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赤|一回完成短篇》浮榛

34、令他离开的子夜（3）

　　早晨九点半，黑色老爷车准时缓缓停进高级公寓所属的地下停车场。德尔斯特停好车子，关掉发动机，抬起手刹，但没有完全熄火。他坐在驾驶席耐心等待，直到电梯口出现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
　　他有点疑惑地盯着快步走来的男人。地下停车场灯光并不太亮，所以他不是很确定，但如果没看错的话，琴酒的身形看上去似乎比昨天……
　　更宽了点？

　　德尔斯特下了车。疑惑并没持续更长时间。随着琴酒走到他面前，德尔斯特终于得以看清楚，原来银发男人右臂正横抱着一个用黑外套包裹住的、很大块的东西。接下来，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外套里便钻出一个戴着口罩、墨镜、用外套包住头发、严实到完全看不到任何特征的——
　　一个孩子。
　　“早上好。”
　　他看到被重重叠叠的黑色布料包裹住的儿童（？）动了下，过了几秒钟，才意识到对方大概正扬起手朝他打招呼。
　　除了看不到面貌外，就连声音都很含糊。德尔斯特想这大概是个男孩吧。他看看琴酒的脸色，小心回应一句。
　　“……早上好。”

　　而琴酒的表情，从一开始就非常不快。不仅如此，德尔斯特还敏锐地注意到，银发男人眼底赫然出现了淡淡的黑眼圈，和昨天刚碰头时那种游刃有余的气质完全不同。感觉对方的气压更低了点，德尔斯特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想了想，他只好将手里保时捷的钥匙递向琴酒。
　　银发男人却示意他继续开车。
　　“我坐后排。”
　　“好、好的。”德尔斯特干巴巴地回应。前任管家的经验告诉他，琴酒现在的心情应该很不好，不过，相同的经验也令他有种直觉般的判断，对方这种从心底发出的烦躁感的起因并不是自己。
　　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吧。

　　※

　　新一天的第一站是……百货商场。
　　虽然琴酒的本意是给变小的赤井买外套和鞋子——总不能真的让他只穿着内衣裹件自己的外套就在大街上乱跑吧。不过面对无言执行命令的德尔斯特，他还是难得感到一点点心虚。
　　驾驶席上的德尔斯特依旧恪守前管家的职业道德，专心盯着路面开车，就连透过后视镜打探的视线也没有。和沉默无言的临时司机相比，他右手边这团黑色外套里的“小孩”可就难搞多了。
　　虽然安静地没有说话，但悉悉索索一阵动静后，少年突然仰起脸，透过衣料间的缝隙朝他露出可恶的笑容。下一秒，琴酒的手机嗡鸣一声。
　　紧接着，又是一声。

　　琴酒按掉第一次声响代表的空邮件，目光落到少年第二封邮件的标题上。

　　「咦？你没换号码？」

　　男人不自觉眯起眼睛。头开始有点痛了。在少年举着手机的催促目光里，他勉为其难动动手指，回复了邮件。

　　「废话。」

　　「会被抓的哦，会被FBI或者公安特科抓的哦(*^_^*)」

　　看到这行回复的琴酒，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

　　“确实。”

　　捕捉到少年顿时错愕的目光，琴酒用邮件回复了接下来的话。

　　「如果你确实把这个号码告诉了他们的话。」

　　接下来，琴酒用“没什么”简单回复了德尔斯特“您刚才说了什么吗？”的提问后，注视着少年不知因心虚还是别的情绪憋到满脸通红、缓缓将脑袋缩进外套里面的样子。带着点奇异的满足感，琴酒看向车窗外飞驰而过的街道景色。
　　小小地扳回一局。似乎可以享受一段安静的旅程了。

