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沨起：万物生》一时七刻

29、楚歌生10

　　天空中仍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昆仑的雪越来越大，不过须臾就将二人周身都染白了。

　　父神久久不语，清歌的心也越来越沉，若因她一人之祸，连累全族，那她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求父神怜悯——”

　　“无论何种惩罚，清歌都甘愿承担，求父神放过我的族人吧——”

　　“求父神宽宥他们——”

　　予生见清歌哭的万念俱灰，心痛不已，开口道：“父神，此事乃我一人所为，清歌是被我胁迫的，她的族人更是无辜，求父神慈悲，饶恕他们——”

　　那道声音终于开口：“清歌，念在你此次是初犯，或可轻饶。那就罚你彻底消失在这世间，再无半分痕迹，你也甘愿？”

　　清歌不舍的看向予生，予生正红着眼不住的冲她摇着头，但清歌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犯下的错而连累族人，只好转头回道：“清歌甘愿，谢父神恩典。”

　　予生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撕心裂肺的喊道：“清歌——”

　　“予生，忘了我吧。”

　　或许那年沧澜海边，你我就不该相见。

　　随着清歌身形的消散，有关鲛族公主清歌的记忆也在众人脑海中被修补，首当其冲的就是一旁身受重伤的予生。

　　当他发现他的记忆里，他从未在沧澜海遇见清歌开始，他就失控了。

　　“予生！你在做什么？”翠微察觉到昆仑山上的异样赶过来时，只来得及看见清歌神魂俱散。

　　“啊——”

　　父神凝眸，出声规劝道：“你神格虽散，但回无烬山好好修炼，总有一日能再次凝聚神格，你若偏要堕神，那他日再想回三十三重天，就不能了。”

　　此刻的予生神格已散，身受重伤，心痛如绞，头痛欲裂。他觉得他从前在无烬山被神火灼烤的时候，都没有今日这般痛彻心扉。

　　他脑海中一片混乱，早已听不清父神的话，只想要发泄出来。

　　“啊——”

　　翠微见予生已经失去了神智，正用那一身法力在昆仑山上肆虐，幸得昆仑山如今除了山和雪之外并无其它生灵，不然早就被予生给打得灰飞烟灭了。

　　“父神，予生他这是……”翠微满心焦急，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已然失了智，定不可让他随意伤人，将他囚在瀛洲吧，无烬山火会重新淬炼他的。”说完，父神就出手将予生收入了混元鼎中。

　　“可是瀛洲兽潮本就凶险，如今予生还堕了神，能压制戾气的白泽还没诞生，瀛洲岛上的生灵那么多，这该如何是好？”翠微想到瀛洲如今的形式，忧心不已。

　　父神凝眸沉思了片刻，道：“瀛洲的事，我自有法子，你不必忧心。”

　　见翠微轻轻点头，父神又续道：“翠微，楚沨跟着予生野惯了，最是离经叛道，予生想将自己的神格给清歌一事，定不可让她知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翠微想起此刻还一无所知的楚沨，只觉得为难。

　　翠微没想到父神说的办法就是将蓬莱的芫瑶请到瀛洲去镇压那一洲的戾气，而蓬莱也因此闭山万年。

　　父神还亲自去引了弱水，将瀛洲围了起来，只有能淌过弱水者，进入如今的瀛洲才有一搏之力。

　　但是翠微更没想到的是，父神又去冥界取了忘川水，只有化神者才能抵消忘川水的效力。父神，他这是不希望芫瑶记得瀛洲的事。

　　翠微不解：“父神，为何还要增加一道结界？”而且那道结界明显只针对一个人，翠微看着那缕独属于楚沨的法力被父神融入了结界。

　　父神无奈道：“她出关之后，得不到答案，必然要去寻予生问个明白，如今的她，不是予生的对手。”

　　原来如此，父神思虑周全，翠微却越发愁了，她就盼着楚沨能晚些出关，能拖一日是一日吧。

　　可楚沨也急着早日闭关结束，去帮清歌，她天赋本就好，如今再一努力，不过百年，楚沨就神力太增，成功出关了。

　　楚沨从洞府出来的时候，本来满心欢喜的要去找予生和清歌，却见到翠微一脸忧愁的在门口等她。

　　“翠微尊者，你找我？”

　　翠微知晓楚沨固执，也知晓她和予生、清歌二人感情深厚，打了许久的腹稿，都没想好如何告知她眼下这个残酷的事实。

　　翠微轻声道：“小沨，你是要去找予生吗？”

　　楚沨笑道：“对啊！眼下我的修为已然提升一大截了，我要去找他打一架，让他见识见识。”

