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柚色》楚婳

20、看医生

　　之后的几天，唐尧的感冒好多了，只是还有些低烧，不知道是不是发烧的原因，方喻发觉唐尧这几天食欲不是很好，吃得少，前些天跟着他们吃吃喝喝，好不容易养出些肉，生了一场病，人又消瘦了。
　　除此之外，唐尧这两天还呆呆的，总是很容易走神，不管做什么事，都有一种神经很虚弱的恍惚感。就连成绩出来时，唐尧也只是看了一眼，打了个哈欠继续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
　　倒是前面的两人各有各的高兴，宋伟从班级吊车尾提升了五名，不仅收到了老刘的进部奖励——花花绿绿的笔记本一个，更是因为英语破天荒的及了格，被英语老师当做‘努力学习，成绩自然会回报你’的典例，全班表扬。陆嘉欣也回到了上学期的排名，一颗心塞回来肚子里。
　　而最让他俩震惊的还是唐尧的成绩，
　　“667！年级第三！”
　　陆嘉欣看着唐尧的成绩单惊叫起来。
　　又看看方喻的成绩单，
　　总成绩691。年级排名第一
　　陆嘉欣简直要掐人中，这俩简直不是人。明明大家都是一起玩，一起学的，为什么差距这么大！
　　宋伟咬牙切齿的看着趴在桌上的唐尧，
　　“不是说自己化学很差吗？都是装的对吗？”
　　唐尧睁开眼，瞟了一眼自己的化学成绩
　　“你觉得48分很高吗？”
　　宋伟捏着唐尧的成绩单仔细看，果然，唐尧的化学成绩确实只有48分。
　　但是，你也没告诉我你语数英每科都在140分以上，外加另两门快满分了啊！
　　这么偏科的人才，和自己也有的一拼了。
　　唐尧一个上午不断的打哈欠，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溢出，在眼尾处形成白色的痕迹，从方喻的角度看非常明显，中午两人在食堂吃饭，坐在一个人不多的角落里，方喻抬起手指轻轻蹭上唐尧的眼眼尾，企图擦掉这些痕迹。
　　唐尧似乎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像一条炸毛的猫一样，抖了一下，全身都警惕起来。方喻觉得她好笑，蹭掉了她眼尾的痕迹，问
　　“很困吗？”
　　唐尧眼神躲闪，摇摇头，声音很小的说了句什么，方喻没听清，靠近她问
　　“什么？”
　　唐尧小声重复
　　“我说，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我怕我承受不起。
　　方喻看着她躲闪又小心点样子，有点好笑
　　“喜欢你，才会对你好”
　　方喻把她鬓角边的头发向耳朵后面别去，
　　“不想看你生病，不想看你不开心”
　　唐尧呆呆的看着他，眼睛里的水汽又开始蒸腾。唐尧努力的想把眼泪憋回去，不让方喻看见，低头戳着碗里剩下的米饭。但眼泪这种东西越不想让它落下，它就流的越快。眼泪还是一滴一滴的落进碗里。
　　手被人轻轻拉住了，方喻牵着唐尧一路走出校门，找了一条没人的小路，搂着小声哭泣的唐尧
　　“能和我说说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伤心？”
　　唐尧不说话，只是留眼泪，方喻在唐尧绝望的啜泣里被淋湿，仿佛又回到脸那个被蓝调笼罩的黄昏。
　　怎么会这么伤心？
　　方喻低声哄着怀里的唐尧，等着怀里的人渐渐平复情绪。
　　唐尧抬起头，一双水淋淋的眼睛看着方喻
　　声音哽咽
　　“方喻，我有病，我控制不了自己”
　　方喻盯着她的眼睛看，凑近她的额头，紧接着，一种柔软的触感就落在了唐尧的额头上。像蜻蜓吻过水面，带起一串涟漪。
　　唐尧被方喻紧紧的抱在怀里，唐尧骨架小，能被方喻整个圈在怀里，严丝合缝。
　　“不怕，我陪你，生病而已，我们会治好的，对不对？”
　　方喻的眼神热烈而又真诚，冲击着唐尧那颗脆弱的心脏，落在额头上的吻像是某种能让人心安的印记，让人有了再次尝试的勇气
　　唐尧提前预约了医生，准备周三去一趟医院。
　　晚上提前请了假，第二天一早唐尧量了体温，确定已经退烧后，打车去了城西的医院。
　　今天医院人不多，唐尧是第四号，坐在医院的椅子上等着，天气渐渐转凉了，唐尧穿着一件白色毛衣，带着口罩，呆呆的看着自己的鞋尖。
　　心理医生姓魏，是一个很温和的中年女性，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很黑的瞳仁。
　　魏医生的眼睛弯了弯
　　“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唐尧坐在诊室唯一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有点紧张。
　　“过的一般”
　　魏医生又问她
　　“那最近有按时吃药吗？”
　　唐尧不去看魏医生的眼睛，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指，小幅度的摇摇头。魏医生沉默了两秒，手指灵活的敲击键盘，开了张化验单，递给唐尧，
　　“那先去抽血吧，我们待会儿再聊”
　　唐尧按部就班的去了二楼的采血窗口，熟练的挽起一边袖子，雪白纤瘦的臂膀垫在抽血 的小枕头上，护士沾着碘伏消毒，冰凉的液体从皮肤上滑过，留下一圈褐色的印记。唐尧在抽血的时候别开视线，她不敢看抽血的过程，看着自己的血从身体里流出来，她会觉得头很晕，很恶心。
　　“半个小时后可以在机器上取结果”
　　唐尧轻声道谢，棉球按在针眼上，唐尧坐在自助取报告的机器前等着。
