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五十七章 ...
-
展昭随那家丁来到一处僻静幽美的小院，一走入便可看见一汪清浅安静的小池，池中栽了荷，此时只微冒出青翠的尖尖角，池畔错落有致地载着垂柳，嫩绿浅金的柳丝随风轻摆，掩映间露出一座亭台，亭台古朴自然，茅草堆顶，栏杆柱子皆是打磨光滑，却是原色，不曾上朱漆，实际上不仅如此，整个亭子也无一丝一毫装饰。
这样一个看似简单而粗陋的亭台，在这春意融融的小池边淡然伫立，丁老夫人独坐其中，身着粗衣，花白发髻只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挽住，除此之外丁点装饰也无，枯瘦的老手执着一把破草扇，就着跟前的粗陶炉子淡然煮茶，自有一份浑然天成的古朴闲适，自在悠然。
展昭心中暗自赞叹，随家丁走进亭子，拱手道：“晚辈展昭，拜见丁老夫人。”
“坐吧。”丁老夫人仍是专注地给炉火扇风，连头都没抬。
展昭略怔了怔，撩起衣袍，落落大方地在她对面坐定，微笑地看着丁老夫人，一言不发。
未几，茶水煮好，丁老夫人亲自为展昭斟了一杯，微笑地奉上他面前：“尝尝吧。”
展昭道谢并起身接了，先是细看，只见茶汤淡金清澈，一丝白沫也无，闻之却有淡淡竹香，当下便知这是竹叶心煮的水，微微啜饮，满口清香，便笑道：“好香的竹叶心。”这样说着，便不由怔忡惆怅。
小时候，娘亲倒是经常煮这样的竹叶心给他们兄弟喝，有时面上还要飘上一两朵杭白菊，说是清凉去火，明目生津。他不记得这茶是否真的令他明目生津了，却还清晰地记着那淡金色的清澈茶汤上，悠悠飘着的水中盛开的白菊。
真漂亮啊……
丁老夫人微微啜饮，放下杯盏淡笑着打量了他一眼，道：“这茶喝得可还顺口？与你娘煮的味道可还相同？”
展昭闻言吃了一惊：“前辈认得先慈？”
“岂止认得？”丁老夫人淡淡一笑，“当初我家月儿还与你差点订了亲。”
“啊？”展昭大吃一惊。
丁老夫人悠然道：“彼时月儿尚小，你也不过长她两岁而已。我家老爷与你父在钱塘观潮时相遇，彼此一见如故。本约好了待老爷出征回来后便让月儿与你订亲，谁料那次竟是老爷最后一次出征，且出师未捷……”说到这里她不免黯然一叹。
而展昭已经愣住了，原来丁展两家竟是故交，彼此之间更已好到了这种地步，却为何他从未听家人提起过？
丁老夫人淡然道：“以江湖之身入庙堂的，你道你南侠展昭是头一人么？头一个，当是先夫。只不过你是受人举荐，官家钦封，是大大方方地以江湖之身进了庙堂，先夫却是规规矩矩地去考了武举，中了个武状元。但他在江湖中所受非议，一点不比你少。”
展昭默然不语。
“先夫乃是口拙之人，面对江湖非议责难，他唯有沉默以对，任人非议。却是当初令尊展云书仗义执言，痛斥非议，驳得那些人哑口无言，才算为先夫挣回了一点面子。”
“先夫感激令尊，遂与他把酒言欢，两人一见如故，引为知己，其后更是多次相聚，走动得多了，甚至连我与令慈也成了至交，这竹叶心茶，便是那时候我教给令慈的。一年后，先夫领旨出征，出征前一日特特向我提到，说展家有个五岁小儿姓展名昭，只比月儿大两岁。他说已与令尊约好，次年八月在钱塘相聚，顺便为你们两个孩子订亲。”
展昭愣住了，不由有一丝紧张。
丁老夫人笑叹道：“你莫多心。我月儿如今这般境况，如何能再许婚？只是慨叹世事难料。当初先夫担任总兵之职，上峰威武大将军康志嫉贤妒能，有意隐瞒敌情，以致先夫带兵出行中了埋伏。他拼死拼活带着手底下人杀出一条血路回来，却被人污蔑里通外敌。先帝是时昏聩，竟听信谗言，将先夫斩首示众，还革去了先夫忠义仁勇的匾额，将我一家流放沧州。”
说到这里，丁老夫人叹道：“彼时正是丁家危难之际，丁家上下人心惶惶，外人避之唯恐不及，更有谁敢于此时与丁家结亲？是故老身也再不提此事。五年后，先帝离世，新帝登基，章献刘太后垂帘听政，这才平了丁家的冤情。”
这些事，展昭幼时也曾听人说起过，这件事还被展昭的师父作为一个反面教材不断地提醒他，朝廷中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是最不可信任的。丁总兵为朝廷卖命一辈子，得到的也不过如此下场，身后恢复尊荣，固然光宗耀祖，但于他自身，也不过是落了个含笑九泉，又有何益？
丁老夫人啜饮了一口，又道：“后来丁家重返杭州，我一手操持，战战兢兢终不敢懈怠，丁家终于有了而今光景。但丁展两家曾约定的亲事，却被我一度抛却脑后。直到四年前月儿带回了你的玉佩，老身才想起此事。”
丁老夫人轻轻一叹，道：“那时老身心中震动，心想莫非是先夫在天有灵，力促你二人结缘？故月儿当时一心寻你下落，老身并未过多阻拦，甚至愿倾山庄之力相助。查到常州，才知你父母早已离世多年，你展家如今也只剩下了你一根独苗。”
展昭黯然垂眸不语。
丁老夫人叹道：“老身只道这是先夫在天之意，心中还庆幸总算还可一偿先夫遗愿。未料后来月儿突然发病，这一切，便又成了空。”
展昭轻轻一叹：“前辈节哀。”
丁老夫人也轻轻一叹：“命该如此，老身无话可说。听蕙儿说，月儿与你私下说了许多话，却不准他听见？”
展昭微微颔首，道：“丁娘子冰雪聪明，晚辈一开口，她便知晚辈乃是冒名顶替。但她为保全二庄主心意，故而不予当面戳破。”
丁老夫人叹道：“我这月儿是极好的。若她身子好好的，未必就配不上你南侠。”
展昭拱手，客客气气道：“晚辈惶恐。”
“月儿对你可说了什么？”丁老夫人问道。
展昭回想起那时的对话，心中也不免一阵慨叹，低声道：“丁娘子说，人生在世谁没有个抱憾之事？她苦寻多年，对那男子已是尽足了心意，早已心无挂碍。唯独对老夫人与两位兄长放心不下。只因老夫人与二位庄主为她之事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令她心中惭愧不安。她托展某转告老夫人与二位庄主，还请放下吧。”
“放下……”丁老夫人怔怔地看着远处，缓缓合上眼，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放得下？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展昭亦黯然。
然而他此时还不知道，被他留在湖畔的洛惟，面对着秦朗，却是得知了一个令她震惊至惶然不知所措的秘密……
“你胡说！！！洛恂怎么可能是展昭害死的？！”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第五十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