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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一切始于天使-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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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客是在钻石进入云中塔的十分钟后起了义。那时候天使们守着街道,无所事事。就在那时,天使们看见一只乌鸦飞过街道,停在一个恶魔的肩膀上。天使们立刻站了起来,拿着刀剑对准那家伙。他正是他们要抓捕却始终在网外的稀客。然而,天使们预感到了不对劲,街道太过安静,所有恶魔突然间都消失了。接着,他们眼见着稀客拍了拍手,在清脆的击掌声里,一个又一个的恶魔们、赏金猎人,那些曾被压迫和殴打的恶魔们,从四面八方把他们给包围了。
天使们成了网中猎物。而这只是开始。天使们并不是这些恶魔的终极目标。某种程度上,恶魔们恨自己的叛徒比恨天使更深,恨自己的分裂甚过于恨另一个种族。那些天使们被迅速赶成一团,成了俘虏。金池一层的蓝天白云,恶魔们夺过武器,冲进索尔老爷的石房子。当然了,索尔老爷还在伊甸山,对天使们阿谀奉承,石房子里只有一堆盖好的、对天使让步的文件。
在乌鸦的学舌里,恶魔们捧着那些文件堆,来到街道上。到处都是呢喃和窥探。稀客下令,文件堆雪花般地落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响。黑猫飞到稀客的肩头,一捧油泼到那些盖满屈服象征的徽章的信纸上。稀客看着左右,接过点燃了的木柴,丢在文件堆上。熊熊大火嗖的燃烧,冲向平静的蓝天白云,差点烧到恶魔们的眉毛。火光映在每一个恶魔眼中。他们大喊、呼啸,发泄这么久以来的被关押的愤怒。
稀客转身,听。男人。女人。小孩。老人。乌鸦。火光。呜呜的声音,信纸啪嗒啪嗒的响,变成灰烬。
让我们去救钻石!稀客对人群喊,去伊甸山!去救降世恶魔!
无数回声:去救他!去救他!
去救他!去救他!
“去伊甸山!”
听到这里,钻石忍不住站了起来,差点跟着喊。真夜拍钻石的脑袋。钻石赶紧又坐下。稀客见他这样,哈哈大笑。乔西法拿着新的绷带,从书桌前走来。他昂起头,用眼神示意真夜一下,真夜便拆钻石左臂上的旧绷带。
“之后呢?”钻石问稀客。
“之后,我们离开了金池,走出酒窖。当时是黄昏。但丁和格林站在田埂上,正等着我们。他们如约来了,还带着许多议员,以及我们借过去、伪装成他们一份子的恶魔们。‘鸟窝’既然已经悄无声息地大变样了,那么,他们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那些潜伏着的、其实是支持巴特克家族的人,那些不满西维却又没办法的人就此一搏。他们没有天使,但现在却有了我们恶魔。在我和乔西法起义的时候,他们的一辆辆轿车,也把我们的人送往西维曾血腥屠杀的地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钻石听的专心致志,他很爱听这个故事,稀客也挺高兴给他讲。特别是在现在这样,钻石疗伤左臂,无所事事时,叫稀客给他讲了一遍又一遍。
真夜站起来,给乔西法留出治疗的位子。乔西法俯下身,白色的绷带在钻石肩膀上一圈又一圈的缠。两周前,左肩下的臂膀没了,被砍断的地方鲜血如注,像死了的枯木。但此时,结疤像冰块一样在那儿慢慢浮起。那正是康复的证明。
“那就是我们汇合的时候了,接下来的你也知道了——我们去往伊甸山,一起来找你们了。”稀客拍了一巴掌,将故事缩短,让钻石骤然惊醒。钻石的绷带换好了,光洁如新,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钻石摸了摸绷带,不自觉地用力一按,已不疼了,伤口愈合得差不多,只有空荡难填。他不适应,但这些日子好多了,甚至能开自己玩笑,比如说以前没犄角在恶魔里残疾还能在人类间装下,现在在人类里也算不健全的啦。但开完没人觉得好笑,真夜面无表情,稀客叹气,乔西法还瞪了他一眼,钻石只好赶紧闭嘴。
“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继续。”乔西法叮嘱钻石,将七七八八的工具装进盒子里。门口有声音,乔西法抬起头,继而朝钻石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钻石知道他的意思,屁股赶紧从椅子挪起来。
那位客人走了进来,是个棕发的男孩儿,选了一支泉水,递给乔西法一枚金魔币。数额太大了,乔西法翻着钱柜找钱,那男孩儿目光激动地在钻石、真夜、乔西法和稀客身上扫来扫去,尤其是看钻石,以及钻石的左臂。
“再看收钱!”乔西法找好了,把硬币丢给那男孩。那男孩激动未改,哎了两声,捧着钱,飞也似的跑出了“任你行”这家店铺。门外他的同伴们在等他。
传来同伴们和他激动的声音。
是降世恶魔和那个大天使吗?是的!是他们两!