　　※

　　米花町最大的百货商场。这里坐落着很多家有着别样经历的店铺。例如一楼被蒙面歹徒抢劫过的银行、二楼发生过纵火案的幼儿服装区、四楼有间店长在监控死角被绑架的名牌手表店、六楼的高档寿司料理店曾有贵宾被下毒致死、甚至就连长期固定在顶楼的宣传用热气球，都有过一夜之间被放干净气体的离奇遭遇。然而如此的多灾多难依旧没有影响到商场的运营，即便在今天这样一个工作日，客流仍显得有些拥挤，德尔斯特甚至花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在地下三层找到比较合适的停车位。

　　下车绕到另一边，琴酒打开副驾驶席后方的车门，将少年连人带外套一同抱起。他和德尔斯特确认了接下来碰头的时间和地点，便转身朝客用电梯的方向走去。
　　直到和熙熙攘攘的顾客们一同进入电梯，又在到达二楼后走了出来，琴酒才重新听到少年贴在自己胸口上发出的、有点闷闷的微弱声音。
　　“人好多啊……”
　　现在还不能露出面容的少年一直被厚重布料包裹着，还戴着口罩，似乎有些缺氧。琴酒快步走到离人群稍远的位置，抬起左手拨了好几下外套，才让少年的眼睛重新露了出来。
　　出乎意料，松绿色的眼眸明亮明亮的。琴酒的手指停顿了一秒钟，少年赤井便知道，男人已经明白自己又上当了。
　　琴酒叹了口气：“你小时候一定是个很会烦人的孩子吧。”
　　而少年已经伸手将自己又包了个严实，只留给银发男人一个得意的眼神。

　　※

　　为少年买好全身的衣服和鞋子只花了十五分钟。由于不知道变小的效果会持续多久，琴酒买了两套颜色略有不同但款式相似的外套。接下来他左手拎着装满衣服的袋子，右手仍旧抱着少年，就像普通逛街的人那样，信步走到了二楼东南方向的储物区。
　　2721号。
　　琴酒环视一周，很快找到了这个储物柜。他快速输入少年昨夜告诉他的密码，「嘀」一声轻响之后，储物柜门很顺利便打开了。
　　里面有个方形的小包。
　　“就是这个？”琴酒低声问道，正趴在他胸口的少年点了点头。
　　拿起包裹，关上柜门，琴酒朝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到现在为止，并没人发现他正抱着一个孩子——路过的人大概更倾向于觉得他右手臂骨折了、才包得这么严实吧。他们没有引起围观者注意地顺利到达目的地——男性洗手间的一个隔间。
　　终于能从外套里钻出来了。少年赤井不由得松了口气。他站直身体，接过琴酒递来的刚买的衣服，快速穿好。虽然有点略微大了些，但最后效果还好。
　　接下来，赤井打开那个从储物柜里取出的小小化妆包。里面有一套他很早前便准备的易容工具。本着有备无患的原则，他将这套工具放在了米花百货这里长期存放，所需的不过是一点寄存费用。没想到这次真的用上了。
　　在琴酒无言的注视下，少年用肤蜡将下眼角的部分稍作遮掩，接着戴上可以变为棕色虹膜的平光隐形眼镜。只是这两点改变，就让他看上去和“赤井秀一”完全大相径庭。琴酒确信，现在即便组织里见过赤井的人，也很难看出眼前这孩子的真实身份。
　　用了点力气抓散头发，完成最后的伪装。少年将工具收回包里放好，抬头向琴酒示意可以离开了。重新走在路面上的赤井似乎有点不太适应——他的步幅变得像六七岁的孩子一样，而他还习惯性大步向前迈出。站在他身后的琴酒看着少年晃来晃去找不到平衡感的背影，思绪被手机的嗡鸣打断。结束通话后，他快步过去将少年一把抱起。
　　“？……等、等下，我再练习下就、”完全出乎意料，少年下意识双臂揽住男人的脖颈。
　　“过会再说。”琴酒声音变得冰冷，令赤井回想起他在组织时那些没有尽头的黑色往日。“刚刚德尔斯特发现弥生的车子。我们必须立刻和他会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