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第八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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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师父医术高明，但生性古怪。平生最恨两种人，一为富贵中人，一为官场中人。我师从于他，后入了太医院，他得知之后大发雷霆，并与我断绝了师徒关系。此行你们前往拜访，千万不可在他面前提起我的名字，亦不可告知你们是官，更不可仗势压人。须得对他医馆中人，无论病人或是学徒，俱得恭恭敬敬，不可有丝毫懈怠。否则他必不肯施以援手。”
展昭一路急急赶往保康门瓦子，心中想起王太医的嘱咐，仍有些忐忑不安。
“师父是个医痴，越是疑难杂症、难解之毒，他越有兴趣。若实在说不动他，或可试试激他一激。还有我的小师妹，也就是他独生女儿沈碧华，江湖人称妙手娘子，虽其貌不扬，但医术上颇有天分，也是尽得我师父真传……”
对于这个沈恪，展昭并不了解，但妙手娘子沈碧华却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沈碧华医术高明但不会武功，有一回外出采药时，恰遇有人要劫持她，正好展昭经过，替沈碧华赶跑了那些人。沈碧华感激他救命之恩，曾答应许他一命。当时展昭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如今这么多年未曾来往，却不知这许诺还可作数否？
一路循着人的指点来到了沈恪所开的医馆。那医馆设施极其简陋，只在招牌上写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沈家医馆。
医馆内倒并不像展昭所想象的那样挤满了人，只有一个年轻妇人抱着一个两岁上下的娃娃坐在那里瞧病，坐堂大夫是个年逾七十多岁的老人，瘦削锐利，看来脾气不大好，但在孩子面前却乐呵呵的十分可亲。先是伸手看了看娃娃的右边小手，接着又看了娃娃的左边小手，然后斗趣似地冲他吐了吐舌。
那娃娃看着，好奇地也学着向他吐了吐舌，老大夫当即欣喜而笑，趁势看了孩子的舌头，而后伸手摸摸孩子的脸颊，赞了一句：“乖——”而后便提起笔来，闷声不吭地埋头写方子。
展昭不敢打扰，恭恭敬敬地立在一边静等。
老大夫写完了方子，顺手交给妇人，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碧儿，抓药！”
“来啦！”里头有个声音脆脆地应了，随即一个白衣女子飘然而出，容貌秀丽，第一眼看到展昭，先自怔了一怔，随即一喜，“展大侠？”
展昭怔了怔，有些吃惊：“你是……”
碧儿似乎明白展昭的吃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道：“碧华如今的样子让展大侠也认不出了？”
“沈娘子？”展昭吃了一惊。他上回见到沈碧华也不过是两年前的事，当时可说是其貌不扬，而如今两年不见，忽地就成了这般秀丽模样，真是不可思议……
都说女大十八变，这变得也太厉害了！
沈碧华笑着点点头，走过来将展昭拉到老大夫面前，笑道：“爹，他就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南侠展昭。”
那老大夫便是沈恪无疑，听闻此语，连忙站起来向他拱手：“原来是恩公。”
展昭连忙拱手还礼：“沈先生折杀展昭了。不瞒先生，展昭此来是为求医。展某的一位好友如今人事不省，还望先生救命。”
“求医？”沈恪愣了愣，略一思索，问那抱着娃娃的妇人道，“你可也要求医？”
那妇人忙道：“我不忙。左右离得近，改日再来也罢！”
沈恪却是不肯：“既然来了，又是先来，岂有再改日之理？”言罢又对展昭拱手，恭恭敬敬道：“恩公且稍候。论理合该她先瞧的。”
展昭内心焦急，但知道不差这点时候，遂拱手道：“沈先生请便。”
于是沈恪又认真地给妇人把脉瞧病，沈碧华则招呼展昭坐下，自己也拿着父亲开出的方子为那小孩抓药。展昭便在一旁安静地等着。
