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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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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我生活比较密切相关的人物,除了这两个走不同人生道路的朋友之外,还有我那不可或缺的保姆林阿姨。不,保姆这个称呼不能完全表达我对她的依赖性。她就是我私人生活的行政主管。
我曾经做过一道无聊的测试题目,如果只能带一个人去荒岛,你将带谁去。考虑到功用性和舒适性,百转千折,剔除了父母,剔除了那个还未出现的另一半,甚至抛下了众多好友。我最后颤巍巍落笔写下了林阿姨的名字。
结果,保姆这个选择并没在选项之内,却让我很清醒地认识到,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她。
林阿姨穿着干净利落,一头笔直的齐耳短发,花白相间,不烫不染,与某些伦敦女艺术家的审美不谋而合。后来我知道她的风格受到她儿子的指点。她年龄约莫五十多岁,丈夫多年前去世,独自抚养一个儿子。
她是个家政天才,知道如何统筹安排。每周来我家两次,周三一次,周六一次,遇到特别情况,比如我想在家里请客,她就加班。
林阿姨擅长做家常菜,为了符合我的口味,进行了改良,放在市面上,可称得上是“创作料理”。每次她来,都把做好的菜,放在乐扣的小盒子里,一顿热一盒,荤素搭配、精致可口。
她知道家里有什么、没有什么、什么快用完了。所以我家里永远备足咖啡、茶叶、我喜欢吃的水果、牙签、纸巾、洗涤用品、创可帖、感冒药诸如此类。我经常看的电影杂志也会在第一时间为我买来。后来又推荐我看某本电视剧的杂志,说里面的话够“毒”,可以解闷通便。
林阿姨会随着季节的更替来整理我的衣物,她知道如何拾掇那昂贵的些衣服和鞋类,真丝羊绒、该洗该熨,分门别类。她还帮我办了张什么打理鞋子的VIP卡,她知道我来来回回穿的那几双鞋子是心头好,每次拿去打理回来,就像新的一样。衣橱门拉开,里面整齐有序,我脑子里想的那件衣服总是就在眼前,简直是神奇。
连续两年没有穿过的衣物,她就建议我打包送人或捐助。
不用提醒,林阿姨就会换洗窗帘、沙发套。偶尔带来整束的花,在地铁站口小贩处买的,乱蓬蓬的,插在大口的水晶花瓶里,依旧好看。
家里的水电煤的交费也无须担心,林阿姨每次按时交完后把单子放在桌上。家里有什么事情,我总是依赖地想,等林阿姨来了再说吧。
周末,林阿姨十点到,煮上咖啡,烘上面包,正好让我睡饱了起床,慢悠悠地吃个早餐。俩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林阿姨有生活的智慧,知道不可挟能自重,工作质量也随工资逐年提高。
时日一久,我和她也生出感情来。而这样的感情在不如意的时候,又可以用钱来了结,实在比纠结不清的血缘关系来得干脆。所以我就比较喜欢这样的关系,彼此知道对方的价值,尊重对方的价值,不拖泥带水,轻松自由。
那天,林阿姨对我说:“张小姐,我有件事情,请你帮帮忙。”
林阿姨从来没开过这样的口,我一愣,但是马上做好了借钱的准备。
林阿姨说:“我那个儿子小青,毕业之后一直没正经上班,如果有机会,你指点指点他。”
我感慨道:“啊,已经那么大啦,印象中小青一直是个小孩子。”
林阿姨说:“毕业已经几年了,荡来荡去没什么正经工作。”
我问:“他什么专业的?”