　　每次来医院等待的时间都比就诊的时间长，唐尧已经习惯了。脑子顿顿的，像生锈的机器，让唐尧没办法连贯的思考任何事情，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去想，反复去回忆，像程序被输入了某种指令，强迫着唐尧执行。
　　棉球被扔进医疗垃圾桶，唐尧取出报告，在诊室门前敲门
　　“请进”
　　唐尧将报告递给魏医生
　　魏医生翻着报告，皱眉道
　　“嗯···血浓度有点偏高”
　　“你不是没吃药，你是一次性吃了很多药”
　　唐尧愣愣的点头，也没打算再说谎。眼神虚焦的看向墙壁。
　　魏医生放下报告单，转向唐尧，想打开话题
　　“最近是搬家了吗？你已经很久没有来了”
　　唐尧看着诊室墙上，
　　“我转学了，现在不在城西居住了”
　　魏医生表示了解，继续问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唐尧的眼睛终于聚焦。想了一下，才缓缓开口
　　“我谈恋爱了”
　　魏医生很惊喜，
　　“那很好啊，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唐尧的脑海里浮现出方喻的模样
　　“他很优秀，长的帅，成绩好，很多人都喜欢他”
　　魏医生将双手交叉，自然的放在腿上
　　“能和我说说为什么喜欢他吗？”
　　唐尧抿了下有些干裂的嘴唇
　　“和他在一起我感觉是有人爱我的”
　　魏医生轻轻偏头
　　“是因为外婆不在了，所以你想找个人继续替她爱你，是吗？”
　　唐尧摇头，不断的用拇指上的指甲摩擦其他手指上的肉
　　“不是的，不一样的，他的喜欢和奶奶不一样”
　　“我现在有点怕他的喜欢”
　　魏医生好奇的问
　　“为什么？”
　　唐尧盯着自己的手指，喃喃的说
　　“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的喜欢，他那么健康，那么幸福，在他的世界里我显得很奇怪”
　　唐尧的语调带上一丝哽咽，继续说
　　“但我又舍不得他离开我”
　　“我很痛苦”
　　魏医生认真的听着唐尧倾诉
　　“你认为你需要他吗？”
　　唐尧点头。
　　“那你觉得他需要你吗？”
　　唐尧不明白，魏医生接着说
　　“恋爱不是一个人的事，你离开她会伤心，那他离开你就会过的好吗？”
　　“喜欢从来没有配不配得上这一说，幸福的定义又是什么呢？也许你的存在对他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是一种幸福。
　　唐尧迟钝的大脑缓慢的处理信息。魏医生对她一笑，又噼里啪啦的在键盘上敲打
　　“给你开药，这次记得要认真吃，一顿也不能忘”
　　“如果下周有空的话就在来一趟吧，你也能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太好，可能是到郁期了”
　　魏医生也了解一些唐尧的家庭情况，叹了口气，嘱咐她
　　“好好照顾自己”
　　唐尧拿着药方去开药，然后恍惚着走出了医院的大门。
　　唐尧没有急着回城东，想着先回一趟外婆家。路过一中的时候，真好赶上学生们放学，路口围满了学生，唐尧不想在这儿多停留，想着绕开人群，从另一条小路走。
　　“唐尧”
　　有人在背后喊她，唐尧下意识的回头，看见郭宇站在人群中看向自己，他旁边还站着一个娇小的短发女生，唐尧见过她，他就是曾经那个暗恋郭宇的女生——吴悦。
　　唐尧来不及多思考，转头就像人群中跑去，郭宇皱着眉，挤进人群中去追唐尧。
　　唐尧的心砰砰的跳着，只知道自己千万不能被追上，这次没有方喻在身边，谁知道郭宇会对她做什么。这里离外婆家不远了，冲出拥挤的人群后，唐尧拔腿就跑，尽管双腿酸软，但唐尧依旧不敢停，一口气跑进小区，匆忙的打开门进去，用力的拍上门才敢瘫坐在第上大口呼吸。
　　手机传来消息提示音，是陌生号码发来的
　　“你为什么不敢见我啊？”
　　下面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是唐尧从医院开出来的药，装药的袋子没系紧，刚才匆忙奔跑间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撞掉了一盒。
　　信息很快又弹出
　　“是知道自己是个精神病所以羞于见人了吗？”
　　“你这样的人谁会想和你在一起”
　　“你那个小白脸男朋友知道你是个精神病吗？他如果知道了还会和你在一起吗？
　　“毕竟谁愿意和一个疯子谈恋爱”
　　唐尧厌恶的将手机丢在一边，坐在门边抱紧自己。通红的眼球快速移动。
　　不是，不是的，她才不是疯子呢，不要离开她，不要再离开她了。
　　唐尧摸索着打开旁边装着药的口袋，颤抖着扭开装药的瓶子，朝手心里倒出一把，吞进嘴里，痛苦的扬起头，将整整一把药片干咽下去。喉咙被摩擦的生疼，唐尧艰难的从冰箱里找出一罐冰水，把满嘴的药片顺了下去，然后倒在冰凉的地板上祈祷着。
　　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吧，她不能再失去更多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五分钟后，唐尧的胃里翻江倒海，快步跑到马桶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因为早上要空腹抽血，所以更本吐不出来任何食物，只有融化的白色药片和她自己的胃液，唐尧却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马桶里绿色的胆汁间夹杂着丝丝血迹。
　　力竭的唐尧躺在那张小小的床上，甚至连翻身的力气都不剩，很快就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