很快，那妇人也看好了，拿着药领着孩子离去了之后，展昭这才得以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给了沈恪听。但他还记得王太医交代，说沈恪最痛恨为官之人，故而也不敢说洛惟是在宫中出的事，只是将那时发生的事，换了个地方背景，大致介绍了一遍。
沈恪听罢，满脸狐疑地与女儿相视一眼，抚须道：“这情形倒诡异了，之前可找了什么人给她瞧过么？”
展昭知道不能提起王太医的名号，便道：“找了公孙先生给她瞧过，却怎么也看不出洛娘子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只因情形太过诡异，公孙先生便让展某来求沈先生。”
“这公孙先生是何许人也？如何知道老夫的？”沈恪奇道。
展昭踌躇了一下，还是不敢撒谎：“公孙先生乃是御史包大人身边的幕僚……”
“包大人？”沈恪皱起眉头，脸色果然不好看了起来，冷哼一声，“既是个官大人，又是御史，想必认识不少医士名流，或者还认得御医也说不定，何必来叨扰我这干巴老头子？展大侠请回吧。”
“爹！”沈碧华嗔怪了一声，不悦道，“展大侠救女儿性命时候，可没管咱们是民是官呢！”
看得出，这沈恪果然极疼爱女儿，闻言踌躇了一下，终于无奈而不满地看了展昭一眼，叹道：“罢罢罢，女大不中留。老夫就随展大侠去一趟。”
展昭大喜：“多谢沈先生，多谢沈娘子！大恩大德，展昭感激不尽！”
沈恪不耐烦地挥挥手，转而开始收拾，沈碧华却是定定地看了展昭一阵，才转身进了里屋。
一时父女俩收拾利落，随展昭上了马车。
到了知谏院，一路通行无阻，很快就见到了洛惟。果然一见到她那样情形，沈恪的兴趣就被提了起来，水都顾不得喝一口，坐在她身边又是把脉又是看眼，如太医院的那帮御医一样，来回折腾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坐下锁眉发呆。
展昭给他倒了一杯水，问道：“先生，洛娘子如何？”
沈恪摇摇头，狐疑道：“奇了。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非病、非毒、非伤，脉息却逐渐衰弱。年纪轻轻无缘无故，怎会如此？”
连沈恪都查不出问题！展昭心中一凉，脸色煞白，呆了一阵，忽然想到什么：“先生，她可会是中了苗疆蛊毒？”
“蛊毒？”沈家父女齐声诧道。
“展大侠可以如此认为？”沈碧华问。
展昭便将洛惟拥有一个苗疆五毒教教主所赠的银镯一事相告。沈碧华这才留意到洛惟腕子上带的那银镯子不一般，褪下之后细细看来，不由讶然道：“奇怪，怎么会是凤凰部落的东西？”
展昭诧道：“凤凰部落？”
沈碧华颔首：“凤凰部落是苗民一支，擅长解蛊、医术。处事公正仗义，在苗民中很有威信，据闻五毒教便是由凤凰部落所立，其目的本是为了集合苗民以防汉人欺侮掳掠，后因得罪了节度使而举族被灭。其后赤龙部落兴起，代替凤凰部落成为五毒教首领，之后五毒教便反守为攻，开始在江湖中用蛊毒害人。”
言罢她又仔细看了看这镯子，愈发狐疑：“奇怪了。这镯子看来很新，横竖也不过三五年的光景。可凤凰部落已消失了上百年，还有谁会去做这样的镯子？赤龙部落的人是不可能的，那这镯子会是谁做的，又为何会送给洛娘子？”
展昭心中一动，蓦然想起那时洛惟提到自己这镯子的来由，心中也不由疑惑，再想起洛惟之前在他面前的种种异样，便愈发狐疑。答案仿佛就要呼之欲出，他却始终摸索不着。
他不由转过头，看着洛惟。这个身上似乎背负了无数秘密的女子如今正静静地躺在床上，神情安详，气若游丝。而他仍然无法靠近，莫说碰一下，就连靠近一步都不能。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些！
展昭心中一痛，对沈碧华拱手道：“还请沈娘子千万救她……”
沈碧华轻抚银镯，秀眸微凝，沉吟了一阵，微微颔首：“碧华当尽力而为。但依洛娘子的情形来看，她并非是中了蛊毒。”
“什么？不是蛊毒？”展昭一惊。
沈碧华颔首：“蛊毒中所谓借命法，不过是推宫过血一类，可将他人所中之毒尽数转移到自己身上。但依展大侠所言情形，当时你所中剧毒发作猛烈，借命法根本就来不及，就算来得及，也并不能令你身上的针孔愈合如初，何况你当时说，醒来之时连血迹都没了，而你至今不能靠近她一步，这更非借命法所能。”
