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色》楚婳

21、请坚定的选择我

　　再次睁眼时，已近黄昏。唐尧坐起来，脑仁胀痛，喉咙也火辣辣的疼，浑身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坐了会儿，唐尧挪下床，把剩下的水一饮而尽，去卫生间简单洗把脸。出门坐上了去城东的出租车，车开得摇摇晃晃，收音机在播报晚间新闻。
　　唐尧把脑袋靠在窗框上，点开和方喻的聊天框
　　喻：回来了吗？
　　唐尧回复：刚坐上车
　　喻：路上小心，吃饭了吗？
　　唐尧：吃了
　　唐尧放下手机，呆呆的望着车窗外。
　　唐尧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刘晚破天荒的坐在餐桌前等她。
　　“回来了啊”刘晚问她。
　　唐尧嗯了一声，洗过手，坐在桌前。刘晚买了小笼包回来，唐尧打开盖子，凉透的小笼包粘在一起，表皮也失去了刚出炉的蓬松暄软。唐尧戳起一个，放进嘴里，荤油的味道让脆弱的肠道又起了反应。唐尧忍着呕吐的欲望，硬塞了两个到嘴里，因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吃的话，又会遭到刘晚的一顿批评抱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不了等她走后再吐掉就是了。
　　刘晚喝了一口凉掉的茶，看着慢吞吞吃包子的唐尧
　　“你今天去医院了？”
　　唐尧眼睛盯着包子点点头
　　“医生说什么？”
　　唐尧忍着恶心道
　　“挺好的”
　　刘晚放下茶杯
　　“原来的医院太远了，来去不方便，我在这边给你找了个大夫，以后就在这边看吧”
　　唐尧缓慢摇头
　　“不去”
　　刘晚立刻皱起眉头
　　“为什么，市医院不比原来的医院好吗？我联系的大夫都是很专业的，诊金一个小时就要五百块”
　　唐尧放下筷子，又重复了一遍
　　“我说我不去，我的诊金不用你掏，外婆给我留了钱”
　　刘晚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
　　“我这是为你好，你以为我愿意管你吗？你把病治好了，省的一天到晚给我添麻烦。等你考上大学你爱干嘛干嘛去！”
　　唐尧太累了，不想再和她争辩，胃里的两个包子好像在打架，争先恐后的要从嘴里出来。唐尧没再说话，收拾了碗筷独自回到房间。
　　唐尧拼命忍着不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听见刘晚出门的声音，舒了口气。
　　明天还要上学，唐尧早早的躺在床上，像往常一样，想去拨通方喻的电话，手指在按下拨出键的前一秒顿住了。
　　老是去打扰他，他有一天也会厌烦自己的吧，等到他厌烦的那天自己又该怎么办呢？唐尧关掉手机。仰面躺在床上。
　　她不想有被方喻厌烦的一天，和他保持些距离也许他对自己的新鲜感会储存的长久一些吧。
　　毕竟她这种没有人的生活会一直需要她这种大麻烦。
　　唐尧今天早上同样精神不济，默默坐在自己座位上，方喻叫她，她也不理人，陆嘉欣张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好像反应过来似的，眼神有了聚焦。
　　陆嘉欣看出她最近不开心，还以为是感冒的缘故
　　“你昨天去医院输液了吗？有没有好一点啊？”
　　唐尧勉强勾出一抹笑
　　“好多了”
　　陆嘉欣用手轻轻晃了晃她
　　“哎呀，不要不开心了嘛，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为什么鸟到巴黎就飞不动了？”
　　唐尧眨眨眼睛。
　　前面的宋伟笑嘻嘻的转过来抢答
　　“因为‘巴黎世家’”
　　说完后自己哈哈大笑，丝毫不知道旁边三个人面无表情。
　　陆嘉欣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宋伟，谈了口气
　　唉，没救了。
　　方喻后知后觉的发现唐尧在疏远自己，和自己说话不会超过五个字，基本都是嗯啊这种简单的回复，好像失去了和他交流的欲望，中午也没和他一起去食堂，留下一句
　　“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事”就匆匆走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已经快一个星期没有睡前通话了，方喻主动打过去被唐尧挂掉，问她怎么回事，她着只是回答太累了，想早早睡觉。方喻也就没再强求。
　　一切都发生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和理由。方喻不免要多疑。而郭宇的又一次出现，给了他疑惑道答案。
　　星期五中午，方喻刚出校门，就看见了站在校门口的郭宇，着人头发剃的比上回更短了，靠着墙壁没骨头似的站着，一看就是那种不好惹的刺头小混混。
　　方喻本想当没看见他，毕竟谁都不会待见女朋友的前男友，没想到那家伙倒是自己往上凑。
　　郭宇从后面叫住方喻
　　“嘿，兄弟，又见面了”
　　方喻拧着眉，不耐烦的回头，郭宇和方喻身高相当，但郭宇和他站在一块总有一种方喻在俯视他的感觉。
　　方喻冷冷的开口
　　“你有什么事？”
　　郭宇走上去，把手搭在方喻的肩膀上
　　“你上次蹬我那一脚我还没和你计较呢，不过呢我今天来不是想和你说这件事的”
　　方喻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开，他不习惯和别人有任何身体上的接触，更何况是和郭宇。
　　郭宇也不恼，接着说
　　“你和唐尧现在在谈？”
　　方喻危险的眯了眯眼睛，回了一句
　　“怎么，你还想纠缠她？”
　　郭宇笑了一声
　　“不不不，我已经放弃她了，这次过来就是想给你提个醒”
