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AVE》林檎

5、我知道那个柏柏是谁

　　4我知道那个柏柏是谁。

　　高一那年的元旦晚会是柏柏和一个花枝招展的姑娘主持的，姑娘穿一件红色的紧紧包裹身体的小礼服，站在舞台中央握着话筒的姿势，带有一点水仙花的情结，尽管有时候她忘了词，身边的柏柏机智急了，也许是过于英俊的孩子，我看见我周围姑娘的眼神己经是直线的，包括我和朗朗。真是有趣。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男孩，酒红色的毛衣，眼神带着雾气，然而头发很短很直，如果在白天我应该能看到发青的头皮。在冬天的寒气里即使是夜晚他真的是很醒目。

　　柏柏？
　　白白？
　　是。
　　是。
　　柏柏和白白。亲爱的人们都这样称呼我们。

　　你知道坏孩子的天空么，那是一个电影的名字，也是柏柏的网站，夜里无意输入这几个汉字，给了我成堆的信息，然而我看到这个站，我点击，不需要等待太久。我直觉整个站的色调应该是青色的，老实说我不喜欢用黑与红制造的狰狞，我不需要心理或者视觉上的刺激，我宁愿看见许多许多的孩子躺在安静里面，我们浑身的气息都是宁静无声的，慢慢溢成青色，这种冷冷的色调一度为我所痴迷。恰好柏柏也是这样的孩子。

　　私人地点，不对外售票。这是坏孩子们的宣言。我注册，要等待站主的批准。我该说什么样的话，让一个人在一个瞬间接受我。我不知道。

　　我说我叫白白，白痴的白。
　　柏柏说他喜欢白痴。

　　你知道孤独症患者么，你看过《雨人》吧，他们只对自己关心的事物着迷，其余什么也看不见。
　　我一度期望自己也是一个孤独症患者，然而我的眼睛始终不能够对不喜欢的东西关闭。

　　白白，也许在那个世界里最迷人的一点就是他完全是自己的君主，自己的主宰，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对旁人负责，是么？
　　是吧。我不清楚。我只是责怪自己分心太多，欲望太多。

　　深夜的时候，柏柏和白白总是要说很多的话。

　　于是知道我们一样的年纪一样地在某所重点中学里生不如死，只是柏柏一边说话的时候，还会说，等一下，我写会作业。我真喜欢他这个样子。我的试题放在桌子边上，有时候会被我踢到床下面，早上捞出来的时候带着一点灰尘，拍二下，又干干净净。所以有时候柏柏写作业的时候，我会在Q上自己说话，把他的Q当作空白的文档自说自话，每每他总是要笑，说某人不顾他的耳朵，不断的听到一个女声在讲：您有新的消息。

　　柏柏说他在元旦的时候主持过新生晚会。我就知道他是那个英俊的孩子了。IP地址早显示出我们在同一个地方。我们在一个学校里，也许曾在走廊上相遇，也许曾在楼梯上擦肩而过，也许出操的时候我就站在你的后面。

　　是的，是的，我们早己经无数次相遇。我看见你。你亦曾看见过我。

　　柏柏亦是走读，不过他的家就在学校附近。我们说好晚自习一起走，仍旧第一个冲出教室冲到车棚，看见这个穿着酒红色毛衣的男孩，我的脸无端的发热。

　　走吧。推着自行车，慢慢走过白天熟悉无比的街道，走过胡同，柏柏一直送我到肖阿姨家门口。几乎没有讲话。站在镜子面前，冰凉的手指触上面颊，真是的，像高烧一样。

　　这一夜，坏孩子的天空，居然热闹无比。在线人数有史以来第一次超过一百，虽然有一半的匆匆过客，我看见柏柏的粉红色的兔子在线上跳跃，我名字旁边也是一只粉红色的兔子。

　　MSN上有人在找我，是图图，我告诉图图，我看见了柏柏。可是我却不会形容一个男孩子的模样，只是说很英俊很英俊，和他并行而回的这一路似乎不像真实的，而自己就似在发高烧一样。图图说她受不了我的呓语，小女孩子式的，幼稚得要死。

　　认识柏柏真好。我宁愿做个墙头草，柏柏像风一样，吹得我东倒西歪，我似一个刚刚睁开眼睛的婴儿，极力地汲取我所陌生的东西。

　　柏柏带我去大街小巷的音像店里寻宝，我大概受了某种影响，一直到现在都热衷于妖艳诡异的唱片封面，而它们有时候廉价得让人心疼，有些碟子放在十元五张的架子上落了灰也没有人碰，那些声音激烈地让人以为耳朵下一刻就会随之爆炸或者只是一些简单的音符，如同落入凡尘的天使，反复吟唱。让人觉得极端的东西，有着脆弱的质地，爆发之后必然是毁灭。

　　柏柏说，人要是有心，总能发现一些不同的声音。

　　他们家所在的小区，很安静，告示牌上写着外来车辆禁区止入内，难得的冬天像这样大雪不断，那雪也就不停地落到告示牌上面的红字上，落下去，不多一会融化掉，一片潮湿。柏柏说小区附近的网吧环境很好。原来柏柏还是个游戏高手呐，网吧年轻的网管为我们找相邻的机器时，有人和柏柏打趣问是不是女朋友，柏柏笑起来笨笨的，居然脸红。

　　柏柏的妈妈，我叫她岚姨。我见过的最最可爱的女人，当年中文系的才女，柏柏难怪有这样的语言天赋。岚姨做饭时，在厨房添乱的我被柏柏拉出去看他收藏的宝贝们，柏柏的房间并不大，黑白色的细致交错使视野相当的开阔，书架应该是定制的，上面散着好多好多六十年代到七十年代的摇滚唱片，我羡慕得说不出话来，柏柏说这些大部分是岚姨从前的收藏。柏柏不喜欢杂志，尤其是音乐杂志，总觉得拉上几个乐队就凑本书，扭曲音乐，说得狠时，他一摇头，他们根本不懂音乐。
　　岚姨叫我们吃饭。饭桌上说起我喜欢的Hope sandoval我滔滔不绝，从不知道自己也可以一下子说那么多的话。岚姨的微笑让我无拘束，少了往日见到陌生人的腼腆。
　　柏柏给我一份礼物，也是岚姨的心意。一大叠复印的信件，难以置信，那是当年还是大三女生的岚姨写给柏柏的信，写给未来孩子的信。岚姨说害怕时间抹杀了记忆，忘记青葱岁月里是如何的一路成长。那么多的文字，我看到一个女孩子的蜕变，阅读，音乐，杂念，欲望，悲悯种种。岚姨写错字的时候，习惯于用二道斜杠划去。岚姨或者柏柏都不给我因为感动而流泪的机会，把我拉到外面，雪下得更大，我们照了很多相片。

　　晚自习下课，己经成了习惯，柏柏总先送我回去。
　　白白，周末我们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我挑眉示意，哪儿。
　　去了就知道啦，白痴。
　　不要再讲我白痴啦，小心K你。
　　好啊，死柏柏把身子倾过来，示意我亲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