林阿姨叹口气:“当初就瞒着我考了个艺术学校,是学化妆什么的,你说,一个男孩子,学这些,多么娘娘腔。”
我心里一动,说:“你叫小青来,我跟他喝个咖啡,随便聊聊。”
“小青这个小孩,哎呀,就是我心里一桩事。”林阿姨突然没有话接下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许想到了种种辛劳,前尘往事都齐齐涌上心头。她就拿了块百洁布,窗台上来回地擦。
我看得出林阿姨的感怀,她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剩女”,只剩下子女了。丈夫去世就独自过活,也没见世人为她日久天长的单身日子干着急。一个女子,独自抚养个调皮的家伙,不知有多少辛苦,三十几岁开始单身的日子,想想和自己现在的年纪差不多,一下子就五十了,光阴真是如梭。
第二天,我就把小青约到咖啡馆。咖啡馆在一条小马路的街角,刷了白墙,黑色铁栅栏,路口的梧桐树高大茂密,枝叶正好为户外的几个座位遮荫。
我喜欢这样小规模的饮食店,一般与店主可以混得很熟,宾至如归,窝在大沙发里彻底放松。我生怕小青来了找不到我,就特地坐在户外。
我先把常心敏约来。
常心敏上午刚把一头纠结的长发剪得露出了耳根。那令人心醉心碎的优美的脖颈赤条条地乍现,我不得不眯起眼来观瞧。
男人一定爱死她的脖颈了,我变态地想,从某个角度吻过去,正好埋首于她的发根,半缠着她的香肩,那个角度的常心敏,一定如一支百合花般芬芳。我再次警示自己不要加重病症。
常心敏对着我坐下来,掏出烟来抽。她喜欢穿PAUL SMITH的衬衣,挺括、修身、男人气,偶尔一颗糖果色的扣子露出点调皮。
这家店的店主人是个不辨年龄的老男人,认得我和我这位美丽的朋友,每次见到常心敏抽烟,总是递完了烟缸狠狠说:“抽烟容易生皱纹。”常心敏对他笑,露出小兽一般洁白的牙齿。
那个男人不堪美人微笑的攻击,掩面而去。
我说:“上次听你说起,你找助理?我今天帮你约个来看看。他马上就到。”
常心敏看了我一眼:“哦,你跟他有仇?”
我没听明白,瞪着她。
她呼出白烟:“我在总监身上受够了气,所以打算也找个助理做出气筒。你还推荐你朋友来吗?”
我说:“难怪女上司的口碑差,何必这样?”
常心敏喋喋怪笑起来:“找个嫩嫩的小帅哥,挖卡卡卡卡……”
于是,我真地看见有个帅哥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感觉唐僧要进盘丝洞了。
小青已经长大成人,与我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高大的个子,黑色的短发,穿着质地非常好的白衬衣,一条灰色的口袋裤,斜挎着个棕色大包。形象太过俊美,使得我们这两个老女人一时噤声。
令我觉得好玩的是,他和常心敏穿着同一个牌子的衬衣。呵呵,至少同他未来的女魔头上司的口味相同。
“慎华姐姐。”他开口恭敬,在我们桌边坐下。他没有看常心敏,一眼都没有看,甚至瞟都没有瞟,眼神这样端正,让我觉得这小孩不简单。
我立刻介绍,否则常心敏会以为她自己突然透明。
“这位是常小姐,是某某品牌的副总监,正在找助理呢。”我微笑着介绍。
常心敏并没有把烟熄掉,打量着小青。小青这才微微显得有点紧张:“常小姐。”
我连忙道:“喝点什么?”
小青点了矿泉水。
常心敏道:“你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再来看这小青,简直是有备而来,从他的包里拿出一叠整理得很好的资料来,开始向我们介绍。原来他自己有个点击率极高的博客,专门介绍皮肤保养、各种化妆品的使用心得。不仅有欧美的大牌,还有日本和台湾非常本土的牌子,他甚至自制面膜、眼膜、手膜,然后把使用前后的皮肤照片放大了再放大……
他固定的看客非常之多,留下互动的话语,细细地看,会发现,大家的时间都用到哪里去了,跟一个陌生人在凌晨倾诉皮肤的烦恼。还有些化妆品厂商、淘宝的卖家希望他能为他们做点宣传。当然,他是坚持客观地写使用心得,看客的信任是他的财富。
我不禁偷偷看他的皮肤,真的,是好,光滑、细腻、齿白唇红。幸好他长得比较高大,否则真地如他老妈所担心的,会变得很娘。
我再打量他的包包,里面东西归整得很好,说明他生活十分有条理,一定是得到他妈的遗传,能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
“英语好吗?”常心敏冷不丁地问。她把某段护肤心得读得很仔细。
小青说:“一般交流应该没有问题。”突然他说,“你是今天刚把头发剪短的吗?”
