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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插曲而已 ...

  •   “少主!”
      带着青和黑回到二条城时已过了凌晨零时,在城门前与柚罗搭着话的首无很快便发现了三人,迫不及待地喊了出来。一直坐在他肩上的纳豆小僧手脚麻利地跳了下来向归来的三人奔去。
      “久等了啊,大家。”陆生示意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等着的邪魅帮黑把青送到鸩那里去——听首无说,他那喜欢乱来又偏偏十分羸弱的义兄一直吵着要出去找陆生,现在正被猩影劝留在屋子里。
      “你也赶快去休息吧,黑。”
      “是。”
      黑色的破戒僧离去时的脚步明显有些软,衣服上也挂了些许像是被利器切出似的小口。他独自一人潜入那个一失足或许便会迷失在其中再也出不来的陷阱里,还硬是把昏倒在“中心”的青田坊给带了出来,再加上之前一战中大量使用鬼缠遗留下的影响……青年在离开时甚至没有抬手做他那压斗笠的习惯动作,声音里也掩不去疲劳的喘息……看来,实在是勉强他了呢。
      收回目送黑的视线,陆生朝着一旁的柚罗开了口:“可以把现在花开院的主要负责人聚集起来吗?”

      “会引发神隐的星象陷阱?”
      神隐,在以妖怪并不存在为大前提的学者们的考证中,是古代人民用于从现实生活中逃离的最能为人所接受的借口之一。而对于真正存在着,并且为部分人所知的妖怪而言——
      “一般来说被天狗抓走的可能性比较高,可是……”
      “不,我认为那基本不可能,”坐在陆生身旁的牛鬼出口否定了秋房的论点,“现在聚集在京都的天狗基本都归属于鞍马天狗的管辖。与羽衣狐一战才刚刚结束,对于这四百年间一直保持沉默的他来说,根本没有出来闹的理由。”
      “可是,那种连奴良组的干部级妖怪都在中套之前完全无法察觉的陷阱可不是随随便便找个小喽啰就布置得出来的啊——与之相对,现在聚集在京都的天狗都不是弱旅,一般来看还是那样要合理些……”理论与实际的错位让秋房不得不伤脑筋地继续着充满矛盾的讨论。
      “黑田坊说,”陆生顿了顿,“这个京都里布下的陷阱可能不只那一个。”
      “什……”
      抬起右手制止了来自阴阳师一方的提问,陆生开始叙述起归途中从黑田坊处听来的,这个陷阱的机关所在。
      “这个迷宫的启动钥匙,是‘神隐’。”以防万一先向黑询问过一遍实在是做得太对了,即便随时都能把黑叫起来,但那家伙现在应该已经一头倒在客房里了吧。在头脑里否决着会为自己的伙伴带来负担的提案,陆生继续着对机关的解答。
      “踏入陷阱覆盖范围的生物在落单的情况下会遭遇‘神隐’——这个‘神隐’指的并非仅仅是孤身一人,而是‘没有与他人建立起联系’这种状况。”青田坊在将注意力转移向非生物时遭遇了“神隐”,而一直持续着独立行动的黑田坊却没有被同样的招数困住,甚至在之后为了解决迷宫而进行着完全的单干时,仅仅因为有着与雪女在“畏”的认知上的联系就保证了自身的安全——如果不是如此便解释不通,因此黑的结论应该是正确的。
      “而‘神隐’的引发将会导致整个团队的人陷入迷宫……恐怕,布置迷宫的人是想在团队中引起骚动,并且借此让所有人因混乱而分散开,随后再一个个制造‘神隐’吧——实际上,如果当时消失的不是青田坊而是跟我一同行动的某个人的话,这事情恐怕不会这么好收场呢。”毕竟,即便再是对妖怪有多么强的免疫力,他们也不过是一介初中生而已。或许正因年幼所以能接受那些东西,但他们却还完全不到必须去背负那些的年龄。
      “以上这些是在陷入陷阱之后所必须知道的基本知识,而接下来我要讲的——”仿佛完全将自己排除在一介初中生之外一般,陆生微微眯起了狭长的血红色瞳孔,“则是用于打破僵局的策略。”
      “跟今天黑田坊所做的事一样——这个星象陷阱的真正关键点并非陷阱、更不是迷宫,而是星象。”
      “你指的是发动条件之类的吗?”
      “对。”
      被突如其来的“神隐”和迷宫所迷惑,深陷其中的人或许会无法判断吧,但是顾名思义,这个陷阱的重点在于“星象”。无论是迷宫的设计理念亦或是其解除方法,最初的发动条件以及突破的时机,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星象紧紧关联在了一起。但那并不是指不出现特定的星象图谱就无法发动陷阱的极端条件,而是沐浴在星光之下的土地都能接受的恩惠——区别只在于迷宫形状的不同而已。
      “黑说,他在那里边找路时碰到了许多无法脱身的杂妖……再结合迷宫的设计理念来看的话,布下陷阱的人或妖并没有针对人类,反而是把矛头对准了即便消失也很难被发现、常常独自行动的杂妖们……”
      “也就是说,陆生殿下认为对方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那也不见得。毕竟,如果黑的推测真的准确的话,‘星光笼罩之地皆为敌之领地’……在京都这个大都会(狩猎场)上布下的圈套,恐怕要数不胜数吧……”
      或许是真的不想把事闹得过大,但对方的性格,怕是十分张扬不羁的吧——能让这样桀骜的敌人都压下一腔热血谨慎行事、却又无论如何都想彰显于世的某个存在,到底会庞大可怖到什么地步呢。
      换个说法或许会更明晰些,
      ——所谓的酒吞童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呢。