　　郭宇站近了点，看着方喻的眼睛
　　“你确定要和一个疯子谈恋爱吗？”
　　方喻眉头拧的更紧了，转过头面对着郭宇那张贱兮兮的脸。郭宇不慌不忙的从兜里拿出一张折的皱皱巴巴的档案。
　　“别急啊，看看这个再说”
　　是唐尧的档案，附上一张医院的诊断书。
　　双向情感障碍症。
　　唐尧高一时因为暴力事件被记过处分，差点被劝退。最后是家长签写了担保书，担保人姓温，方喻猜想应该就是唐尧的外婆。
　　郭宇再一旁补充道
　　“唐尧的外婆去世后她才转来你们学校，是因为没有监护人，一中不敢收她，她这种病，很可能有暴力倾向”
　　“还有你以为她是真的喜欢你吗？她谈过的前男友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你在她眼里就和我一样，我们都只是她的玩具，像她身上那些漂亮的衣服一样，想换就换”
　　郭宇嘴角勾起一抹放荡的笑
　　“她本质上就是一个滥情的表子”
　　“啪——”
　　一巴掌下去，郭宇的头被打歪过去，脸颊高高的肿起，嘴里泛起血腥味，没等反应，就被方喻拽住领子，扔进了一条摄像头常年损坏的小巷。
　　郭宇嘴里不断吐出恶毒的咒骂，像一条被激怒的野狗一样，猛地向方喻扑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郭宇看准时机掐着方喻的脖子把人往墙上顶，被方喻一脚踹在肚子上，疼得缩了手，郭宇眼神凶狠，还要猛扑，方喻反关节挚住他的胳膊肘，毫不留情的把郭宇的头当板砖朝墙上砸去。血从郭宇的额角留到下巴，显得他更加面目狰狞，郭宇用尽全力挣脱方喻的桎梏，一拳捶道方喻的脸上，方喻的嘴角渗出出血，被他满不在乎的擦去。飞速的冲过去把与按倒在地，膝盖压在郭宇脊背。方喻面无表情的挽起校服袖子，手握拳，用力向趴在地上的人砸去，拳拳到肉，没几下，身下的郭宇句没了声响。
　　方喻站起来，拍拍校服上的尘土，居高临下的警告他
　　“既然嘴不老实，那就别说话”
　　“下次再让我看见你，我保证打死你！”
　　巷子里如同往常一样静默，只有打斗时留下的几串脚印以及几滴滴落的不明液体。远处乌云涌来，要下雨了，那些痕迹很快也将不复存在。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场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下午原本的体育课取消，学生们怨声载道的在教室里上自习。唐尧看着窗外的大雨，从屋檐上飞泻而下，呼呼的风声打的杨柳枝不断乱甩。
　　秋天要来了。
　　唐尧平时感知季节变化的能力就很强，因为身体不好，换季的时候容易生病。唐尧讨厌生病，但看着窗外的大雨，突然很想知道跳进大雨会怎样。大雨会冲刷她的身体，会淹没她的呼吸，雨水会浸泡她的小腿，让她无法前行。可风里会带着自由，带着令人热血沸腾的渴望。
　　然后周围的人就会以为她是疯了。
　　唐尧晃晃脑袋，低头慢慢的做作业，因为郁期大脑迟钝，唐尧一道题要写很久，总是卡在节骨眼上走神，然后她就会强迫自己把这道题重新想一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次走神，就好像脑子随时会被外星人控制。
　　雨天时间总是过的额外快。放学的时候唐尧发现自己没有带雨伞，周围的同学都快要走光了，陆嘉欣家里有事，下课飞快的溜了。
　　雨已经不太大了，但要是这样走回家，保准会湿透。那又能怎么办呢？
　　唐尧慢吞吞的向雨中走去，还没等她沾到雨，一把黑色的雨伞就撑在了她的头顶。方喻撑着伞站在她旁边，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可唐尧还是隐隐约约觉得他有些生气。无缘无故的被冷落好几天，换谁都会不爽的吧。方喻撑着伞向前走去，唐尧站在原地没动。
　　“不走吗？”
　　唐尧站在屋檐下盯着方喻，看着他冷着脸，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那我陪你”
　　两个人在屋檐下站着，谁都没有说话，学校里的学生都在下雨天赶着回家，空荡荡的校园里只剩雨声。
　　半晌后，唐尧开口
　　“对不起”
　　方喻闭了闭眼，无声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道歉”
　　唐尧无意识的捏着校服外套。
　　“你在怕什么？”
　　“怕我嫌弃你，还是怕我远离你？”
　　方喻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皱皱巴巴的诊断书，
　　被言中心事的小猫，眼睛睁得大大的，伸出爪子去抓，去挠。方喻没有给她，把纸举高，无论唐尧怎样垫脚都够不到。唐尧拽上方喻的袖子，下一秒方喻手一松，那张承载痛苦的纸张掉进雨水里，被卷进雨水积成的漩涡里，冲进了最近的下水道。
　　雨伞掉在满是雨水的地上，方喻脑后的头发被雨水淋湿，被他抵在墙上的唐尧从始至终都滴雨未沾。
　　鼻尖贴着鼻尖，呼吸交融间方喻的声音沉沉的响起
　　“我怎样做你才能相信我？”
　　“你不能怕失去我就不要我”
　　鼻尖酸涩，唐尧忘记了如何呼吸。
　　“我喜欢你，不论你是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泪水和雨水交织着落下，方喻拉着她颤抖的双手，指缝被填满，十指相扣的瞬间，心也被填满了。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唐尧的声音里带着难以克制的颤抖。
　　那双温和的眼睛里盛满爱意
　　“因为我离不开你，我需要你，是你先选择我的，那就请你坚定的选择我，好吗？”
　　相贴的掌心滚烫，相连的皮肤在燃烧，青春的雨季在这场秋雨中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