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沨起：万物生》一时七刻

28、楚歌生9

　　只要有神格可以用，再用海心焰将之本体淬炼，融入沧澜海的气息，再趁着神格消散之际，输入清歌的体内，再潜心修炼，便可化为己用。

　　但没人试过，神格向来是天定的，擅自夺取他人神格本就是逆天而为，若是被天道察觉，一道九天玄雷是跑不了的。

　　饶是予生这般常遭雷击的人，想起那九天玄雷的滋味，都忍不住指尖一颤。若是让它落到清歌身上，定然会灰飞烟灭的。

　　此事必须隐秘进行。

　　但这千年来，无人成神，也无神陨落，清歌到底是差了那点机缘。但她父王说的对，遇见予生，就是她最好的机缘。

　　清歌只有成神一条路可以走，但予生不是。

　　他来自瀛洲无烬山，掌握世间万物生死，便是舍弃这副神格，也不过是回无烬山重新来过罢了。

　　他不知自己何时生，也不知如何才能死。

　　神格解决了，可是眼下却还有一道难题。他要如何躲过天道的耳目，将神格给清歌。

　　天道的意识无声无息的渗透到世间各处，最后汇聚到清虚境，一一呈现到父神面前，由他裁决。

　　最后予生走访六界，终于在昆仑山巅，设了一处结界，可抵挡片刻，哪怕父神后来知道了，也来不及阻止他了。

　　可在此之前，还有一个人要解决。

　　“闭关？”楚沨不解，“为何？”

　　楚沨这两千年亦是不曾闲着，书上找不到成神的方法，她就四处搜罗传闻中可以成神的天材地宝，坑蒙拐骗无一不落，如今已经到了令六界闻风而逃的地步了。

　　予生一本正经道：“若想帮你清歌姐姐，就需要有足够的修为，你天赋异禀，却不够勤奋。”

　　“懂了，我这就去闭关修炼。”提起清歌比什么都好使，楚沨立刻回了自己的洞府开始为期百年的修炼。

　　见予生将楚沨赶去闭关，清歌有些伤心，低声呢喃：“你觉得我会对阿楚下手吗？”

　　予生凝眸摇头，轻声解释：“自然不是，她随着我们疯跑几千年，修为无一分增益，本就该闭关了。”

　　接下来的事，无论成败，父神那里总逃不过一顿责罚，楚沨还是避开为好。

　　清歌垂眸不语，也不知信没信，只是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公文。

　　予生坐在远处静静的看着清歌处理族中事物，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着，在彼此一声一声沉稳有力的心跳中，予生突然出声。

　　“你许久没有出沧澜海了，明日，我们去昆仑山看雪吧？”

　　予生突然说要带她去昆仑山巅上赏雪，清歌想起自从他们开始研究成神一事之后，就再也没有出去玩过，一时间也十分期待起来。

　　“好啊。”她抬眸看了一眼予生，温声应道。

　　但二人到了昆仑山上时，清歌却觉得有些不对，这里好像被人设了结界，她疑惑的看向予生。

　　予生淡然应下：“是我设的，一会儿要做的事情太危险，怕父神发现。”

　　清歌直觉不妙，抬眸朝身侧的予生看过去，有些不安的问：“你要做什么？”

　　予生没有回答，只是又拿出了一颗红果递给清歌：“饿了吧，先吃一点。”

　　清歌接了过去，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吃掉它，而是认真的看了那颗果子许久，才凝眸看向予生，轻声问道：“这是什么？”

　　予生轻笑：“血灵果啊。”

　　清歌追问：“谁的血？”

　　予生淡声道：“妖兽的。”

　　清歌眸色哀伤，话语笃定：“你撒谎。”

　　予生眸光沉沉的看着清歌，并不言语。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视着，清歌心下了然，脱口而出的嗓音里已然带了哭腔：“这是你的血，对吗？”

　　予生突然就笑了，抬手温柔的抚摸清歌的头发，柔声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好端端的我给你吃我的血做什么。”

　　清歌却笑不出来：“为了神格。”

　　清歌笃定道：“为了成功融合神格。”

　　予生闻言，唇角挂着一抹笑，眉眼都是骄傲：“不愧是我的清歌，真聪明。”

　　“我们俩这大概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还笑！”清歌心里难受不已，鼻尖酸涩，出口已经哽咽：“你把你的神格给我，那你呢？你怎么办？”

　　“放心，”予生温声安慰道，“我就算不成神也还有别的活法，总之不会留你一人在这世上的。”

　　清歌不相信予生的这番说辞，他惯会骗她。

　　“你要怎么活？向来只有神死亡后神格消散的，从没有记载神没了神格之后会怎么样，你要我如何安心？”