      “我明白了。”将陆生拉回现实的是秋房的声音,“我会安排人去试试的,还有龙二和魔魅流也是,今天他们去了却没能找到任何可疑之处的那片郊外,搞不好现在还留有痕迹呢。”说着,秋房就起身想去他们各自的房间把二人叫醒。
      “都累了一天了,不让他们休息一下吗。”
      听到来自妖怪一方代表的质疑,秋房愣了愣,像是思考着什么一样歪了歪头,随后转过半个身子回来,微笑着说道:“也是呢,仅凭那些根本就无法判断传言究竟是不是真的……是我太激动了。真是抱歉,让各位看到了不成熟的地方。”
      嗯?把手套在袖子里的陆生不解的眨了眨眼,但还没等他问出话来,秋房就轻轻点头道了个晚安,然后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与牛鬼道别后,陆生赶回了相克寺。当初,为了与暂住在花开院本家二条城的奴良组众妖们错开,他与柚罗商量后决定把清十字怪奇侦探团的一干“闲杂人等”移往相对清闲却又离本家较近的相克寺入住。而这也构成了陆生明明已过了午夜零点却还要赶回相克寺的这一哭笑不得的状况——毕竟,在七个封印均被打破的现在,京都的夜晚还是不怎么安全的。
      靠近众人用来休息的房间之后,便透过纸门看到了明亮的灯光——果然,假期出来玩的中学生都是不怎么肯睡的呢,但是干嘛把房间弄那么亮?
      “我回来了……哇啊!”
      恢复了白天姿态的陆生面对眼前这壮观的情景,瞠目结舌了。

