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赤|一回完成短篇》浮榛

35、令他离开的子夜（4）

　　令他离开的子夜（4）

　　保时捷356A在出东京向西的高速路上飞驰。

　　如果条件允许，琴酒更希望他和德尔斯特分别开两辆车，这样至少有一辆可以作为诱饵或肉盾，吸引牵制弥生的注意力，同时也能避免德尔斯特与少年碰面，减少赤井被发现的风险。
　　然而事发仓促。等他抱着刚换好衣服、做完伪装的少年赤井赶到米花百货西南出口，德尔斯特也正将356A在出口处对面的马路侧停下。琴酒只来得及低头与少年对视一眼，便在绿灯亮起的同时，随着人群大步走向正等着他的车子。
　　德尔斯特表情十分紧张——毕竟，撞见弥生也在他的预想之外。接下来在城市道路上的半小时盯梢让他十分煎熬。弥生开着的那辆绿黄相间的荧光色跑车在前方时隐时现，他不得不打起一万分精神，生怕被发现或被甩丢。他甚至没注意到琴酒这次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因此，当银发男人的声音突然响起时，德尔斯特被吓了一大跳。
　　“辛苦了。先靠边停车，接下来换我开。”

　　两人停下车，迅速交换位置。四月的微风温柔拂过，德尔斯特才意识到自己额头已经满是冷汗。他下意识看向坐在驾驶席上的琴酒。车子重新发动，驶向前方不足二百米远的高速道路站口。更远处排队等待通过的车流里，隐约可见黄绿相间的同品牌跑车。
　　此刻是上午10点41分。

　　由于是工作日，高速路上汽车数量不多。琴酒将车子控制在距离跑车五百米左右的后方，中间约有七八辆车子聊作遮挡。356A车厢里非常安静，直到德尔斯特的手机突兀地嗡鸣起来。
　　“……”看到亮起的屏幕，前管家倒吸一口气。
　　“弥生打过来的吗？”琴酒冷漠地看着前方降低速度的家用本田，变道加速超了过去。“如果他没发现反倒奇怪。听听看他要发什么神经好了。”
　　德尔斯特按下了通话键。
　　外放的手机喇叭里传出一个声调略高、但又很浑厚的男声。对方笑着开门见山：「盯梢的话还是换辆更低调的车子吧，整个星球上你这辆老爷车还在跑的估计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的啊，琴酒。」
　　“哼。”琴酒超过前面两辆家用车，仪表盘的时速指针快速向160的刻度滑去。“和没事跑来日本找死的你相比根本算不上什么。”
　　「这次我可是做好十足准备的，绝对不会让那个老乌龟活到明天早上。」弥生笑意盎然。「这是为laurel复仇的最终剧目，所以，如果你和德尔斯特继续跟来阻止的话，接下来就是你们两个先去地狱给他探路。」
　　说完，通话便结束了。
　　正想拿回手机的德尔斯特，被琴酒突然踩油门的加速搞到失去平衡，身体向左侧歪倒。紧张之中，他下意识伸手试图抓住什么，左背却被后方而来的一双小手撑住了身体。
　　好险没有碰到换挡杆。德尔斯特连忙重新坐直，扭头看向后排。一个看上去非常天真无邪的黑发小孩正朝他露出微笑。
　　“要保持平衡哦。”少年对他说道。
　　他是……刚才被琴酒包在黑色大衣里的那个孩子吗？德尔斯特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琴酒很明显又狠踩了一脚油门，害得副驾驶和后排这一大一小两人都重重跌进座椅。德尔斯特只来得及匆忙向少年道了声谢，就看到少年视线转向驾驶席，语气有些过分老成地：“这辆老爷车怎么可能追得上V10引擎，你还是想点别的办法啦。”
　　话音刚落，他们便听到发动机位置传出的、有点和平时不同的低沉轰鸣。
　　“你……什么时候改装的？”少年瞪大眼睛。
　　琴酒瞥了眼副驾驶上的德尔斯特，没有回答。短短十几秒内，他们距离黄绿色跑车越来越近。然而，弥生显然也没想着坐以待毙。两辆豪车在高速道路逐渐密集起来的车流里左右穿插，甚至惹得无辜车主们降下车窗对着他们留下的尾气大骂，不过显然毫无用处。

