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你这秃驴》既腐亦宅

11、和尚和蛇

　　和尚坐在空地上打坐，一个硕大颜色鲜艳的红苹果从草丛里滚出，速度极快，正要撞上一棵银杏树，草丛里传来一声压抑的低呼，苹果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晃荡了几下，打了个弯滚到和尚的脚边，这才停下。

　　和尚恍若未觉，手里转动着佛珠，闭目诚心默默的念着经文。

　　“整天打坐也不觉得烦。”躲在草丛里的佘夙袇看着一直僵坐在那里的小白，撇了撇嘴，头顶飘落半绿不黄的银杏叶。

　　此刻阳光最好，洒落在树叶上，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佘夙袇懒懒的了个哈气，盘踞起来打算睡个午觉，睡眼惺忪的看着仍旧端坐在那里的小白，略略心安，知道他不打坐一下午是不会离开的。

　　每天和小白的斗智斗勇是她唯一的乐趣。这样日复一日的追逐一个不想让自己跟着的人，有什么意思呢？佘夙袇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将生活的意义寄托在别人身上，可是她还可以做什么。

　　“啊，居然趁着我午睡离开了！”

　　枝头栖息的小鸟闻声转动着头看着树下不断扭动的银蛇，橘黄色的夕阳照在小鸟斑斓的羽毛上，闪耀着琉璃般的色泽。

　　佘夙袇知道自己这样很无理，但她感觉很难受只有借怒吼宣泄出来。佘夙袇狠狠的将尾巴甩在粗粗的树上，树一阵晃动，惊得树上的鸟儿展翅飞离。

　　佘夙袇心中沮丧，看着空无一物的空地，忽然裂开嘴傻笑起来。苹果，放在那里的苹果不见了。

　　佘夙袇会心一笑，眼中重新燃起熊熊烈火。

　　又是崭新的一天，空气里还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泥土的芬芳，树叶晃动，“哗啦啦”树叶上残留的雨水一起浇打在树下零落的残花上。

　　五六个苹果自草地上慢慢的向不远处的和尚挪去，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佘夙袇拖着苹果眨也不眨的注意小白的动作，注意到他如往常一样低声念叨着佛经，这才小心翼翼的爬过去。

　　佘夙袇停在离和尚三步远的地方，控制着苹果向和尚飘去，苹果悄然无声的落在地上。

　　佘夙袇提在喉咙的心，刚要放下，就听到一声犹如惊雷的爆喝“阿弥陀佛。”不由瞪大了双眼，心差点要从嗓子眼跳出去。

　　和尚换了个手印，低声念叨：“南无薄伽伐帝阿閦鞞牙莎哈……”

　　佘夙袇呼出一口气，被吓得魂飞魄散的魂魄重新归位，愤愤的瞪了和尚一眼，暗道：可恶的小白，突然出声吓死人啦。

　　不过，佘夙袇津津有味地吞下一个苹果，眉眼笑得弯成一条缝，将小白的身影锁在眼眸中，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苹果好甜。

　　微风轻轻吹过，枯黄的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飘落在眼前，佘夙袇恍然，原来已经到深秋了。时间这种东西，果然不注意的话，很难发现变化。在这个没有手表，闹钟一切可以提示时间的古代，若不是季节变换，佘夙袇对于时间的流逝完全没有感觉，唯一改变的便是两人的关系吧。

　　佘夙袇躲在光秃秃的树干后面，探出头，望着小白英勇的身姿。“小白，加油！”

　　和尚动作一顿，一身素白在黄叶飘飞的空地异常显眼，在他对面是一个没有五官化为人形的妖怪。壮汉有三人高，全身上下鼓鼓的肌肉，一拳打在地上，黄色的光芒一闪没入地下，无形气劲爆散开来，地面上的树、草全部炸开。

　　和尚脚尖点地，腾空跃起，手中拂尘银丝暴涨，隐隐有流光闪耀，甩在壮汉身上，将他击出几丈外，一路摔过去，折断无数棵腰粗的古树，整个人镶嵌在石块上才停下。

　　壮汉像是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来，仰天狂啸，变回原型。

　　佘夙袇睁大了眼睛看着变成两层楼高的巨石怪，粗壮的老树在他身下就像是小草。原来是石妖啊，两者站在一起真是很……像什么呢？美女和野兽？应该是美男和金刚的组合才对。佘夙袇心里暗暗点头。

　　佘夙袇这一通胡思乱想，和尚已经将石妖再次打趴在地上。

　　佘夙袇看着和尚飘然的身姿，大声喊道：“小白威武！”

　　和尚微微皱眉，蓦然回头，犀利的眼神盯着佘夙袇，将已经被拂尘死死缠绕的石妖向佘夙袇方向甩了过去。

　　“唉，唉，救命啊！”和尚对耳边的呼救充耳不闻，一甩拂尘，抬腿离去。

　　掩埋在石块地下的佘夙袇扯着嗓子，卖力的呼救。“救命啊！救命啊！救命！”

　　“小白救我，救命啊！”

　　佘夙袇嘟着嘴，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小白来。

　　“小白，小白。”佘夙袇不断呼喊，却没有人应答。

　　围黑漆漆一片，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似乎又回到了一个人呆在石台的日子，久违的孤寂感涌上心头，佘夙袇心绪乱糟糟，觉得难以呼吸。虽然自己死缠烂打才跟在小白后面，谁知道他会不会一个人先走了？佘夙袇一想到这种可能，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甩尾巴，重达几吨的石妖被她轻而易举的甩在一边。