      “嘿~~给我冲啊!”
      本该用于就寝而只用了少数灯台的房间里排满了蜡烛,灯火通明的房间里,一个浑身都包着绷带的娇小生物体正骑在清十字团首屈一指的自我中心男——清十字清继的脖子上,一幅国王大人的样子发号施令着。
      ——那个把眼角弯得跟月牙似的小小生物体,好像是叫花开院破户的某个独一无二的创造式神使啊……已经恢复到可以到处乱跑了倒是件好事,但是那是什么惩罚游戏啊,干嘛让踩着高跷的人在蜡烛丛中间走……
      高举“女性”这一张好像对小孩子没有什么用但其实还是勉强过关了的免罪符的女子四人组看来是早就去其他地方补眠去了,陆生稍稍退后了一小步,无视掉一旁已经快开始掉眼泪的岛的SOS信号,做着拜佛的姿势退了出去。
      靠着纸门坐下,陆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若是平时,即便对手是花开院家的阴阳师,自己还是会上前帮清继解解围的吧,但是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好像光是守在外面也还嫌不够似的,陆生双手合十在心里狠狠地道了好几个抱歉。于是,对于在清继终于不支倒地之后,打开门来大喊“陆生你这叛徒!”随后便不知窜到哪个房间去了的岛,出于浓烈的罪恶感,陆生觉得自己其实是该被骂的。

      “骗谁啊,这不是回来了吗?”
      把清十字团留守的两名男性团员玩至临近崩溃后,仿佛只是做了一件理所应当的事一般,本该呆在房间里的小恶魔哗啦一声拉开纸门,朝着坐在外面的陆生嘟哝道。
      “啊!你……你好……?”
      看着明显有些慌张的褐发少年,花开院破户用他(她?)那可以变得笑容满面却也可以扼杀一切表情的小脸——特别是那双单色的瞳孔,摆出一个写明了“不屑”的表情出来。
      “为什么是你呢?”
      “嗯?”没能理解到对方言语的意图,陆生维持着单手放在头后的姿势眨了眨眼。
      “我对你没兴趣,一般人。”小恶魔不带任何恶意的如此说道,“把在你里面的妖怪给我叫出来。”

      ……

      这或许,是他们的生存方式吧。
      秉持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自信,陆生微微仰起头直视着面前明明早已遍体鳞伤却依旧等待着战斗的孩子——滑头鬼是与他们立于花开院家顶点的三人联手都伤不了分毫的羽衣狐平分秋色的存在,他明明知道的——孩子那不带任何迷茫与疑虑的眼神拔除了与自我喜恶相关的一切,只是贯彻着那或许仅仅是被他人所教唆而坚持至今的信念。

      “我没能派上人任何用场,所以最起码要跟你打个平手才行。”毫不避讳的把陆生直视的视线瞪回去,花开院破户近乎自言自语地这么说道,“雅次也是……没能帮上秋房就没意义,如果不能作为花开院家的绝对之一存在于此的话,我根本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
      “?……虽说我与秋房先生接触得并不多,但是他并不是会这样勉强对方的人……”
      “你是笨蛋吗?秋房当然不会做那种事啊!”听到陆生的回话,破户一脸忿忿地拔高了声调喊了回去。
      ……话题根本对不上啊?
      “但是,如果秋房不需要我了的话,我就根本没有能继续留在花开院家的理由了……”
      花开院秋房是被纳入本家的养子们不单是精神上更是实质上的领袖,而这个位置在十数年的岁月变迁中,逐渐被替换成了整个花开院家不可缺少的支柱之一。也因此,在二十七代当家阵亡的现在,花开院上下几乎没有不对他产生依赖思想的人。

      ——秋房一定累了。
      被迫承受着本不该由他承担的责任——即便这是甚至没有对雅次提过的事情,但最起码,破户是这么坚持的。

      ——秋房需要伙伴。
      拥有能够于他之外独立存在的强力同伴能够减轻秋房的负担——而首当其冲的候补者必定是自己或雅次的两者之一。

      ——可是,如此决定着的自己、和相信也有着类似觉悟的雅次,在羽衣狐压倒性的力量之下,选择了向后方转去。
      “该怎么办,秋房?”
      ——选择了依赖的自己与雅次,在本该只为给出致命一击而退后的秋房完全解放了凭鬼枪的一瞬或是更早的之前,就失去了那个资格。

