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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上船 ...

  •   苏施琅哼笑一声:“你就当本宫心软吧。”

      金胜昔沉默地凝视着她,苏施琅在她的目光下顿了顿,又道:“不管你信与否,此事都与护国寺无关,你无需忧虑太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本宫。”

      “这一切都随你。”

      “我先去更衣了,母妃。”金胜昔不置可否。

      但她没有归还锦囊,只是转身离开。

      她另寻了地方更换衣物,等再回到席间,她不动声色地巡视一圈,苏施琅已经坐回了原位,在她视线探过来的瞬间,目光微动。

      宴会上笙箫声热闹依旧,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两人目光相撞的瞬间,金胜昔又很快将目光移开。

      夜深后,宴席终于散去。

      接下来的两日,长春宫平静依旧。新年临近,宫里头忙得要命,金胜昔趁着满宫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清点了一些细软,但没再过多准备其他,主要是担心出逃路上过于扎眼。

      腊月廿二,傍晚。

      今夜本来有场小型宫宴需要她出席,金胜昔借口不适,令小满去帮她递消息,而后换上摸来的宫女服饰,偷偷溜出了长春宫。

      天色阴沉,乌云沉沉地低垂着,似乎要落雪。金胜昔一路微垂着头,昏暗的天色掩着她的面容,叫人看不明晰。

      一路上偶有旁人路过,但无人发现端倪。宫中路线金胜昔早就摸得很清楚了,她步伐匆匆地七拐八拐,向西侧一处供采买杂物进出的侧门摸去。

      宫门即将下钥,换防的禁军守卫有些懈怠了,正懒懒地靠着宫墙打盹。

      此处平日进出的人本就少,在这看守也算个闲差。金胜昔步子轻悄地走近,差点把那人吓一大跳。

      “什么人?这么晚了还出宫?!”那守卫立马绷直了身子,厉声呵斥。

      “奉贵妃娘娘之命,出宫采买些东西。”金胜昔低声道,迅速翻出了令牌,给那人展示了一眼。

      守卫面色缓和了许多。他认得那的确是承乾宫特制的令牌。

      自苏施琅被查出有孕,她性子便越发娇纵,突发奇想命宫人出宫去寻也是常事。景隆帝因着她身孕对她十分纵容,于是承乾宫的宫人经常会出入这扇小门,为贵妃娘娘天南海北地东寻西找。

      他上下打量了金胜昔一眼,见她穿着低级宫女的服饰,想必又是个打发来采购的倒霉蛋,嘀咕了一句:“倒是有点面生。”

      随后又挥挥手:“来这登记一下,写明身份时间就可以离开了。”

      金胜昔从善如流地上前照做。

      守卫随意扫了一眼,随即“吱呀”一声,将侧门推开。

      金胜昔闪身出门。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她穿得单薄,也无法再多带随行衣物,只能硬抗。

      她不敢回头,加快脚步,渐渐融入市井的人流中,被或收摊或赶路的人群裹挟着向前。

      金胜昔忽然想到守息塔,和她初到淮州那个模糊的、温暖的梦。彼时的她总是端坐在高高的塔顶,顺着塔上的小窗向下俯瞰,却很少有想过自己也会成为人群中的一员。

      她不敢停下脚步,但还是下意识回望了一眼。

      视野被宫墙和建筑遮蔽,只能隐隐望见阴沉的天空。

      她又忘了,京城的守息塔早就被拆了,跟着怀春一起去了淮州。

      而她如今,正是要去淮州将怀春救下来。

      燕渡河埠头在京城东南,金胜昔别无他法,她就是不信贵妃也得信了。

      没有过路盘缠,没有马车或者马匹,她甚至没有足够御寒的衣物和吃食,倘若不信苏施琅,她连找到前往淮州的法子都难,只能硬着头皮信下去了。

      赶在西时三刻前,她必须到达埠头。

      雪花开始细细碎碎地落下,细碎的冰晶随着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地扑在她脸上,生疼的瞬间又化开,留下点点湿痕。

