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睡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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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梁安风还是去给林歌叶买了一套洗漱用具，就放在自己的牙杯旁边，颜色是平静的海蓝色。
返校时，林歌叶把那个陶花瓶一起带到了学校，准备放假后拿回家。
他本来想放桌子上炫耀，但花瓶有些大，占位置，他只好退而求其次，挂在桌子旁边。不过花瓶里那几朵小花倒是可以偶尔拿出来。
花瓣被梁安风涂上了淡雅的靛蓝色，跟白色的桌面映衬，显得沉稳宁静。林歌叶时不时看几眼，摸一摸，心情会好一些。
“这是什么啊。”转头问林歌叶题目的孙思扬看到林歌叶手里的花，好奇发问。
“是陶艺。”林歌叶垂眸，轻轻摸着花瓣，“上周在贸易中心做的。”
“你做的吗？”孙思扬惊叹，“好漂亮，跟你的气质也很像。”
林歌叶看向梁安风，梁安风没看这边，耳朵有些红。
他笑笑，朝梁安风的方向偏头，跟孙思扬说：“不是，他做的。”
“我去。”孙思扬更惊讶了，“梁安风还会这个。”
梁安风抿着唇看过来，微微点了点头。
林歌叶把花收回花瓶里。
孙思扬把题目弄懂后转回去，梁安风不太放心地看向林歌叶。林歌叶左手撑着脸颊，右手轻轻地写着试卷。
梁安风想拉一拉林歌叶的手，可是没敢。
虽然林歌叶向来文气安静，可这周他安静得异常，几乎可以说是寂静。上课会走神，下课后从不主动跟任何同学聊天，只自顾自地做题，发呆，或是看花。
哪怕这周才开始两三天，这一幕幕看下来，梁安风也开始后悔了，害怕因为一个冲动的决定影响林歌叶的心情，甚至偶尔，他会产生“要不我主动与林歌叶分开”的冲动。
他知道这么做不好，可实际上，他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算是对林歌叶好，因为他不了解，究竟是什么导致林歌叶形成了现在的态度。
他能看出林歌叶对确定亲密关系是期待又抗拒的，却并不能完全理解林歌叶究竟在抗拒什么。他想知道，难道遭受校园霸凌，会使人不敢跟爱他的人亲近吗？
梁安风知道林歌叶有些自暴自弃，可是既然林歌叶在重新见到李卓文时能奋起反击，后来也能稳妥地解决与李卓文的冲突，为什么就不能再加把劲，来好好地面对这段感情呢？
他不是在强求林歌叶，他只是想不通。
不过不管怎样，他都希望林歌叶能开心起来，只要能让林歌叶开心，他做什么都可以。
周二下午放学，林歌叶起身，等梁安风陪他往外走。梁安风没起来，抬头跟他说：“等一下可以吗？”
“嗯。”林歌叶点头，扶着梁安风的椅子，站在原地。
等同学走得差不多，梁安风站起来，拉着林歌叶的手臂，把他带到了储物间里。
储物间没有监控，也没开灯。两人面对面站着，林歌叶有些心慌，期待和疲惫交杂在一起，让他不知道做什么动作。
梁安风没做什么，只是伸出手抱住他，将他的下巴搭在自己肩膀上，揉着他的肩膀，小声说：“吃完饭去你姑姑家，好吗。”
林歌叶慢慢抬起手，虚虚环着梁安风的腰：“嗯。”
梁安风又用了几分力，把林歌叶的侧脸贴在自己脖颈，呼吸也变得有些深。这让林歌叶突然很想哭。
不久，梁安风把他放开，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说：“走吧。”
林歌叶摸了摸梁安风凌乱的头发。
林雨雪见到林歌叶和梁安风来，热情地打了招呼，韩铮扬给他们端来奶茶和小吃，韩书礼从柜台后面钻出来，跑到两人所在的角落，抓住林歌叶的手，叽叽喳喳地说话。
“表哥，你们学校是不是要考试了？”
“这你都知道？”林歌叶回答着，“谁告诉你的？”
“我听到其他人说的。”韩书礼说，“你能不能考第一？”
林歌叶笑了一下，朝梁安风看过去：“那要看梁哥哥同不同意。”
梁安风正在玩手机，闻言抬起头，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对林歌叶说：“你明明也很聪明。”
“其实没什么关系。”林歌叶顿了顿，把双手放到热牛奶的杯身上，“我之前也跟你说过我不在乎这些。”
“但是我在乎。”梁安风把鸡米花推到韩书礼面前，“我现在很希望你拿年级第一，很想看你上台演讲。”
“你要是放水，我肯定就有第一了。”林歌叶小声说。
说这话时，他忽视了韩书礼，感觉自己的世界里只有梁安风。
梁安风怔怔地看着林歌叶，觉得林歌叶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但却像雾里观花般，看不清。
两人迂回地对视着，韩书礼觉得气氛有些怪，不太敢说话。
良久，林歌叶先开玩笑似的笑了笑，拿起一根薯条，对梁安风说：“啊——”
梁安风压下心里的异样，乖巧张嘴吃了薯条，又拿起一粒鸡米花，询问地看着林歌叶。
“我怕我胃不舒服。”林歌叶说。