      失去了,站在花开院秋房身边的资格。

      渐渐冷下视线,破户像是刚赌完气的小孩一般闭上眼咚地一声坐到了有些状况外的陆生身后。
      “喂,妖怪。”
      “……嗯?”像是轻柔的安抚一般,陆生微微仰起头看向城市深夜里难得一见的群星,尽力地想要表达出自己的尊重与诚意。
      “……秋房是个好人。”

      像是高耸着脊背的猫咪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踱来却只是为了碰一碰房主毛衣上细腻的茸毛一般,陆生忍俊不禁。
      ——不用担心,我知道的哦。

      “陆生。”
      把熟睡的破户送回房间之后不久,木制的走廊上就蹿进了几个黑影。
      “……鋳铎?”
      远野的镰鼬少见的没有坐在树上,天邪鬼嘴里就连泡澡时都没有取下的芦苇正被轻轻握在手里,冷丽一如往常将双手搭在紫的肩上,那向来讨厌一本正经的沼河童垂下双手站得僵直。
      “大家都聚起来了呢,有什么事吗。”
      仿佛再现了踏出远野时的那一幕一般,陆生把声音降下来,等待着本该隐居于远野的妖怪们的回话。
      “陆生,当初跟你约好了呐,”天邪鬼开了口,“——为了跟京都妖怪干架,助你一臂之力……但这一仗已经结了,也没咱们什么事了。”手中没什么硬度的芦苇不经意间被捏得弯折了起来,“所以……”
      “……所以?”
      有些烦躁地抬起手挠了挠后脑勺,天邪鬼挺别扭的继续道,“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
      “哎?你们有非得回远野的要紧事吗?”
      陆生眨了眨眼睛,很不得要领的问了起来。
      ……
      “……库、嘻嘻嘻嘻嘻~”看见淡岛那明显吃瘪了的表情,雨造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嘛,根本犯不着跟陆生这小子商量啊……嘻嘻嘻~”
      “……陆生,”把破坏氛围的罪魁祸首之一踹到一边去,淡岛冲动地向前迈了一步问道,“你懂我的意思吗?我意思是……”
      “算了吧,淡岛。”冷丽也掩着嘴笑了起来,“既然陆生都这么说了,我们也没必要勉强自己作出决定了,是吧?”
      “嗯,没那个必要哦。”仿佛方才那欠抽的KY回话只是装出来的那样,陆生轻松地将面前这一众在陌生的外界里无所适从的妖怪们就这么拴住了,“——远野的大家都是我的朋友,只要你们想留在这里,那呆多久都没问题。”
      那一碗碗七三分的交杯酒里凝聚着的是绝对的忠诚及无悔的服从,雪女如此,青田坊如此,黑田坊如此,首无如此,毛娼妓如此,河童亦如此——那并不奇怪,那是十分自然的事。未来的魑魅魍魉之主身边需要家臣、需要仆人。可他同样也需要朋友。那些会在对方需要时选择同行,也会在真正必要时选择离开的,属于仅仅只有六小时生命的,陆生的友人。
      “但是,我们的原则不会动摇。”是一直抱着手沉默的鋳铎,“远野妖怪不会和任何人喝交杯酒,即使是五五分的酒杯,即使是你,陆生。而当真正需要的时候,我们甚至可能会不辞而别。”
      “嗯,我知道。”肯定着与自己平等的那些存在所应有的一切权利,奴良陆生点了头。

      也就是那之后的第二天,理论上本该覆盖了京都所有领地的星象陷阱在带走了不到十名的人类和数以百计的京都无主妖怪之后,于无人所知之时销声匿迹。
      而在那之后的第三天,以极其令人厌恶的形式再次亲身体验了现代社会里妖怪与人类的地位差别的陆生接过花开院秋房打造的第二把弥弥切丸,踏上了向着浮世绘町的征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插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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