　　刚好赶过来的和尚看着朝自己撞过来的石妖，微微侧过身，庞大的身躯从耳际擦过，飞落在七丈外，带起的劲风吹的白色的衣摆飘飞。

　　佘夙袇看着突然出现眼前的僧鞋，被吓了一跳。小白怎么老是神出鬼没，吓死人了！虽然这样抱怨，佘夙袇眼中浮现惊喜之色，眼角余光注意到被她甩开的石妖，徒然僵住。

　　糟糕！佘夙袇脑筋急转，顺势向后倒去，双眼紧闭，长长的信子伸出来，头歪向一边，发出蚊蝇般的哀鸣。这样可以吧，佘夙袇紧闭的眼睛裂开一条缝，打量周围，走了没有？看着眼前洁白的衣角，心脏萎缩，立刻紧闭双眼。

　　和尚漠然的看着脚下装死的银蛇，紧了紧握着拂尘的手指，果然是个笨妖怪。

　　佘夙袇等了好久，还是没有一点动静，眼睛重新睁开一条缝，看着已经走远了的和尚，佘夙袇急匆匆的从地上爬起，喊道：“等等我啊，小白！”

　　等佘夙袇追上已经到了傍晚。

　　芦苇低垂，秋沙鸭在清澈的河里嬉戏。

　　佘夙袇不好意思的向和尚靠过去，小声说：“小白，你别生气了。”

　　“你说句话啊。”

　　“说吧，说吧，是我不对……”

　　和尚终于说话：“静心。”

　　听见小白肯和自己说话佘夙袇放下心来，眼睛骨碌碌乱转道：“你除了说‘静心’还会说什么？”

　　“静心。”和尚淡淡道。

　　…………

　　深秋苍茫暮色中，清风惬意，芦苇晃动，如轻歌曼舞，河水荡漾，漫过河边碎石，揉碎金色的阳光，照在佘夙袇和和尚身上，镀上一层光辉。

　　佘夙袇凝视着和尚，其实她不傻，只是唯有这个时候小白才会和她说话。她胡搅蛮缠只是想有人陪她说话，如果只是一个人的话，那是在是太寂寞了。当然小白是不会明白的。

　　时间就在佘夙袇纠缠着和尚中过去，寒冷的冬季悄然来临。雪，终于落下，飘落在厚厚的积雪上，无声无息，真的万籁无声。

　　和尚踏雪无痕，一身白色袈裟与周围的景致融为一体。

　　和尚缓缓前行，手中的佛珠停止转动，好安静，仰头看着大雪从万丈苍穹纷然飘落，覆盖在眉间不知不觉挤出一条皱痕上。

　　太安静！和尚停住脚步，暮然回首，白茫茫一片。

　　冬天，是蛇冬眠的季节。佘夙袇双目紧闭，半掩在雪地里，不会大叫着小白，也不会对着苹果流口水，只是静静地躺在雪地里。雪越发的大起来。

　　和尚俯下身，伸出手。

　　“轰——”脖子上挂着一百八十颗佛珠在空中徒然碰撞，这是由他前九世潜心修炼所化的舍利子串成的佛珠，发出的响声恰似撞钟声，在这寂静的雪地异常响亮，传得很远很远，震得树上的积雪抖落坠地。

　　和尚的动作一顿，低垂下眼睑，想起师父下山的嘱咐，原来是这样吗？和尚张开修长完美的手指，还是拾起那条笨笨的小妖。

　　佘夙袇费力的睁开眼，身下颠簸，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本能的往身后温暖的地方靠拢，鼻尖若有若无的檀香，半天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小白的胸口。

　　“醒了。”和往常一样冷冷的音色，落在佘夙袇的耳中莫名让她感到一阵暖意。

　　“嗯。”

　　“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

　　“哇！是雪！”佘夙袇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从小生活在南方的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壮观的雪景。

　　“小白，你看那里，好漂亮！”佘夙袇陶醉道。

　　佘夙袇一路上大呼小叫，看着挂着冰晶的树，突然想到一个严重问题：“冬天，没有东西吃。”

　　“你不需要吃东西。”

　　“不吃东西会饿死的。”佘夙袇觉得和仙人一样小白是不会明白她们这些凡人的需求。

　　“你结成妖丹，吸取天地灵气就已足够。食物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修行之人需摒弃外欲，方能得道长生。”

　　佘夙袇吐吐舌头，“那你上次怎么吃了我给你的苹果。”

　　“我没吃。”

　　佘夙袇错愕，不是他吃的，是谁吃的？

　　“小白，浪费粮食是不对的，况且鲜红的苹果颜色鲜艳，水分十足，你咬下一口，好甜……“

　　一路看过去，都是白茫茫的景色，兴奋劲渐渐消退。

　　佘夙袇又找了一个话题。“小白，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和尚沉默不语。

　　“从前，一个农夫看见一条蛇冻僵了，用暖热的身体温暖着它……但是蛇最后咬了他。”

　　“……”

　　“你怎么没有一点反应？你不怕我也咬你一口吗？”

　　被佘夙袇追问的急了，和尚淡淡道：“万物自有定数，莫可强求，天意如此，自当遵从。”

　　“……”真是无趣啊。

　　“……”

　　佘夙袇知道他不会在说些什么，无奈的叹口气，感受着小白胸口传来的温暖，眼中泛起柔柔的笑意，其实那个苹果是不是小白吃的并不重要。

　　这个冬天真暖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