“你也滚。”乔西法简明扼要地朝稀客下命令,又朝钻石使了个眼神,那意思是“把你那个天使男朋友也给我带走,还我清净”。
乔西法的不乐意是有道理的,自钻石和真夜复活后,他和稀客遭了好一番骚扰。不少恶魔不知缘由,将这看作了显灵,一种恶魔对天使种族的抵抗。而稀客确实也朝这方面夸大其词,照稀客的意思是,团结种族,不说白不说。
而等钻石向他们解释了背后的故事,阿姆也对钻石“降世恶魔”的名号进行澄清时,已经太迟了。神话形成,习惯也已经形成,全都认定了。如今,“降世恶魔”更像变成了一种名声,而非罪名或称号。钻石和真夜成了被关注的最核心,连带着乔西法和稀客一起。最近他们走到金池的哪儿都有人,稀客干脆关了野驴餐厅,到处闲逛。但乔西法受不了金钱损失,忍着恶心,每天兢兢业业地开着“任我行”,收钱的同时也被人瞻仰,活的像动物园里的猴子。
稀客看乔西法脾气大,耸耸肩,站起来,又叮嘱他们说:“今晚来我家,我给你们做黑松露薯条。”但稀客又回头看了眼日历,马上更正,“不对,是明天,等会儿得开一个会。”
因为起义,稀客在恶魔间形成了某种号召力,那像魔力一般在众人间蔓延,形成了一种默契的、颠倒的形势。等索尔狼狈不堪地从伊甸山回来时,没有恶魔愿意听他的。战争是一种宣泄,而起义造成了轻蔑,一旦得到释放,金池的恶魔们不再愿意待在索尔身边,他们发现还有另一种活法,齐齐像正义 、引领一切的稀客相靠拢。如今,恶魔协会名存实亡,一切在重建,而中心就是稀客和当时围绕他的恶魔,他们决心要给金池更健全的制度,并和伊甸山积极沟通,要建立平等的种族关系。
“好!”钻石答应。由于对政治没兴趣,他到现在都没有问稀客要做什么,现在也一样。对他而言,稀客是他的朋友,他要去稀客家吃饭,仅此而已。
真夜在看时钟,提醒钻石:“好了,我们该出发了。”
钻石哦了一声,用剩下的那只手牵住真夜的胳膊,稀客在后面提醒:“也替我们吊唁!”
走出“任我行”,钻石加快了步伐。他和真夜一出门,就有许多目光若无其事地投射过来,追随他们。一直到他们甩脱一层的街道,走到“门”前,那些目光才消失了。
钻石回头一看,蓝天白云下,一层的街道和过往很像,只是街道中间那个石房子经过烟熏火燎,变得黑漆漆的。那儿已不住人了。索尔老爷拖着一堆财产,在喊打喊骂声中逃出了金池。而在街头尽头,搭了许多帐篷,那是三层和四层的一些居民。稀客正和认识的人商谈,修缮金池的三层和四层。在修好之前,居民们可以寄居在一、二层。
蓝天从酒窖的破窗口里映了进来,伴随柔和的风。轿车已经在等着了,司机朝他们按了喇叭。钻石和真夜坐进车里,那辆车便爽快地甩开田野,迈向玛尔城银眼的巴特克庄园。
“乔西法和稀客是在第一天去的。”钻石忍不住对真夜说,“说尤里装在棺材里,看上去很平静。”
说出来他沉默了片刻,这种场景,钻石很遗憾没能见到,因昨夜尤里已经下了葬。
钻石和真夜在云中塔死去那天,恶魔和但丁联手血洗“鸟窝”,这再次引发了玛尔城的巨震,西维派别的人居于下风,但在报纸上频频发出攻击,要严查这些“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并暗示其也许是“恶魔的种属”。要是钻石等一行人同时出现在巴特克庄园,也许会有密探探报,最终,出于安全着想,朋友们分成两批去探视尤里。
巴特克庄园近了。在那片隐隐的黑云的衬托下,古老的庄园显得十分萧条。一长串黑车停在庄园门口,那架势比钻石来的任何一次都吓人。司机习惯了这个场景,游刃有余地穿插进车辆间,将车辆稳稳当当地驶向大门。离那儿还有几米时,他一拉手刹,蹲在门上的乌鸦匆忙地飞起来。
黑衣服的人群像河一样涌入巴特克庄园,说话声都很低,仿佛怕惊扰了主人家。有人抬起头,敬畏地打量这座庄园,那不是哀伤,而是揣测的神情。不久,那人低下头去,揣紧了手里的白花。
但丁站在庭院中,拿着白花的人们一个挨一个的朝他走去,正是因为他,今天他们才来到这里。他们向他表示沉重的哀悼。但丁不笑,他们也没有任何一个笑。哀悼完,他们由人带着,带入到巴特克家的大厅中去。