　　予生抬手抹去清歌眼角未成型的珠泪，温声哄道：“不哭不哭，眼泪是珍珠，掉了多可惜啊。”

　　清歌不想让予生看见她此刻的模样，一把抱住他，躲进他的怀里，只听珍珠一颗一颗的掉落在地上，像是打在了予生的心里。

　　没办法，清歌如今已经快八千岁了，上一任鲛人王汪烨就是八千余岁去世的，虽然有他自创功法，耗费了许多修为的原因，但他们也是再等不起了。

　　予生见清歌不愿意配合，一声叹息之后，将那颗用他的血液灌溉出来的红果含入了口中。

　　他缓缓推开清歌，俯身吻了过去，一边将口中的血灵果渡给清歌。

　　清歌察觉到他的意图，想要挣扎，却到底是抵不过予生的动作，只得将血灵果咬破，有鲜红的汁液顺着二人嘴角流出。

　　两人接了一个血腥味的吻。

　　予生抬手抹掉清歌唇边的血色，又拿出那朵流光溢彩的花，微微一笑：“九色烟云，你喜欢的。”

　　清歌看着那花，红着眼眶却还是忍不住笑：“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忘摘花。”

　　予生将花别在清歌耳后，稍稍退后，仔细打量着清歌，最后眉眼温柔，温声道：“纵使花开九色，也难敌你一分笑颜。”

　　听着这句熟悉的话语，清歌心里止不住的慌乱起来，她后悔了，不该让予生为她寻找成神的法子的。

　　“予生。我不要成神了，我们好好的过完剩下的日子，好不好？”

　　“这个法子太过凶险了，我赌不起，我赌不起……”清歌泪流不止。

　　予生见清歌陷入了自责，赶紧道：“清歌，不是你的错，是我想这样做。是我想让你成神，是我想让你能长久陪伴在我身边，也是我愿意将神格给你，不论生死。”

　　“一切都是我情愿，你不要责怪自己。”

　　“若此情可动天地，还求上苍垂怜，让我们一举成功，得个两全之法。”

　　自予生开始剖离神格，昆仑山的雪就开始混乱起来，一会儿鹅毛大雪，一会儿又飘飘洒洒。

　　天空逐渐乌云密布，似乎有雷劫就要形成。

　　生剖神格，无异于抽离神魂，其中的疼痛难以言说，好在予生在瀛洲受过的伤不计其数，竟也让他生生扛了下来。

　　他给清歌喂了千年的血灵果，体内早已有了他的气息，应当能够很好的融合他的神格。

　　可是天雷来的比予生想象中还要快，神格脱离他的身体之后，也在快速的消散着。

　　哪怕如此，还是不行吗？

　　予生看着清歌身旁那一地的珍珠，整个人第一次被无奈和悲伤席卷，他自诞生以来，虽所求不多，但也无有不得，唯清歌一人，想留也留不住。

　　“予生，你太胡闹了。”一道沉重的沧桑嗓音自天雷中传来，带着一丝悲悯。

　　“父神……”予生终于力竭，从空中直直落地。

　　清歌赶紧上前拥他入怀：“予生，予生你怎么样？”

　　予生摇了摇头，轻声道：“我没事，别哭。”

　　那声音虽然悲悯，但对二人的惩罚却不曾减少半分，只听他缓缓道：

　　“予生，你与清歌行易取神格之事，逆天而行，有违天道，眼下你虽已自毁神格，修为尽废，但罚不可免，你以后就永囚于瀛洲，再不得出。”

　　“什么？”清歌连忙道：“父神，予生也是因为我才会做下这种糊涂事，他这些年在瀛洲处理兽潮，早已与那些凶兽结怨，眼下他受了重伤，是万不可以去瀛洲的啊！求父神三思！”

　　予生连忙拉住清歌：“清歌，你别再说了，父神心意已定，就万不会再更改了。”

　　予生勉力起身，抬头回道：“予生无异议，只求父神能宽宥清歌，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我想让她能长久的陪着我，她早已劝说过我，是我固执己见，不肯放弃。”

　　“予生……”清歌拉住予生，转头道：“父神是我……”

　　予生连忙摇头制止她未出口的话。

　　父神并不在意此事主谋是谁，如何惩处，他心中早有定论。

　　“当初留下你们族人性命已是宽容，但如今你们既已经生了成神之心，那便留不得了。”

　　“不——，父神，”清歌一听，再顾不得其他，哀求道，”此事乃我一人所为，我的族人对此全然不知！”

　　“他们仍旧像我的祖先那样，感念父神的恩德，尽心尽力的守卫着沧澜海，守卫着三十三重天，还望父神能网开一面，无论何种惩罚清歌都甘愿承受，只求父神不要牵连无辜，放过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