展昭愣住，顿时心神大乱，不禁颤声道：“那……那岂非无药可救……”
沈碧华迟疑了一阵，叹道：“碧华无能。”
展昭绝望了，颓然坐下，呆呆地看着洛惟，过了许久才涩声道：“连你们都无法，这天下还有谁能救她……”一时双眼含泪，神情恍惚，整个人憔悴得刹那间好似老了十岁。
沈碧华不忍多看，正思量着如何安慰他，却忽然听到父亲在那里道：“或许还有个法子值得一试！”
“什么？”展昭精神一振。
沈恪又踌躇道：“此法说来也简单，但未必有效。只是……或可一试而已……”
展昭急急道：“无论需要什么，先生但说无妨！”
沈恪叹道：“倒并不要特地准备，也不难。但是否有效，老朽实无把握。不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未知展大侠可愿一试？”
展昭愣了一下，当即点头。
沈恪所说的法子，就是在房间里摆上一个灶，架上一口大锅，里面装满了水和草药，盖上锅盖，生起火，将药汤煮开，在距离锅上方三尺置一板床，让洛惟赤身在上面躺着，靠蒸腾的药气将她体内的毒逼出来——如果她体内真有毒的话。
这法子是不是有点像后世的桑拿？所以说狐狸的杜撰有时候是不可信的，谁要病了痛了没事跑去桑拿还美其名曰排毒，可别赖是我的主意！
这也实在是无奈中的无奈之举了。
于是不到半日，便凑齐了材料，装好了机关。
其后，屋内就只留下沈碧华一人，其余人全部外出等候。
沈碧华加柴生火，然后走到洛惟身边，轻轻地脱去她的衣裳，卸去她的钗环。
她动作轻柔，仿佛怕碰坏了洛惟，一双妙目艳羡地凝望着洛惟的脸庞，禁不住一轻抚摸着洛惟的脸颊，喃喃自语：“原来展大侠心上人竟是这般模样，亏我耗尽心力，还是……”她说着顿住，轻抚自己的面颊叹道：“早知如此……”忽地眼底一亮，似乎想到什么，于是不再说话，低下头细细地擦拭抚摸着洛惟的身体。
她动作极认真，看得也极仔细，连发丝也细细摸过，仿佛要将洛惟的模样一丝不差地刻进脑子里……
…………
很遗憾，沈恪想的这个法子依然一点效果都没有。洛惟的情况没有一丝好转，仍然以原有的速度无可挽回地继续衰落。
展昭送走了沈家父女，回转而来坐在一边，呆呆地看着洛惟，心中忽然起了一个可怕的感觉——莫非他就只有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
“洛惟……”他喃喃自语，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她静静躺在床上，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甚至连上去拉拉她的手都不行。
“你睁开眼，看看我，洛惟……我尚有许多话还未与你说……”
公孙策与白玉堂站在窗外，将这情形尽收眼底，两人皆是一叹，转身走开。
白玉堂双眼泛泪，低声道：“公孙先生，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
公孙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连沈先生都无可奈何，策又如何？”
白玉堂不说话了，望着天发了一阵呆，忽然纵身而去。
他独自一人在街上胡乱走，心头空空落落，对什么都没了意思。就连借酒浇愁，也是喝了两口便了无意趣。
与洛惟相识未久，两人却很投缘，彼此相处随性早已如多年老友，如今忽然之间就这样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报仇都不知该找谁……
“洛惟……洛惟……”他蹲在一处僻静无人的墙角，垂头抵着坚实的墙壁，吸着鼻子，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洛惟……洛惟……”
不远处忽然传来女子吵嚷的声音，顿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搞什么？！我说找洛官，你说不认识。我让你叫展昭出来，你说他没空！那白玉堂呢？！叫他死出来见我!!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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