钻石和真夜手里什么都没有,也不是黑衣服。但丁瞧见了他们,下意识地摸胸前的项链。
“你们来了?”但丁的口气异常轻松。
“真够烦的?是不是?”真夜很没礼貌,以蔑视的态度看了周围一眼,“死了人,还要给他们说你好。”
但丁没有责怪他,某种程度上,真夜说出了但丁的心中所想。当真夜这么说的时候,一种怪异的默契,在但丁、真夜和钻石周围扩散开来。那自然而然带起了对外界的抵触。毕竟这场葬礼来的实在是太晚了,晚了整整几个月。如今,玛尔全城都知道巴特克家的尤里少爷死了,无数人去悼念。正像那场血宴后,玛尔城都避开巴特克家。故而但丁不能让尤里就那么死去,要么但丁也死了得了。完成这么多事,但丁就是为了等公布尤里葬礼这天。
钻石张望四周,举目皆是陌生人。但丁朝他低语:“尤里的墓在花园,你们先走一走,等会再去吧,等这群人散散。”
他以一种冷冰冰的同情的目光望着钻石,因为钻石的思绪和他一样,都远远地跃过了这番气派的场景。在这儿,只有极少数人是真正为棺材里的朋友来的。
巴特克家那庄严、古老的住宅近了。从正面看去,那些二楼、三楼的窗户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然而,有几扇被死死地关了起来,窗帘厚重地遮住了一切。有来宾站在花坛下想要打探一番,很快被路过的仆人礼貌招呼,带离了那里。
巴特克和卡林都没有出席。自阿幸和尤里的死后,他们就此一病不起,尤其是巴特克,从那个夜晚起,他形如枯槁,再也不复之前的威严,拜访过他的人都说他一夜老了几十岁。钻石猜测,那或许是阿达收回了当时给予巴特克的某种保持年轻的礼物。而卡林,她变得极其哀伤和默然,再也不肯迈出那间卧室。如今,不少人认为,但丁彻底当家,巴特克庄园迟早变为但丁庄园。
真夜搂了钻石一下,若无其事地:“讨厌的家伙们来了。”
真夜话音未落,菲力朝他们说:“你们好吗?”他先朝他们打招呼,但说完话,菲力就立刻打了个哈欠,仿佛很困。图尔和菲力肩并着肩走来,只是略微点了个头,似乎认为菲力既然打招呼了,他就不必了。
因为真夜的辞呈,图尔替换了真夜,和巴特克家族接洽。尽管之前曾敌对,真夜和图尔看到彼此,却很心平气和,就像对不忠诚的盟友。钻石对图尔的出现并不惊讶。怪异的是菲力为何在这儿,此前并未听说过他和但丁有交情。不过,菲力对自己的存在十分自得,摸着自己的下巴:“我正在和图尔说那天西维庄园发生的故事呢,就看到了你们。”
“什么故事?”钻石下意识问。
菲力看看四周,放低声音。但足够他们一圈人听到。血腥谋杀。他说。时局动荡,完全是个好机会。是夜,但丁和伊思带人闯进了西维庄园:“那晚,车马把西维庄园堵死了,还有许多恶魔跟着去。孚威死了,阿姆对西维完全没兴趣,没有人能站在这个家族这面,可以说,一夜之间就衰败厉害。西维吓得要死,全身颤抖,但就是不肯说出任何投降的字眼。”
“但丁和伊思也没指望从他那里获得什么忏悔,那根本没用,尤里死了,活不了了。阿幸也死了。巴特克家族险些成了一片散沙。伊思把枪对准西维,西维瞪起眼睛,汗流如注,对她大喊:那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伊思回答他说,这世界上可没这么好的事,说完就把枪对准绑在一边的厄灵,两枪对胸口,一枪对脑袋。”
“厄灵没死,不知是好是坏。抢救了三天,只能坐轮椅了,那颗子弹进的地方太巧,损坏了他的脑子,让他无法说话,也不能思考。据说西维在医务室大吵大闹,后来就安静了,一话不讲。一下没了厄灵在中间维系,西维家的下属跑了一大半,西维没什么能力,更没人能忍受他的脾气。听说西维现在倒是对厄灵挺好,每天帮厄灵喂饭、擦嘴,以前是厄灵跟在西维后面,现在是西维去到哪里,都推着厄灵走。倒是稀奇。”
钻石听得一愣一愣的:“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菲力笑了,委婉地嘲弄钻石的不灵通:“你以为但丁和稀客的消息,是谁提供的?”
