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青狐也九尾

31、第三十章

　　只是谁也没想到，众人在樊家小馆相聚，等了许久，白玉堂却还是不见影子，于是大家都不免有些奇怪了。

　　照道理，这条街不算长，这么长时间寻常人走个来回都足够了，何况白玉堂呢？

　　韩绛问洛惟：“白泽琰究竟做什么去了？可是与你罚他一事有关？你究竟罚了他什么？”

　　洛惟啜饮着小酒，白他一眼，不耐烦道：“罚什么？罚他给我找个如意郎君啊，你管得着吗？”

　　韩绛干笑一声，心知洛惟不过是搪塞，也不好意思再问，遂低头下来，讪讪饮酒。

　　蒋平放下酒杯，笑道：“几位吃着，我下去接应接应他。”这样说着，又转过头来不经意地对洛惟道，“洛娘子可要随我同去？”

　　洛惟心知蒋平是有话要私下与自己说，当下也不推辞，便大方起身与蒋平一道下楼。

　　两人走在街上，洛惟正自顾自沿街瞎逛，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串鲜红透亮，糖□□人的糖葫芦，令她吃了一惊，回过头来，便看见蒋平抖着两片小胡子笑嘻嘻地看着她，手里正拿着这串糖葫芦。

　　“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洛惟嘴里这样说，手却毫不犹豫地接过糖葫芦，张口就咬下一粒嚼着，斜睨他一眼，“贿赂我？”

　　蒋平笑了起来，道：“这是谢你在六和塔上点醒我五弟之功。”

　　“……”洛惟顿时不嚼了，看看蒋平，又看看手里的糖葫芦，道，“就值这个？”

　　蒋平笑道：“礼轻情意重嘛！”

　　洛惟咽下嘴里的糖葫芦，不屑道：“没诚意！”这样说着，糖葫芦可没一点要还回去的意思。

　　蒋平微微一笑：“那加上我们兄弟五人一道随御猫进京，够不够有诚意呢？”

　　见洛惟一愣，他又解释道：“我们五兄弟商量好，此番随御猫一道进京向官家请罪，若官家慈悲，我们五兄弟得免一死，便愿留在京城跟随包大人左右，与御猫一同效力。这样可好？”

　　这样当然好！陷空岛在江湖中是何等威名，有他们加入，不仅包大人那里如虎添翼，就是江湖往后再要对展昭说三道四，也得仔细掂量掂量。

　　不过这种事，似乎与她洛惟没什么关系吧？

　　洛惟又咬下一颗糖葫芦，狐疑地看着他：“如果你们这么决定，当然没什么不好。可这种事应该直接跟展昭说吧，跟我说算怎么回事呢？”

　　蒋平微微一笑：“跟你说与跟他说，不是一样么？”

　　洛惟皱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什么意思？”

　　蒋平笑道：“你敢说当时在六和塔上斥责五弟，只是为了看不惯他如此意气用事？依我看，你是为御猫抱不平，有心替他狠狠出口恶气吧？御猫身边有你这样一位红颜知己，凡事为他打算周到，真是教人羡慕！”

　　洛惟瞪了他一眼：“羡慕你个头！我只是为他抱不平而已，不行么？我们是一道来的，我不替他说话，难道还替你们说话？再说要换成你们兄弟遇到这种事，你不气恼？”

　　蒋平笑道：“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一个兄弟应下的事，就是我们五兄弟一道应下的事，一个兄弟闯下的祸，自然也就是我们五兄弟一道闯下的祸。到时也无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哪有什么气恼不气恼？”

　　洛惟毫不客气地反驳道：“你现在当然会说漂亮话。闯祸的是你们五弟，连累的却是展昭，要是两边对换过来，你敢说自己也不气恼？”

　　蒋平被洛惟驳得哑口无言，沉默了一番，叹道：“你说得在理。只是我五弟向来便是这等直率性子，想到什么就立时去做。断不会如此瞻前顾后。虽然一直以来麻烦不断，但我们四兄弟也最喜他这一点。当初结义之时，诸位兄弟早已心中有数了。”

　　“有本事闯祸没本事担！”洛惟嘀咕了一句，看他一眼，忽然问，“你们心中就不曾怨他拖累？”

　　蒋平一愣，笑道：“做兄弟不分彼此，又何来拖累之说？有酒一起喝，有罪当然也一起受。”