      金胜昔拉紧了身上宫女制式的棉斗篷,将风帽压得更低,几乎将眉眼彻头彻尾地盖住。

      除了必要的路段,她不敢走人太多的主道,只能专门择一些人迹相对稀少的小巷穿行。

      许多人家喜欢将污水泼在巷中的青石板上,许多青石板已经结了一层薄冰,金胜昔小心快速地点过去,生怕会跌倒。

      空气中满是小巷特有的潮湿陈旧的气息,随着埠头将近,逐渐转为一种夹杂着湿润微腥水汽的气味。

      从巷口绕出,再走一段,人渐渐又多了起来。

      人声也嘈杂了。船家揽客的呼喊声和某些货船牲畜的嘶鸣声混成一团,变成了一种嗡嗡的声浪。

      苏施琅没叮嘱过她怎样接头,金胜昔只得吃力地从中辨认,寄希望于自己能找到。

      船只密密麻麻地乱挨着,桅杆如林,一眼望过去,很难辨清楚船上具体情况。

      金胜昔第一次来此处,摸不太清情况,只能顺着埠头走下去。

      岸头灯火次第点起,火光照亮的一片昏黑里,飘雪如蚊蚋狂舞,然后随江岸猛烈的风灌进她的脖颈处,再怎样拉紧棉斗篷都不管用。

      好冷,还是赶紧上船吧。

      她思忖片刻,在这个时间点,能载她去淮州,并且不过于引人注目的,想必会是艘货船。

      依着这个猜想,金胜昔一艘艘地依次探过去。码头上人来人往,并无人特别注意她。直至靠近某艘货船,有人探出头来:“什么人?”

      那是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只身拦在跳板前,来回打量她。身后船板上人影走动,似乎在忙着最后的系缆工作。

      金胜昔心念一动,回道:“奉贵妃娘娘之命,前来寻船。”

      对方粗犷的眉目略微一松:“先上来。令牌有吗?”

      有可能是!

      金胜昔依言照做,踏着湿滑的跳板,小心翼翼地登了船,将令牌递过。

      汉子接过令牌,就着船上灯笼的光仔细看了看,又重新抬眼将她扫了一遍,指了指远处的船舱:“右边那间小舱是空的,进去后,直到到淮州前都别出来。每日的吃食到点会给你送过去,还有什么别的要求吗?”

      金胜昔瞧出这人已经尽力表现出对她恭敬的态度,摇了摇头:“没有了,感谢。”

      她迅速找去那间右侧的小舱,推门而入后,犹豫片刻,还是将那简陋且摇摇欲坠的木门反锁上了。

      舱内一片漆黑,只有门缝略微透出点光。她在黑暗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出一盏小油灯,点上挂起,才勉强窥见舱内全貌。

      舱内很小,有一张固定住的木板床,散发着浓重的潮味和霉味,大概也是空置了很久。

      金胜昔不是个有洁癖的人,但常年浸泡在优渥生活条件的蜜罐中,还是让她生出了点嫌弃的。就算在淮州,怀春也很少让她吃生活上的苦头。

      但她实在是冻得不行了。

      内心争斗了半天,她还是摸着床沿坐下,抱着膝盖蜷缩成了一团。

      门外,开船的施令声透过门缝传进舱内,随即是缆绳被抛开的声响,船身轻轻一震,开始缓缓移动。

      金胜昔略微放松下来了。放松下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在不受控的轻颤。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方才过于紧绷。

      至少在这几天,她在船上是安全的。

      她透过船舱的小窗向外望去,满玻璃窗的灰尘中,依稀能辨出船身渐行渐远,京城的灯火在漫天的风雪中渐渐模糊,直至彻底消失在夜色中。

      又离开了。

      没有第一次出逃时的欣喜,只有深沉的疲惫和对前路未知的茫然和恐惧。

      淮州等着她的,是濒临崩溃的国脉,是处境危险的怀春,还有护国寺与景隆帝之间复杂难辨的局势。

      金胜昔闭上眼,靠坐着船壁。只希望能在到达淮州前养足精神,好应付接下来这些事。

      *

      陈寻真最终找人借了马匹,一路被锦衣卫撵着,几乎是凶险万分地逃回了淮州。

      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原先像疯狗一样死死咬在她屁股后头的锦衣卫,在她接近淮州地界时就开始消退。

      她这才得以喘息,有惊无险地回到了淮州。

      一回到淮州,她就直奔守息塔。

      据说那小公主还要回来的,先不说她是否真有这决心,只看这皇帝老登严防死守的劲,想要回来多半很难。

      陈寻真打算去问问怀春,看看她打算怎么办。

      平日里怀春总是早出晚归,谁也说不准她会在哪。陈寻真本来已经做好了等上一天的准备了,不料怀春今日居然在塔上。

      被请上塔顶时,她还震惊地没回过神。

      怀春亲自在房门口迎接她,没什么表情,神色却有些倦怠。

      她把陈寻真请进屋,又倒了茶水,两人相顾无言地品茶半晌,怀春才突然没头没尾地问:“她怎么样?还好吗?”

      陈寻真知道她在问金胜昔,但有些摸不清她的意图,只能如实回道:“宫内应该差不到哪去,皇帝总不会亏待自己亲女儿吧。”

      “倒是我,”她忍不住抱怨,“都被当成狗撵了,为了和你的情谊,我就既往不咎了。够义气了吧?”

      “……谢谢。”怀春终于笑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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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最新章节已补满三千字,本来想着两星期之内把bug修完,结果发现比想象中难修。目前修了几章,感觉两个星期修不完,决定还是先接着写完再修。 月中考完试就恢复更新=w= 感谢包容!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