钻石又一惊,下意识地看真夜,又看图尔,但图尔根本无所谓的样子,反而反问菲力:“你当时就决定了?”
菲力笑了:“是啊,我没押你们,我全身家押了真夜和这位恶魔。”
图尔嗤道:“你还真敢。”
“这就是赌博的魅力,大赚一笔,要么血本无归。”菲力说,“我相信我的眼光。”
大赚一笔的菲力飘然地走了,他找了家人类馆子,和图尔一起去,此次来葬礼,完全是为了提醒但丁还欠他这么一个人情,就像和真夜、钻石讲话,也是为了强调这一点。庄园里的其他客人在对主人的寒暄后,正融在一起,谈笑和聊天。这使得葬礼变得像个宴会。钻石四下看了看,那些人类他都很陌生,便小声对真夜说:“我们去看看尤里吧。”
庄园巨大的好处,就在于可以藏匿任何事却不显得臃肿。绕过那些客人,走向修建整齐的灌木丛间的道路,喧嚣声慢慢隐藏,继而专注于眼前忽然开阔的道路。草坪极绿,显得那座方形的墓碑灰扑扑的,一束束白花堆在周围,极不协调。
但丁已经在墓前了,不知这个主人怎么摆脱了客人,此时站在百花之中,和墓碑相对望。那眼神并不柔情,由于阴云沉沉,甚至显得有些迷惘。他悼念用的花还在胸前的口袋中,仿佛是舍不得。
钻石走上前,没有惊扰他,和真夜一前一后,把花放在墓碑边。
隔得近了,钻石看到墓碑上的字样:
“这里埋着尤里年轻而悠扬”
但丁知道他们来了,突然说:“他看到你们来看他,会高兴的。”
钻石笑了笑,但丁却又补充道:“看到我未必。”
这话说的:“不是这样。”
“这是报应。”但丁却卵足了劲抵抗别人的安慰,“我活该。所以尤里离开了我。”
钻石真不知道怎么接了。真夜却感兴趣地:“你说点理由看看?”