“就吃一粒。”梁安风温柔地说，“我也想喂你。”
一旁的韩书礼呆住了，他感觉表哥和梁哥哥的相处好肉麻啊。
林歌叶用嘴从梁安风手里叼走鸡米花吃下去，若无其事地喝起牛奶，转头看到韩书礼的表情，问：“怎么了？”
“喂……没怎么。”韩书礼自己拿了一根薯条吃。
林雨雪忙活完，过来跟林歌叶寒暄：“你爸上周去泡温泉了？”
“对啊。”林歌叶点头。
林雨雪还想说什么，却在张嘴的瞬间住了口，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样子。
林歌叶看出来了，主动接话道：“我妈妈也去了。”
“哦……哦。”林雨雪有些尴尬，挠了挠脸，“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啊？”
“我要上补习班。”林歌叶说，“而且好像只能带一个家属。”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客人来，林雨雪便带着韩书礼回去工作。梁安风放下手机，问林歌叶：“期中考完，你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林歌叶笑着摇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去泡温泉吧。”梁安风提议，“去你爸上周去的地方。”
林歌叶愣了愣，问：“但是不是要上补习班吗？”
“可以请假。”梁安风说。
“会不会不太好。”林歌叶绞着自己的手指，“没什么正当理由”
“没关系的。”梁安风走到他身旁，用自己的身躯遮住其他人的视线，拉住林歌叶的手，轻轻摩挲着，“就出去玩一天。”
林歌叶答应了。
当晚回到宿舍，梁安风洗漱完，趁舍友不注意，在阳台上和林歌叶碰了碰唇，然后上床，打开手机。
他今天浏览了一些关于如何跟抑郁症病人相处的分享，发现每个人的经验都不一样，言谈举止间的度需要根据病人的情况来决定。唯一能算是共同点的，就是“要尽量接住病人的情绪”。
但林歌叶并不经常展露情绪。
还有很多人说一定要让病人按时吃药。他知道林歌叶现在已经停药了，但感觉眼下林歌叶的状态很糟糕，或许需要重新看一次医生。
可是，他难道要直接让歌叶去看医生吗？哪怕他语气再柔和再委婉，在他心里，这种做法都不妥。林歌叶敏感，很有可能产生“梁安风嫌弃我”的错觉，并且还不一定解释得清楚。
或许可以找林叔叔……可以吗？
林叔叔肯定会问歌叶为什么不开心，歌叶会不会说？绕过歌叶去找他的家人做事，是不是非常不尊重他？
好难啊。梁安风想，他一个连交朋友都不娴熟的人谈起了恋爱，何尝不是没学会走就想跑。
不过他不会后悔。
林歌叶还在阳台洗漱，捧着清水的手经过嘴唇时略微停顿，片刻后才把水打上去，然后拿毛巾擦干净。
回到宿舍里，几个舍友聊着天。后天就要期中考，大家有些紧张，聊天的内容从平常的“今天去了哪里”变成了“我什么都不会”。明天要分考场，几个舍友都祈祷能分到梁安风或林歌叶的旁边。
林歌叶听到他们说这些，笑着应付了过去，同样在心里祈祷，祈祷分到自己旁边的人安分一些、胆小一些。
如果能自己坐在自己旁边就好了。
舍友聊天的声音渐渐变小，梁安风给林歌叶发来消息，简单的一条：
【风】歌叶，晚安
【风】做个好梦
【leaf】嗯，你也晚安
林歌叶还打下了“我爱你”，最终却没发出去。
从星期天回学校开始，他们每天晚上都会互道晚安，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可是这能让林歌叶感到一点点温暖。
每次看到梁安风发来的晚安时，他都会想象梁安风的语调，想象梁安风在他耳边低声说话，这种想象让他满足、喜悦。
比实际的行为更让他喜悦。
这几天心太累，林歌叶没什么精神。按说疲惫的人本来应该沾床就睡，可他入睡有些困难，只能面朝墙，一动也不动。
梁安风独自思考着，现在日均温度在二十一，学校不再开空调，宿舍窗户便开着通风。他没盖被子，屈膝仰躺在床上，感觉到有风在吹。
风渐渐大起来，似乎要下雨。宿舍里除了他似乎都睡着了，有一个人在打呼噜，不知道是谁。
他辗转了许久，最后悄悄起身下了床，走上阳台，站在窗前。
宿舍外的路灯亮着，昏黄的光照亮了灯泡下方一小块空间的雨丝。前面的雨刚坠落，后面的又接了上来，那一片朦胧的光亮里永远有数不清的斜向下的细长水滴，像被白色污物刻出一道道痕迹的黑色的墙，怎么也擦不干净。
梁安风站了一会儿，洗了洗脸，重新回到宿舍里。
他没有立刻上床，而是站在林歌叶床边，安静地看着他。
林歌叶睡觉时喜欢面朝墙壁，此刻也一样，双手放在脸前方，整个人蜷缩着，瘦弱的身体围成寥落的一圈。
梁安风看着这副景象，觉得眼球有些麻，好像心里的不忍和酸楚涌到了眼里。
他看了好久好久，最后没做任何事情，安静上了床，嘴唇嗡动，无声地说：“歌叶。”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睡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