常心敏楞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长发底下的皮肤颜色是不同的。”他低伏下眼睛,觉得可能造次了。
“抽烟吗?”常心敏问。
小青摇摇头。
我没有和这个年龄层次的异性有太多的接触,感觉上是小一辈的人了,但是小青是那么乖巧镇定,令人刮目相看啊。
三个人并没聊很久,小青觉得被问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他的眼神依旧很端正,离开后,我们俩目送他的背影。
一个人的成熟度,眼神是个很有力的判断依据,心智不成熟的眼神比较游移不定。
“我觉得他很适合助理的工作。”我说。饿了,扬手叫三明治。
“是吗?”常心敏又开始点烟抽,“他跟你什么关系?”
我没听明白。
“是你的,朋友吗?”常心敏问。
我笑道:“他是林阿姨的小孩。”
常心敏长长地“哦”了一声,我提醒她:“你别乱来,我可不想失去他,的妈妈。”
俩人就笑做一团。
我手机突然响了,我看一下,是陈琪,连忙叫常心敏别笑了。常心敏低声说:“她又给你介绍男人吗?”
陈琪在电话那头,有点鼻音:“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呀,你呢。”我道。
“我在你家门口,你现在能回来吗?”她突然有点泪声。
我觉得问题可能有点严重:“可以马上回来,你等着。”我挂上电话,站了起来,“我走先。”
常心敏也发现我面色凝重:“怎么啦,贤妻良母怎么啦?”
“好像哭了,在我家门口。”我说。
常心敏也不笑了:“我用车送你回去。”
她开车送我到弄堂口:“你进去吧,人妻软弱的时候肯定不想看见我的。有事情打我电话。”这种时候常心敏会异常豁达。
我连忙下车冲了回去。
陈琪独自坐在我家门口的楼梯上,穿着万把块的裤子,手边只有一只LV的包。真地是哭过,并且还在流眼泪。
“慎华。”她站起身,然后,紧紧抱住我,什么话也不说,就是流眼泪。
我不问任何事情,过了一会,轻轻松开她,打开房门,让她进去。
她走到晒台上面,望着四周老式里弄的屋顶。开阔的视野能宽和一个人的心灵。
我开了瓶红酒,打算她会醉在这里,酒精也是很管用的暂缓疼痛药剂。她喝了一大口,说:“你不结婚,是对的。”
我静静听着,她又开始流眼泪,一字一句,表演口吐铁钉:“他,爱上了,别人。”
我还是听着。她看着我:“你不吃惊吗?”
我说:“老实说,我并不吃惊。”如果有人坚定不移海枯石烂我才会吃惊。
“慎华,我为他生了孩子,那么多年,心里只有他一个人,你是知道我的。”陈琪说,“现在,我知道,原来他喜欢别的女人,为那个人哭为那个人笑,像个傻瓜,那个女孩无非比我年轻,爱的是他的钱。”
多么老套的故事,从琼瑶开始就反复演绎。新人和旧人。
“你打算如何?”我问。解决方案,这年头,需要的是解决方案,IBM都开始卖解决方案了。
“我不知道,慎华,我和他大吵一架,跑了出来。”她说,真地是不知所措,脸上有点迷茫,“我不想回爸妈家里,也没其他朋友地方可以去,他们一定会笑我的。”
“他如果来找你,你打算跟他回去吗?”我按照自己的思路问问题,解决方案!
她又喝口酒,“其实,我和他不是第一次为了那个女人吵架了。这件事情吵闹了几乎有半年了。之前吵过,我没走出小区大门,就被他追回去了。”陈琪仰头笑起来,“那次很害怕他不追出来,我就故意赤着脚跑出来。我想叫他内疚。我有多么傻呀。”笑声又变成哭声,我再次紧紧抱了她一下。
“他有离婚的打算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
“你想离婚吗?”我再问,“小孩是离婚的最大障碍吗?你会因为离婚对小孩造成太大伤害而不离吗?”