　　356A终于追到黄绿色跑车的正后方。弥生似乎期待琴酒追来般地、一直行驶在中间车道。琴酒打起右转灯，逐渐从左后方一路超车向前，而356A里的其他两人，都已经自觉而默然地握住安全带或把手，压低身体感受着老爷车因车速上升而越发明显的全车抖动。
　　透过车窗玻璃，黑发少年逐渐能够看到跑车的尾翼、侧面、直到右前车窗。令他惊讶的是这辆保时捷卡雷拉GT竟然是右舵车，怪不得琴酒选择从右侧超车。终于，在琴酒近乎疯狂的追赶下，两辆车子的驾驶者能够通过车窗看到彼此的脸了。
　　深色背头的男人似乎对着琴酒笑了一下——少年赤井只来得及看到一眼，黄绿色跑车接下来便突然降低了速度。类似急刹车的行为让右侧的356A猝不及防。琴酒踩下刹车，紧握方向盘保持直行。弥生驾驶的跑车则趁机向右变道，在后方大货车的尖锐喇叭声里，很快沿着右前方出现的支线分流车道离开了高速。回到规定时速继续向前行驶的琴酒皱了皱眉，看上去却似乎并不那么生气的样子。
　　德尔斯特一直向后张望着，直到看不到黄绿色跑车的影子，他才转回头。
　　“弥生先生他……真的要去杀掉「那位大人」吗？”
　　琴酒继续着驾驶。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很抱歉没有做好您和那位先生交待给我的工作，没能让弥生一直留在中东……”
　　“他想去哪里和你没什么关系。”琴酒开口，“而且你的工作是为那位先生筹集资金，我们当然都知道你没那个本事把这家伙看住。”
　　“可是……”德尔斯特还想说什么，却突然住了嘴。
　　他从后视镜看到，坐在后排的黑发少年正眼睛闪闪发亮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随意打探别人的隐私当然不可行，但在当前情况下、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出现在这辆车子里实在也太不对劲了。德尔斯特虽然为组织工作，但很显然，很多方面他和普通人并没什么区别。

　　也就是前管家的工作经验，让他把“请问这孩子是谁？”的问句生生憋回肚子里。
　　可是，他还有一个疑问。

　　“刚才弥生说道「为laurel复仇」，可是，月桂酒不正是他自己的代号吗？”

　　琴酒看了眼标识牌。快到八王子市了。接下来如果选择继续开车的话，也只会被弥生甩在后面。他继续减速，在下一个分流车道右转，暂时停止了追逐。

　　“当然是因为……真正的「月桂酒」实际上另有其人。”
　　在排队等待收取通行费用的时候，琴酒降下车窗，左手支住窗框。他几乎不曾有过如此怀念的语气。
　　德尔斯特屏住呼吸。不知该如何回应。无处安放的视线扫过后视镜，他突然发现后排座位上的那位黑发少年，正凝神看着琴酒的背影。
　　“没关系，反正弥生的目的地一定是那里。”琴酒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些，伸手接过扣除了费用的卡片。“那位先生在鸟取的别墅，你知道地址的吧？”
　　“啊？嗯、是的……”德尔斯特有些疑惑。他不禁又看向了后视镜。虽然后排坐着的只是一个小孩，可是……在这样的孩子面前讨论组织、尤其是「那位先生」的事情，他还是有种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的别扭感。
　　“组织里应该也有向弥生通风报信的人，所以他得以知道那位先生这个月会回到日本度假。”重新行驶在市内公路上，琴酒开始了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打电话的违法操作。“不过很明显，他这次也不会成功的。反而会暴露给他消息的那个人的身份。”
　　德尔斯特反复回味着琴酒的话。他逐渐无法掩饰住自己的震惊。
　　“难道……因为这个原因……那位先生才没有……”
　　才没有对弥生采取任何行动的……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