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贼不防》知心银耳

54、第 54 章

　　“……不好意思，”李平辛低下头来，“敲错门了。”
　　常适没说话，死死盯着他，像要把他给盯穿，得到的却是一双不敢与他对视的眼睛。

　　说罢，李平辛转过头，想要回自己房间去，他真是自讨没事，常适偏偏非要拆穿他，非要让他尴尬。
　　常适一把拽住他的小臂，迅速拖进房内，趁他反应过来前把门用力一关，又将李平辛重重按在了房门上。

　　他眯着眼睛：“你想敲谁的门？”

　　两个人的距离近在咫尺，李平辛被对方牢牢禁锢，消瘦的脊背抵住门板，有点痛，他没忍住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里就多了点委屈：“这么用力干什么。”

　　常适的攻击性瞬间被这句话击碎，他有点愣，意识到刚刚确实是撞出好大一声，面上一阵不知如何是好的无措。
　　思虑再三，他俯下身来将李平辛圈在怀里，动作很慢，手臂隔开他和门板的相接，令对方不会疼痛，随后又缓缓抱紧，手心在两块突起的蝴蝶骨上安抚性地摸了摸。

　　房间内一片沉寂，窗外的暴雨和雷声把时间流动吵得很模糊，松松拢在周身的拥抱很快结束，常适和他的肢体接触转瞬即逝，抽身开来又回到一副客气的模样，“对不起，有点失控，下次不会了。”

　　“你不怕打雷了？”李平辛看着他毫无变化的表情，说不上心中是不是失落。

　　“不怕了，”常适点点头，“我都大学毕业了，总不能还怕这个。”

　　李平辛垂下脸来，看着对方在胸口晃荡的薄薄睡衣沉默了，最后点点头：“好，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常适的表情十分不解：“……你，因为打雷，来看我的吗？”
　　“嗯，”李平辛承认，“你不怕了，那我也不用待在这了。”

　　说完，他不敢和常适再做纠缠，转身就向门外走去，直到背着手关上门时才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非常小的“你怎么能这样”，好像在谴责他，又像是想像以前一样和他撒娇。

　　阵雨一夜便结束，第二天醒来，剧组面对的又是晴朗的晴天。

　　因为经历了男主和监制换人，客户也赶来视察了，是周嘉束小舅朋友手下的人，见了周嘉束也很热络，拍了拍他，说了些“变帅了”之类的客套话。
　　李平辛跟美术组确认了一下布景要求，又让周嘉束去做最后审核，他来跟客户说明这一周半的拍摄情况，以及拉了点回放出来给他录给资方。

　　几人寒暄完，周嘉束又去给客户拿了三方通话，大家一起围在监视器前准备开拍。

　　罗简在医院得知母亲抢救失败的死讯，他面无表情地为母亲处理后事，签署文件又要联系殡仪馆，再挨个通知母亲这边寥寥无几的亲戚，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他已经是在医院饱受赞誉的孝子，念了好大学又回老家照顾老妈，几乎天天要来送餐陪聊，真到母亲死亡的这一天看起来却出奇冷漠，连带着曾经认识他的医护人员和其他病人都觉得纳闷，当着面也不敢说什么。

　　直到，他这天像是刚给母亲送完饭般拎着饭盒在医院食堂吃饭，突然接到了面试通过的电话。
　　罗简家在一座三线城市，总共就那么几家大企业，他也正是通过了母亲最满意的那家，离医院和家都很近，说出去也体面。

　　罗简笑着跟人事说了“感谢感谢”，随后兴奋地抬起头来：“妈！我面试过了！”

　　一片寂静。

　　平静度过数日的罗简突然愣住了，看着面前的一片空气，医院食堂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中间有小小一截人刚刚对着眼前的空白自说自话。

　　而罗简的表情也在此时逐渐分崩离析，眼球泛红、嘴角抽动，随后，有眼泪一颗一颗地从泪腺涌出，从小水滴砸成汪洋大海，直到完全克制不住，他才放弃了一贯冷淡成熟的表情，张着嘴像个婴儿一样嚎啕大哭，把周围人吓得不敢接近。

