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十四.夜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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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场家宴让人疲惫不堪，回去后没多久我就睡下了。
梦中，花瓣漫天，记忆纷飞，湛蓝的天空下一位少女凝望远处，蓦然回首间，月白色的衣裙掠过，惊起心中无限伤心……
我站在远处，看着她。
如此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像是清冷的月光，有怨，也有怜……
我猛然睁开双眼！
夜，如墨。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是那个身影，是多么熟悉。
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是否所谓“命运”根本就不能改变，要不然为何我会在现在就梦见那个身影呢？
前世、今生、来世，我开始迷惑，究竟哪个才是真实存在的。
不想叫醒明儿，于是自己起了床，走到窗边，推开窗。
天上没有月亮，似乎是阴云密布了，有些闷的感觉，我摸着胸口，真不舒服，好像就快下雨了。
呆望了一会儿，眼前一晃，如白色长袖甩过。我一怔，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但不是，因为开始下雪了，其中还有小小的冰凌。
春天的时节了，但是冰雪飞进我的房间，成了一阵温柔的风，飘飘洒洒，如泣如诉。
随着这阵冰雪降临的是那个身穿白衣的冷傲女子。和我同是先知，十年前活泼如蝶，现在却是江湖上人人害怕的“飞天神教”的教主辛宁，。
我看着她，笑了笑，道：“别来无恙。”
“小公主也一样。”她摘下面纱，露出已经有了些变化的容貌，额中那道红色的血痕就是最大的标记。
“你这样来，很危险。”我关上窗户，对她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她也就坐在我的床上，笑道：“宫里的守卫也不过是些平常的习武之人罢了，根本不在我的眼中。”
“也是啊，以你现在的武功，能比你好的也没几个。”
“这倒不是，比方说如果卫青现在在这里，那我可未必是他的对手。”她饶有兴味地看着我。
“他怎么会在这里？”我斜了她一眼，“你来这里干什么呢？没事你是不会出现在你不喜欢的权贵之所的。”
“来看你呀，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不是吗？”
我笑笑。心里当时知道她不会无缘无故地来，以她今日的身份，她不会这么悠闲。
她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忽然走近，抬起我的下巴，道：“两年不见，你果真更倾国绝色了。这般颜色，再加天生奇香，难怪让天下的男人倾倒。”
我没有避开她的手，只是笑道：“过奖了。”
“难道不是吗？要是我有这般姿色，他又怎会放不下她，又离开我呢？”她眼中有了朦胧的冰雾。
“你不要这样。”我移开她的手。
她叹口气，道：“算了，这么多年了。”
我摇摇头。“即使这样的容貌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相守。”
“你真的喜欢卫青？”她浅笑。
我点头，目光却很远，声音也有些飘渺。“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只是当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他了。”
“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和自己同命的人，你们只有一条生命，本该为生存争夺才是。”
“这个世界不是只有争夺，再说他什么都不知道。”
“但既然抢了先机，你不想生存下去吗？”
“怎么会？如果我真的不想活下去，那又何苦做了这么多的事，甚至有些故意讨好哥哥。”
“那你怎么办？和你喜欢的人总要你死我活的。”
“不知道。”我的眼神幽幽，“所以我不要这样的命运。”
“你要破坏命运，最终只会自己遭到命运的背叛。”
“这句话说给你自己更好。”我微笑。
她平静地道：“所以我觉得我们真的很像，只是我明知你的结局，却也在步你的后尘。”
我没有说话，在闪着冰雪的黑暗中看着她。“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做。”
她没有说话。
“守护者都已经死了，轨道就断了。”半晌她轻轻地说。
“也许，我们的执着都是错的。”
“想让身边的每个人都活得好，可是却注定和他们相克，于是只能在最后伤害他们。”
“是啊，”我苦笑了一下，“我的存在就是个错误，所以也许什么都错了。我想让他们活得快乐，就一定要牺牲自己，可我也想活下去，那就只能，”我的声音细不可闻，“牺牲他们。”
“可你已经做出选择了。谁让你还是在乎你哥哥的呢？他死了，天下苍生都要倒霉，你天性善良，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不过偏偏你在乎的人，快乐的源泉也是你。痛苦和快乐就像黑暗和光明一样，永远地依存，永远地敌对。”