钻石用胳膊捅了真夜一下。然而但丁看上去是如此冷静,找不到任何丧失理智的破绽:“是我杀死了索伦,是我杀死了巴里。我就是彻底的巴特克。”
钻石一愣。这两个名字十分熟悉。和钻石一起躲过追捕的索伦,后来索伦被格林掩护,关进了警察局。然后,在巴里家的时候,传来他死去的消息,接着巴里又死了。
真夜眯起眼,上前一步,挡住了钻石。
“我知道你们认识他,我的手下告诉过我这件事。”但丁没有任何隐藏,也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平静地说,“索伦曾是巴特克家的护卫。他在我们这儿有五年之久,他身手很好,做得很称职。后来,索伦不知道为什么不想做了,向我们提出辞呈,去了西维那里。但在索伦家做了一阵子,他又辞职了,似乎是无法忍受西维和孚威。西维家不准他走,还威胁了他。应该是他听到了一些事,涉密太深。”
“他为了摆脱他们,有一天,给我寄来了信,信上说他其实知道巴特克家的秘密,也就是我们制造和使用失魂症仆人的事,这也是当时他离开我们的原因。他要以这个秘密帮助他从西维家离开,远走高飞。”
但丁没看钻石和真夜,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故意躲开了他们的视线:“我马上回信,和他谈条件。他给出了方案,反正西维家不会放过他,他要挑一天去西维家掌控的奉礼银行抢钱,并要我们找来警察局长,在西维家追捕他时逮捕他,把这些脏钱变成白的,然后他就离开玛尔市。我同意了,找来格林和海诺照做,在他生事那天布局。那天你们也看到了……你们都在场。”
但丁以空虚的声音说:“索伦想的很美,可他不会知道,爸爸不允许有人威胁他,更何况这事儿和唤醒姐姐有关。我们设下看似安全的陷阱,让索伦以为自己被警察局保护,再给他承诺,说过了风波就叫他离开。然后,一天,在他睡着的时候,我拿了他的那把手枪,叫海诺开了监狱的门,走进去……”
但丁没说了。但能想象到。砰。一声巨响。就像西维打中尤里。天使打中恶魔。
“然后索伦死了,以自杀的名义。我向爸爸汇报。”
但丁的目光垂下,望着墓碑,长年累月累积的负罪感似乎在这一刻全涌了出来,让他对着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停不下话匣子。
“还有巴里,他也是一样。”
他是在忏悔,钻石反应过来,可是钻石和真夜不是神父,尤里更不是,尤里已经死去了。钻石想打断他,但话到嘴边又停下了。也许是因为钻石感觉到,但丁现在十分痛苦。如果打断但丁,会增长但丁的痛苦,而那不知造成怎样的后果。
“我们不能看上他坐上检察长的位子,这是玛尔市的重要位置。我们必须杀了他。这个不用我动手,他不知道我们的任何秘密。我们委托了露易丝,叫她帮我们暗杀。我没看见他怎么死的。后面露易丝为何死了,我们也不明白。不过,那位置最后总归上的是我们的人。”
“两次。尤里说,两次,不管我有没有看到,这都是死债,最后报应会偿还到我头上。他总是能从赏金猎人那里谈听到我们的消息,了解到我们在做什么。他很不满,也很担心我变成‘巴特克’。”
“当时安里刺杀爸爸,我以为报应来了。没出事,我觉得侥幸。后来尤里在猎鹿城和我吵起来,他问我来猎鹿城做什么,可能以为又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我不说,他就说有一天我做的东西会落到我头上。他担心我,我却对他说,爸爸不喜欢你,不是我的错。”
“他是离开巴特克家最彻底的人,我本来以为这份债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但是……”但丁喃喃地说,一瞬间他似乎以为站在那里的是他的弟弟而非其他人,转身面向钻石和真夜,马上他就幻灭了。
“这是报应。”但丁看着他们,斩钉截铁地说,“我是巴特克。”
天上的云层没变动,光线却暗了下去,好像降下一层透明、灰暗的罩子。时间已过去了很久,然而但丁一直停留在原地,因为他曾是作恶者,后来又成了复仇者。等到一切结束的时候,他终于感到疲惫了。
钻石犹豫良久,问他说:“你想要原谅吗?”
但丁愣了一下,突然苦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好原谅的,杀我们的就是天使,现在我们杀回去了。这世界上只有报应,报应不需要天使。”
后半句太利落,不像但丁平时谨慎少言的风格:“这话是你说的?”
但丁看了他们一眼,笑了笑说:“尤里说的,我应该相信他的。”
风来了,吹走了几朵白花。但丁俯下身,手贴在光滑的墓碑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灰尘。他摸了摸,以眷恋的眼神再看了几眼。远处气喘吁吁地走来了仆人,看到但丁,仆人显然松了一口气,却又局促地想要说些什么,指着花园,看来,新的客人来了。沉默中,但丁站了起来。
“你们陪陪他吧。”他对钻石、真夜说。说完,朝仆人走去。
远处喧嚣,这里却很安静。钻石与真夜互相看着,没有说话。
风拂起了钻石的头发,钻石习惯地想用左手去拨,然后才想起。哦,他没了。但没关系,真夜上手替他抚平。钻石垂下眼来,看着尤里的墓碑。等真夜拨好了,钻石便蹲下来,叹口气,以忏悔的口气对尤里说:“下次来看你,我们一起喝蜂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