她呜咽出声,叫着我的名字:“慎华慎华,你干吗逼问我?你又不是在做企业的尽职调查。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叹口气,以后结婚吵架,我才不跑出来,要跑也要那个男人跑出来。人出来了,事情就非常被动了,非要有台阶下不可。
“我还找那个女人谈过。”陈琪陆续把故事说完整,“她在很小的公司里做业务员,是主动勾搭我老公的。说老公心疼她一个小女生做业务那么拼命,就怜香惜玉了。我把照片全家的照片给他看了,让她离我老公远点。”
我又叹口气,显然这招没用的。
陈琪说:“那个女人好有心计的。她父母在外地,这里熟人不多。她一副我就是勾搭你老公,你又拿我如何的样子。还对我说,这事情张扬出去,我无所谓,我是野花一朵,你老公在公司有身份有地位,不知道谁吃亏呢。你说,这样的一个女人,我老公难道是瞎子,是什么鬼密心窍了?慎华,男人怎么会这样?”
我说,“你还是想想你该怎么办吧。”
突然,陈琪跳起来,冲进屋里,从包里把手机翻出来,原来手机响了。我根本没听见,她的耳朵一直是竖立着的,可怜见的。
“是他吗?接吧。”我说。
“不接!”陈琪狠狠看着手机,好像那正是老公的化身。她表情复杂,百转千折地听着铃声。那是首《该死的温柔》,现在要把“温柔”二字去掉了,只剩下“该死的”了吧。
“接吧,把问题谈清楚,不接听又如何呢?自我折磨又有什么效果?”我劝她。
真奇怪,女人总是期望用自残来达到目的,希望男人因为她们流泪了流血了而回心转意。常心敏刚恋爱的时候也使过这招,割腕自杀。幸好抢救及时,否则那个男人估计要到自杀新闻上报纸了才会知道这个事情。男人喜欢你,你就是被蚊子叮了一口他也会心疼半天,但如果他不喜欢你,你被砍数刀他还嫌你溅他一身血。
铃声终于不响了,房间里一下子很安静。
过了几秒种,铃声又响了,像鬼叫门一样,搞得我都紧张起来。
“听吧!事情总要解决,你以为你折磨了他吗?你折磨了你自己。”我大声道。
陈琪眼泪汪汪地看着我,点了下头,刚想接听,那头居然挂断了。我简直要呼唤上帝了,什么男人啊,真没耐心。
这下陈琪崩溃了,把手机朝我身上一扔:“这个混蛋,离婚,马上离婚!”
我上下翻飞着把手机接住。刚想开口,铃声又响了,这下不是手机,而是我屋子里的固定电话。《电话惊魂》就是这样被拍出来的。
我接听,那头是个男人:“是张小姐吗?”
声音很陌生,我问:“你哪位?”
对方说:“老板娘说,和你约好是今天下午四点,在她那里见面的,你还记得吗?”
我愣了几秒,猛地想起来,之前喜欢小饭馆那个小花园的设计,想把自己的晒台也用绿化来搞搞。老板娘就帮我约给她的那个设计师,几乎是两周之前的约定,超出了我的记忆范围。今天又是一阵大乱,连手机的提示也没听到。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这里突然发生了点事情。”我连忙打招呼,“我这里……”
该死的手机又开始唱了,陈琪还是一副要接不接的磨蹭样,我火了,把电话听筒拿远了点,对陈琪嚷:“你接不接?你不接我接,我告诉他,你死了,好不好?你要他如何?要他哭着忏悔一切过错,然后再为你徇情吗?”
陈琪又哭。
我听筒那头,那位被放了鸽子的先生脾气倒很好:“看来,你那里真地发生了点事情。我们以后再约,你忙你的,再见。”他非常轻柔地挂断了电话,我呼出口气。
陈琪把她的手机硬塞给我,示意我听。哎呀,这个家伙,我拿起手机:“是范明吗?我是慎华,陈琪在我这里。”
电话那头的男人也窝着一肚子的火气的样子:“慎华,请叫她听电话,我没空陪她玩。”
我道:“我看她不是在玩的样子。范明,大家是成年人,你们还有宝宝,都不应该玩。你说呢?”
范明停顿了下,说:“叫她听电话,她到底想怎么样?”
