已响起：“娴，是我，你在哪儿？”
　　晋玥殇？林娴吃了一惊，轻轻一扭腰从男人怀中离开，媚笑着做了个“对不起，请稍等”的手势后便退至了一个僻静处，轻笑：“玥，怎么想起我啦？我现在有些公事要处理，一会儿我联系你好不好？”
　　“公事？娴，转身，向大厅F座这边看。”我笑，女人果然是善于撒谎的生物。不过，男人也一样。四目相对，她果然白了脸色木然不动。“娴，你一直在骗我。如果今天不是我赴朋友之约来这儿，你还想骗我多久？”我叹息，更加温柔的声音只会让她更加恐慌而已。
　　“娴，我没有看不起你，你知道吗，直到我看到这一切我仍然没有看不起你。只是，太伤心。娴，占用你几分钟，去看看夜景好吗？十分钟就够了。”我握着手机遥遥看着一脸复杂痛苦神色的她。她比我想象的更加脆弱，我想。
　　“夜景？”她迟疑不解的声音在另一头响起。
　　“对。黑暗中的一片璀璨，你注意过这景象吗？来吧！我等着你。楼顶，你信我，对吗？”我笑，不等她回答便挂断了手机，切断通话，我知道，她不会拒绝我。林娴，你爱上了我，这是你的悲哀，你懂吗？
　　来到了顶楼，林娴茫然四顾，漆黑的楼顶上除了她，再没有别人。本就穿的极少，夜风过处，林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心中一阵阵畏缩。手机再度响起，几乎与慌张的接起，林娴声音已带了颤抖：“玥，你在哪儿？”
　　“娴，嘘！”我仰头，看向对面大楼的楼顶，傻女人，你以为我会上去么？“你看到左边的台阶了么？嗯，对，我在下面。呵，我当然不在楼梯下，向下看，街心花园。”
　　“玥，你不是……”林娴一手扶了护栏，看向街对面楼下小小的黑点。
　　“娴，你知道吗，阿尔芒是爱着玛格丽特的。但他们终究不会幸福，妓女始终只是妓女。青春美貌不再的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娴，你爱上了我，对吗？真是可怜，我，厌恶你的存在！玛格丽特还有人爱她，而你呢？没有人爱你！悲悯，鄙夷是你仅仅剩下的！林娴，永别了！”我轻轻说着，转身，离开。
　　“玥，等等！！！！”本能让林娴，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迈步之间，已然踏空……玥，不要走！！绝望得伸手、尖叫、下坠……
　　“粉——身——碎——骨，呵！”轻笑，我转头看向对面慌乱的人们。之后，离开。丢弃这张无证移动卡，一切完成。
　　粉身碎骨，也不过一刹；爱与不爱，又能如何？实验结束了，不是吗？而结果，我，很满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