　　食堂这段拍了三遍，第一遍是跟焦出错，第二遍是群演穿帮，第三遍才顺利通过。
　　这么一个对其他演员来说难度极高的镜头失败两次却只磨了三个小时，要重新调度又要修复妆容，好不容易酝酿好的感情又得重来，换个人来早就崩溃了，在他们组却唯独不用考虑演员状态，因为男主是常适。

　　常适快速入戏快速出戏，每一遍都能演得一模一样，喊了开始就能哭，喊了“咔”又能迅速收回，除了满脸的泪水之外看不出任何哭过的痕迹，就这么坐在那里等待化妆师来帮他修复妆容，等副导喊群演回去重新准备，等失误的工作人员挨完骂，等下一句开拍。

　　客户没有看过常适之前的作品，单看这一段还是红了眼眶，连连赞叹，演员挑得太好了，他觉得常适比之前的男主还要出色。

　　《我不想走的路》的初版男主虽然私德不行，业务水平确实是在线的，年纪比常适再长个十岁左右，同样是科班出身，演技饱受好评，还多了数年的磨炼，在努力后的天赋面前依旧不值一提。

　　最终呈现效果经过章靖终审，彻底结束了医院这一幕的拍摄，常适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导演组，得到肯定答复后点点头，和团队一起回了车里。

　　“看来是真被你甩了。”
　　章靖信口胡诌，本来是想活跃气氛逗李平辛玩，没想到李平辛只是低头抠了抠手腕，什么话也没说，他才意识到完了，好像是真有点问题。

　　为了防止阵雨不方便回酒店，今晚没有夜戏，他们把设备收收准备吃个饭回酒店了，没想到此时来了位意外之客。
　　连制片都没通知，赵序刷脸入场，招着手就钻进摄影棚了，他扑过来牵着李平辛转了一圈，顺手揩个油，这才正常地去跟章靖周嘉束打招呼。

　　李平辛人都傻了：“您怎么来了？”
　　这个组没有赵序的人也没有赵序的投资，他记得赵序说自己很忙，也不存在特地来看他一趟。

　　“想你了呀宝贝，”赵序勾了下他下巴，“好了好了，我来这边出差，记得你们剧组离得不远，顺便过来看看咯，住一晚就走，换人之后怎么样？”

　　章靖相当得意：“可太好了，我跟小李啊那就是天造地设的上下级，除了第一天他说我像老师盯着他做题他如坐针毡，之后都是我俩一拍即合各取所长。”

　　“讲话跟个成语词典成精似的，”赵序翻了个白眼，“那个谁呢？”

　　“哪个谁？”周嘉束没反应过来。

　　李平辛和章靖都沉默了，赵序眼皮一抬意识到不对劲：“怎么回事，常适不配合啊？”
　　“不，”李平辛摇摇头，“……配合的，很配合。”

　　周嘉束想起昨天为了替身差点吵起来的事：“哦也有点小分歧。”然后又把全程转述给了赵序。

　　赵序看看这俩人，眼珠转转思考片刻：“……周导，你跟常适闹过矛盾吗？”

　　“没有啊！我都没跟他接触过！”周嘉束委屈死了，“我感觉他可讨厌我了，之前我给李导夹鸡翅他也凶我，昨天李导教我削桃他在那阴阳怪气，害他把手都割破了，真难相处！”

　　赵序无语了，他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你长点心吧周嘉束。”
　　周嘉束还真爱吃甜食：“什么点心？”

　　赵序气得开始翻包，扒拉扒拉半天翻出一颗吃饭送的陈皮糖，往他手里一塞：“自己出去吃去！我们大人说话你别掺和！”

　　周嘉束还在纳闷呢，最小的赵序不也就大他两岁，摆什么大人架子，但他可不敢跟叔叔的朋友抬杠，赶紧拿了糖就溜出去了。

　　导演组其余几个有眼力见的见监制总导演在见朋友，拖着没眼力见的席敏一同离开，场上突然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三人。