我看了眼陈琪,她一个劲地摇头。我叹口气:“那么你到底想怎么样呢?我无意干涉你们的私事,我觉得你快点过来,当面谈清楚比较好。”
范明也知道在电话里是说不清楚的了,说:“那我马上过来。”停顿了一会儿,他说:“慎华,真地,以前她不是这个样子的。”说罢,他挂了电话。
以前不是这个模样,多少恋人间的感慨啊,多么正当的变节理由。以前当然花儿一样娇艳,如今是蛮不讲理的黄脸婆,怎么办,又不是妖精,没办法保持千年不变。
陈琪紧张地问我:“他怎么说?”
我开始泡茶,不想范明来了,大家一身酒气:“你想知道?那你为何不接电话?把我生生推出去。”
“他到底说什么了?”陈琪问,“他想离婚了,是吗?”
我说:“他立刻过来。你想离婚吗?你要想想好。”
陈琪说:“我结婚后没有再工作过,离婚后势必要独立起来,我与社会已经脱节了。”
她对自己认识倒十分清醒,我道:“那你还闹个什么,总是要回到他身边的。”
“我不甘心呀,慎华,你没付出过,你就不明白。那么多关心,那么多的倾注,放到一个人的身上,他却突然背叛了你。”
我倒杯茶给她:“怎么不明白?一个项目跟了大半年,突然说没就没了,前期费用也没有收,那么多心血一下子付诸东流。时间被耽搁了,年终指标眼看完成不了,老板和同僚都看着你,冷汗加热泪,齐齐地汹涌。”
陈琪呆呆地看着我:“多么相似啊。我已经三十六了,我都没有能力再出去战斗,没有信心找到比范明更好的人了。我不想失去他,也不想失去自己的尊严,偏偏对于一个家庭主妇来说,很难两全吧。”
我说:“如果想挽留他,你应该是挽留的姿态。”
陈琪说:“装聋作哑,不去管他是否在和那个女人约会,不去管他是否在和那个女人发短消息,只要他的钱按时到我的卡里,只要他按时陪我和宝宝过周末,其他一切不闻不问,我都试过。可是,没用的,慎华,他就在我眼前,我放不下。我恨他们这样,我不能当他们是透明,每当这种时候,我觉得心里的火蹿到脑子里,要把我烧死了。”
这下轮到我呆呆的了:“你,莫非深爱着他?”
之前,陈琪的论调一直是拿范明当饭票的,是她战胜了未婚未育的战利品。我一直觉得陈琪不怎么爱她的老公。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好像并非如此。
陈琪被我的话也吓了一跳:“他是我的,我只是不想别人拿走,仅此而已。”
她还不承认爱他,真要命了。是怎么样的心理作祟呀,承认深爱一个人是可怕的事情吗?会使自己在战斗中处于弱势吗?
我只得说:“他来了你别乱发脾气,你敢摔我家东西我就立刻报警。”
范明来得很快,穿着干净整洁,毫无老婆跑了的颓废气,开门就和我打招呼:“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我把他让进门。
陈琪坐在窗边,一脸冷然,不做声。我已经感觉到了,这是林黛玉式的故作淡漠,是勾着宝玉去哄他的,而不是革命者大义凛然准备就义。
我说:“你们这里谈的话,我出去办点事情。”
“回家说吧。过来,琪琪。”范明言语温和,叫着小名。
陈琪这个硬汉,居然当着敌人的面就红了眼圈,站起身来,被范明一把拽到怀里了。范明叹口气:“你呀,小孩子脾气。”陈琪就十分小女人地啜泣起来。范明更心痛了,也感激她没有进一步激化矛盾,立刻投桃报李地给她台阶下:“都是我不好,琪琪。”
我先前担心的世界大战并没爆发,一方不战而降。
陈琪一声不响地跟他回去,我就知道,上次赤脚离家出走的人,是绝对走不远的。也好,事情顺利解决,我把这对鸳鸯送出大门。
出了门,我索性去了小饭馆,进门就和老板娘打招呼:“不好意思,麻烦你特地约出来,我却爽约了。”
老板娘倒很关心:“这又有什么要紧?倒是听他说,你家里正好有急事,要紧吗?”
我讪然:“是我朋友的事情,解决了。”
老板娘给我张名片:“这是他的名片,以后有事情可直接找他。”
我接过来,某某园艺公司,承接各项园林绿化工程业务,批发鲜花、艺术盆栽,等等。迟骏,少见的姓氏,姓迟,名字却是快马,也是蛮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