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禁感叹这个变化了太多的女人。我不禁想起当时她亮黄的裙子，在阳光下任性而夸张的笑脸，可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原来真的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了。因为我十年如一日在那个黑暗的地下，所以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发生，但对她，可已经是沧海桑田的变化了……
其实，真正残酷的，是时间，还有自己的选择……
“卫青很想你。”她突然道。
“是吗？”我脸一红，听她的下文。
“呵呵，从没见他喜欢过什么女孩子呢。”
我心里一跳，脸色却不变：“那盏娘呢？”
“那是他的青梅竹马，可是他娶她未必就是爱她，多半是出于一种感情上的习惯。他真正爱的人是你。你不知道你失踪了以后他是多么伤心，真是对月长嘘，迎风洒泪啊。”
“那他，现在好吗？”幸亏天黑，她看不见我的脸红。
“一直想你啊。我来之前去见过他，他这么说的。”
“这样啊……”
“不过，你也要小心。”她突然低了声音。
“怎么？”
“另一个人也爱你啊，你不会不知道的。唉，我该走了，下次再来。”不待我有什么反应，她长袖一扬，地上的冰雪尽起，飞在她周身。
窗户大开，微风习习，吹得我心上一冷。她不再看我，倏忽而去，窗轻微地一声“啪”就关上了，一切归于寂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思绪混乱。
那个他，当然是指我的哥哥，刘彻。
呆了好一会儿，我猛然打开了窗。
雨，从天而降，欢快而决绝，有着撕裂天空的喜悦。我迎风而立，眼神悲凉而悠远，任风掀着衣裙，任雨打着脸颊。
漆黑的天空深处，那丝丝缕缕的命运之线纠缠的轨道，神秘直至残酷，玩弄着人间，让所有人把这场游戏当作最严肃的东西，到离开时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是空的，虚的，抓不住的。
我用尽所有的力气盯着那些线条看，心里却越来越凉。为什么？为什么怎么也看不清楚？那些死结背后的景象太模糊了，我不得不屏气细看！
“背叛的下场……”
一个声音从洪荒远古传来，那么陌生，却又从心底深切地感到是那么熟悉。
胸中一阵巨痛，眼前一黑。
我跌坐在地上，想挣扎着撑起身子，却始终无力，好像失去了空气一样，胸口好闷！
我惨惨地笑着，忽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蠢的人，为什么一定要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如果什么都不那么在意，就不会有这样的苦。偏偏自认为是救世主，要拯救身边的人，甚至还要拯救大汉的百姓，结果才发现带来灾难的只是自己……
我难受地趴在地上，悲哀地想：如果没有这双眼睛，看不见这些烦心的事，是不是一切都会好很多。
这个念头电光石火般闪过，却让我浑身颤抖。
那边的梳妆台上，是平时用的簪子，它们的头是那么尖，完全可以刺瞎眼睛，只要，我下的了手。
怔了怔，我居然鬼使神差地爬向那里。
裙摆擦过满地的雨，留下哭泣的痕迹。
如果没有能力承受所有的结局，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知道所有的一切。
眼泪掉落，我拼命抑制了哭泣的声音。
手，伸向那个匣子……
门！
毫无预兆地被推开！
窗被吹得撞上木质的墙，“噼啪”地响在外面的风雨中。
我惊呆在原地，面前的人也惊呆在原地。
他的眼神从震惊转为惊慌，再变成看不到边际的——痛！
他长袖一挥，身后的太监一言不发地退去，关上门。
身着玄色朝服的哥哥大步跨到我身边，一把把我抱了起来，轻轻地放在床上。
我胸中又是一痛，无力地躺在他怀里。
“璎儿？！璎儿？”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只是不断呼唤我的名字，平日一直温热的手掌这时却是彻骨的冰凉。
他的眼底深处是骇人的恐惧，这个什么都不怕的男人，第一次流露出恐惧的神情，竟是为我。
他朝门口大呼：“春陀！传太医！”
外面立刻有人应了一声，然后，有慌乱的脚步声。
他坐到床边，紧紧搂住我，差点让我喘不过气，可是我却无力止住他。
他的发贴在我的脸上，他呼出的气紧张地吹在我的耳际，似乎有什么冰凉的水顺着他的脸流在我的脸上，和我的泪水混合。
“璎儿？你究竟怎么了？别吓我，好不好？”
我在他的怀中，朝他努力地笑笑，苍白的脸映在他的眼中。“哥！如果有天璎儿……”
“不许胡说！”他赶紧止住我的话，死死地抱着，大声道：“我命令你！璎儿！不许胡说！”
我看着他，无声地笑。
“你究竟怎么了？璎儿！不要吓我！有谁伤害你了吗？”
他的手劲太大，我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好容易才吐出一个字：“痛……”
他猛然醒悟，叹口气，把我搂在他胸前。
额上，轻轻一点，是他的吻。
我压抑着突然狂跳的心，抬头看他，却只见在外面渐渐发灰的天色中他有些迷乱的神色。
他看了我好一会儿，眼中的欲望渐渐让我感到害怕。他突然低了头，吻住我冰凉而颤抖的唇。
火热的气息从他身上扑面而来，把我包围。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意识，我呆呆地没有丝毫反抗，承受着他近乎狂暴的吻。
闭上眼，又是一行泪，流在脸上，流在心里。
“卫青……”我的心里轻轻地呼唤。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十四.夜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