　　章靖想让气氛轻松点，提议：“晚上一起去整两杯？明天开拍没那么早。”
　　“可拉倒吧，酒精消个毒都能醉的人还整两杯，我跟李平辛细皮嫩肉的扛不动你，”赵序拍拍章靖的肩膀，“章导，咱们有的是时间。”
　　章靖了然，也就自己插着兜起身向外走去：“成，你们俩凑合凑合一块儿过吧。”

　　“滚！别耽误我找185大帅哥！”赵序假踹一脚，“下次去江城出差找你喝啊。”

　　这下彻底只剩他们俩了，赵序把笑容敛了，正经问道：“说吧，你跟常适怎么回事？”
　　李：“……第一天，还没这么僵持的。”

　　李平辛把前前后后的所有事都跟他说了，赵序也掀开他的袖子看了一下，当时受伤过重，哪怕过去一年半也依旧有一圈描着红边的白色的伤痕起伏，稍稍摸到就能察觉不对，怎么也好不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自残呢，”赵序又点了点他大拇指上的新疤，“算了，自残的估计没这么少……唉。”

　　李平辛陷入沉默，不知道还有什么可接着聊的。

　　正好赶上饭点，俩人都饿了，就在剧组一块把晚饭吃了，吃饱喝足难得偷闲，又坐在外头对着阴恻恻的天发呆。
　　夜幕落下，周围点着几盏剧组留下的灯，空气中泛出一股凉丝丝的潮味，在夏天还挺清爽。

　　赵序在暴雨前的风中跟他一块点了支烟，声音混在一堆蝉鸣当中，清晰得令人无法忽视，他叹了口气：“李平辛，你俩放不下了。”
　　李平辛摇摇头：“会放下的，他肯定会遇到很多比我好的人。”

　　“你何苦呢，”赵序望向他，“你只要别在那瞻前顾后担心常适明天还喜不喜欢你，这场关系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赵序：“而且，能不能长久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多少是喜欢你的，再天才的演员，阅历不足，很多细微的反应也演不出来。”

　　呼啸尖叫的风卷过灰白的烟和脸侧的黑发，呛得李平辛眼睛有点酸。
　　他想了想，眯着被烟熏出泪点的眼睛冲赵序笑，手上那支烟的火光好像一并亮在眼底。

　　“您之前说，要是有了喜欢的人，天上的星星月亮都要买给他，可我的喜欢只会把他本就有的星星月亮统统毁掉，我又什么都买不起。
　　他需要他后爸的资源，不能跟常局那边闹翻，如果您不帮我一把我早就因为失业转行了，我知道这一行没人脉有多寸步难行。”

　　李平辛弹了弹烟灰，两根纤细的手指夹着烟，又抽上一口：“我不想他在这条路上有任何风险，就算他只喜欢男人，喜欢谁都比喜欢我要安全，和剧组选人没什么区别，我没那么重要，把我换掉，很快就忘了。”

　　赵序没话可说。

　　再不走就要下雨了，他们把手头那根抽完也就坐车回到酒店，上去前李平辛还问他：“赵总，您住哪？要不去我房间凑合一下？”
　　“别了，外头又要传我是1了，受不了，”赵序赶他回去休息，“好了好了你先上去喂猫吧，你那寿司猫得饿了，我自己开一间。”

　　见李平辛匆忙赶去坐电梯的背影跑远，赵序冷下脸来，一个电话打给章靖：“常适房间号多少？”
　　章靖：“你真是谁都敢潜。”
　　赵序：“滚啊！别给我整这种0竞剧情！”

　　章靖没听懂，但还是老老实实把房间号告诉了他。

　　晚上九点，常适又听见房间门被敲响，这次的敲门声比李平辛上次来敲得要重，他不知发生何事，赶紧过来打开了门。

　　就在拧把手的一瞬间，赵序撞开门就重重搡了他一把，随后顺手给门摔上，看得常适目瞪口呆，还以为这人千里迢迢就为了来找他发疯。
　　常适：“不是你……”

　　“你跟谁俩呢？我他吗骂不了李平辛还骂不了你吗？老子今天非得给你掰扯清楚！！！”
　　赵序不给他开口的机会：“出息了是吧，跟导演组抬杠是吧？你再敢凶他一次我给你骨灰全撒珠江，让你下辈子压根就投不上110的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