　　洛惟闻言沉默了一阵，叹道：“你们兄弟之间倒真是极好的。”

　　蒋平笑了笑，岔开话题道：“时常听展昭提到包大人，连你也是包大人长包大人短。那包大人真值得你们如此效力么？”

　　“我没效力，”洛惟甚是淡漠地道，“效力的人是展昭。你该自己去问他。”

　　蒋平便不再说了。

　　其实洛惟不知道，蒋平特地叫她出来说这些是存着另一番心思的。在四鼠眼里，这女子精灵古怪又深明大义，颇能治得住五弟这混世魔王，故而他们兄弟便起了为五弟打算的念头。虽看着展昭与她关系不一般，但两人至今拒不承认，旁敲侧击起来又都是滴水不漏，不免令人糊涂。

　　一时恍惚，他忽然发觉自己竟已不知不觉已走至街尾，却仍未见白玉堂，不由相视一眼，心生疑惑。放眼四处人来人往，却哪里可见白玉堂的影子？

　　蒋平四处张望，见不远处的墙角缩着个讨钱的小叫花子，衣衫褴褛，瘦弱精干，一身脏乱，那双眸子却是漆黑灵动，一看就知道是个聪明孩子。蒋平心中一动，便招了招手唤他过来。

　　那小叫花见状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伸出手来满脸堆笑：“爷万福！爷是善心人，可怜可怜小的？”

　　蒋平笑了笑，道：“这倒不难，只是我想跟你打听个事，你若答得好，这银子便是你的了。如何？”言罢便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

　　小叫花子一见到白花花的银子，登时喜得抓耳挠腮，连连点头，夸口道：“小的办事您放心，就是您想知道当今圣上今儿个穿什么色儿的裤衩，我也定能给您打探出来。”

　　一句话说得洛惟噗哧一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颇见怜爱。

　　蒋平也笑了，对那小机灵鬼道：“我问你，适才可见到一个身穿碧罗衫的高挑美人？”

　　“见过见过，她头上插着一枚金簪，两枚玉簪，还有一朵桃纱荷，”小叫花子忙道，“那美人可少见。她一上街小的就看见她了。那模样好呀，直将一条街的男人魂儿都给勾去了。爷不知道，那些人为她忙前忙后，得她看上一眼都显得荣光咧！”

　　蒋平一想到五弟那时情态，不免心下好笑，便又问道：“不错。就是她。我问你，她后来去哪儿了？”

　　小叫花子道：“小的跟了一路，见她转到得贵巷里去。有几个男人跟了进去想占便宜，结果才进去就被她打飞出来，也就没人敢上去。那些人在外头待了许久也没见她出来过，有人鼓起勇气进去看了看，出来说她早已走了，大家不信，拥进去找了一番，实在没找到人，后来也就散了。”

　　蒋平淡淡道：“你跟着她作甚？”

　　小叫花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笑道：“爷你晓得。她身边跟了那么多男人，个个都想献殷勤，小的凑趣讨点钱，也容易些……”

　　这话倒是不错，男人在美人面前，总是很乐意挥金如土的。蒋平和洛惟听到这里都笑了起来。

　　蒋平将那五两银子塞到他手上，笑道：“拿去吧。”

　　“哎！”小叫花子接过钱，跟蒋平鞠了一个躬，道，“多谢爷！！”言罢攥着钱喜滋滋地一溜烟就跑了。

　　见他跑远，蒋平回过头对洛惟笑道：“咱们去得贵巷瞧瞧吧。”

　　洛惟点点头，随蒋平一道往前走去。

　　得贵巷虽名得贵，却并不繁荣，巷子深而窄，因为年久失修，最深的一段已成了无人居住的废巷。蒋平带着洛惟沿着得贵巷往里走，直走到了尽头都没发现半个人影。

　　彼时天色已近晚，蒋平心中渐渐起了一阵不祥之意，望着破旧而平静的巷子终点皱眉道：“真是怪事，这么大个人能去哪里？莫非是错过了么？”

　　这时忽然听到洛惟在身后唤了一声：“蒋平。”

　　蒋平回过头，见洛惟蹲身从地上捡起了一样什么东西。

　　借着隐约的天光，他惊讶地看见洛惟的手心里托着一枚断成两截的玉簪，绿光盈盈，清冷如冰，在天光下折射着平静的光芒……

　　那是白玉堂适才戴着的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