　　听了楚沨的话，翠微狠了狠心，道：“你找不到他了。”

　　楚沨有些懵：“什么？”

　　话已出口，接下来的话，便不得不说了。

　　“予生他堕神了，眼下被父神关在了瀛洲。”翠微的眉头微蹙，出口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哀愁。

　　“什么？怎么会这样？”楚沨不相信，“是发生了什么吗？清歌姐姐呢？她在哪里？”

　　“清歌，已经死了。”

　　翠微已经尽力平淡的说出清歌的结局，但楚沨在意的却不是她说话的语气，而是她说话的内容。

　　“什么？”楚沨只觉得耳边如惊雷炸响一般，她整个脑袋都是懵的。

　　楚沨不明白，她闭关之前，三人还一起在沧澜海吃茶，不过一百年的时间，两人就一死一疯。

　　楚沨红着眼眶，紧紧盯着翠微：“这一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翠微尊者，你快告诉我！”

　　翠微摇了摇头，缓缓道：“楚沨，没必要追根究底。父神已经降下神谕，要销毁清歌存在的痕迹，你很快就会不记得她了。”

　　楚沨对于父神的决定十分震惊：“什么？清歌姐姐做了什么，父神要这样惩罚她，她都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了，这还不够吗？”

　　说着，楚沨开始施法抵抗：“我不会忘记她的，只要我不想忘记，哪怕是父神，也不能奈何我！”

　　“你不告诉我，那我去找父神！”楚沨说完就跑了，翠微来不及阻拦，只能赶紧跟过去。

　　楚沨冲到清虚境的时候，父神已经等她许久了。

　　“楚沨，你来了。”

　　父神的声音沧桑又厚重，从前楚沨觉得这声音里满是对万物的悲悯，如今她却听出了里面的淡漠无情。

　　“父神，予生和清歌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沨，这件事你无需知道，我自有我的决断。”

　　“父神，我与他们感情深厚，如今他们出了事，你说我没有必要知晓缘由，恕我不能接受。”

　　“你会忘记的。”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原因，就这么难吗？”

　　“好，您不愿意告诉我，那我去找予生！”

　　“且不说眼下你入不了瀛洲，就算你见到了予生，他也认不得你了，更记不得过往，你想知道的事，注定没有办法知晓。”

　　“什么意思？”

　　予生是天地间第一个堕神，在此之前，楚沨从未了解过堕神的情况。

　　“他堕神之际，记忆也陷入了混乱，再清醒时，也就只有成神之前的记忆了。”

　　成神之前的记忆......

　　予生是什么时候成神的，除了父神，这世间想必没人知道了，总之楚沨诞生的时候，予生就已经是神了。

　　“他忘了我，忘了清歌姐姐？”

　　楚沨有些无措，她这万年来，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情绪，因为以往不论发生了什么，她闯了多大的祸，在予生的眼里好像都是小事，都有他为她兜底。

　　予生总是那么强大，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不会放在眼里，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不在她的身边了，她该怎么办。

　　楚沨感觉到有一股神力，在抹去她的记忆，她抬起悲愤的眼神，却只对上父神那双沧桑的眼眸。

　　一种无力感正在侵袭着她，但是楚沨不是会束手旁观的人，瞬间也调动周身的神力，开始抵抗着父神的神力。

　　翠微赶到的时候，只见父神端坐在台前，而楚沨满身狼狈，七窍流血，已然要撑不住了。

　　“父神！楚沨她受不住的。”

　　父神对上楚沨那不服输的眼神时，就知道，哪怕神魂俱损，今日，也抹不掉她的记忆了。

　　他轻叹了一声：“罢了，你去吧。”

　　在父神收手的那一刻，楚沨浑身的劲儿一松，便晕了过去。

　　翠微连忙过去扶起楚沨，一面道：“多谢父神。”

　　父神：“翠微，看住她，万年之后，芫瑶归来，蓬莱山门再开之时，带她去一趟，那时候，你与她便一同忘了吧。”

　　“是。”翠微应下之后，赶紧带着楚沨离开了清虚境，回了她自己的洞府疗伤。

　　翠微一直守在楚沨身边，没有离开，她知道楚沨一定会去瀛洲找予生，但父神不会让她见到的。

　　楚沨心系予生，并没有昏迷多久，很快就醒了过来，她和床前的翠微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就往洞府外走。

　　“楚沨！站住！”

　　但她慢了一步，或者说，楚沨心意已定，不是她能拦得下来的，等翠微追过去的时候，瀛洲的屏障已经被楚沨击打了出来。

　　翠微拦下了楚沨的动作，出声劝阻：“父神亲自设置的屏障，除了他之外无人能解，别白费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