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青狐也九尾

10、第九章

　　洛惟此言一出，全场皆是一惊。

　　展昭又惊又喜道：“你能证明？”

　　“那是自然。”洛惟淡然道，“在此之前洛惟想问，银叶子形制精巧宛如配饰，大人是如何认定其为凶器？”

　　韩绛忙道：“当时银叶子正卡在莫颜生脖颈伤口之上，且因嵌入太深而无法拔出，这才让我们得了。”

　　“这就是了，”洛惟点点头，“银叶子若使用正确，是可杀人于无形的，绝不会卡在伤口，更因嵌入太深而无法拔出。”

　　“何以见得？”展昭问道。

　　洛惟沉吟了一下：“理论说太多，你们也未必能理解。现场操作给你们看就知道了。这样，你们去找一块猪蹄来，涂上朱砂挂起来，朱砂颜色越红越好。我当场验给你们看。”

　　这自然是最好的了，韩绛连忙安排人找来猪蹄，依言用朱砂涂抹，挂在堂中。

　　洛惟摘下头上的银叶子，叶柄一接，就成了一把双叶回环刀，正要发刀，钱明逸却忽然叫道：“慢来，公堂之上刀剑无眼，倘若是伤了人……”

　　洛惟白了他一眼，口气很不耐烦：“钱大人您放心，这可是我吃饭的家伙。若这样也能失了手，洛惟还在江湖上混什么？”

　　钱明逸被她一顿抢白，感到很没面子，哼了一声，又不好意思说是担心洛惟公报私仇，趁机对他不利，便也暗暗翻了个白眼，一声不吭。

　　展昭看出钱明逸的心思，心下不由好笑，拱手道：“大人不必担心。展昭担保洛娘子不会失手。”

　　岂料这话说完，钱明逸是多少松了一口气，洛惟却暗暗白了他一眼，神情微恼兼有些失落。

　　这一眼让展昭看见了，心中咯噔了一下，暗自苦笑：这妮子还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莫非她还打算借机“修理”一下钱明逸？那不是找死么？

　　这样想着，面上自然不敢有丝毫表露，只是回敬给她一个平静的笑容，退到一边。

　　洛惟抿抿嘴，微微有些负气，却没说什么，指尖一弹，那对银叶子便化作一轮明亮的满月急速飞转了出去。

　　说来也奇怪，这银叶子转得飞快，却是无声无息，长了眼似地往大堂当中的猪蹄飞去，在堂上绕了一圈，眨眼间又停在了洛惟的指尖。

　　太快了！众人一时反应不及，愣愣地看着那一轮满月停在她的指尖渐慢下来，两片银叶子忽闪忽现，远望去就像燕尾一般轻巧灵动，直到最后终于停止了转动时，那两枚银亮的叶片依旧停在她指尖微微颤动，仿佛活了一样。

　　展昭窒住呼吸，惊诧地望着那对银叶子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这银叶子极其精巧，但绝没料能精巧至斯！

　　过了很久，大堂一直寂寂无声。钱明逸结结巴巴道：“如……如何？”

　　“成了，”洛惟淡淡道，“还请大人验看。”

　　韩绛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小心翼翼地拿起猪蹄，开始还没看出个端倪，但细细一看不免小小地惊呼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了洛惟一眼，又走到洛惟面前细细查看她手中的银叶子，道：“洛娘子恕罪，韩绛需将这银叶子一道呈给大人验看。”

　　洛惟下意识地看了展昭一眼，展昭点点头，表示可以答应韩绛。于是洛惟也没有多话，将银叶子递了上去。

　　韩绛遂将银叶子与猪蹄一道端上堂给钱明逸验看。

　　钱明逸起初也是看了半天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耐烦道：“怎么了？”

　　“大人请看，”韩绛用手轻轻地拨着猪蹄，道，“此处已被连筋割断，深可见骨。”

　　再看银叶子，只见其光亮如初，竟无沾染丝毫红艳，完全看不出曾接近过朱砂的痕迹。

　　堂下洛惟淡淡道：“银叶子设计精巧，即使上头沾染了最浓稠的粘液，也会在旋转过程中将其甩掉，不留一丝痕迹。所以我敢说，杀死莫颜生的，一定是个不会用银叶子的人。”

　　钱明逸皱眉想了一阵，问道：“若这银叶子只有单片，也能飞起来么？”

　　洛惟怔了怔，道：“若是只有单片，就可以当做飞镖来使用，飞出去也是能飞回来的。”

　　“可能出现卡在骨头中而飞不动的情况。”钱明逸进一步问。

　　洛惟微微皱眉，想了一阵，答道：“银叶子轻而薄，弹性极佳，但不能穿透坚硬的物体。正常情况下，撞上石头或者骨头这类坚硬的东西就会弹开。大人所说的那种情况，在正确使用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发生的。”

　　钱明逸沉吟了一阵，看着韩绛。

　　韩绛忙道：“这银叶子当初并未卡在莫颜生的骨中，乃是切断了他的喉咙，但入肉太深而无法拔出。”

　　洛惟在堂下听见了这番话，道：“若是如此，这银叶子多半就是被凶手当做刀片使用，银叶子细长而薄，刃口锋利，的确可以当做刀片。但也因其锋利，厚薄一致，若是力度把握不当，很容易让它陷入皮肉而难以取回。”

　　钱明逸与韩绛相视一眼，韩绛微微颔首，低声道：“这就是为何那片银叶子几乎浸满了血的缘故了。由此可见，这洛娘子的确不大像是凶手。”

　　钱明逸一捋长须，眼一瞪：“若她就是故意为此，特为她今日狡辩脱罪呢？”

　　韩绛心中暗叹钱明逸如此牵强附会不讲道理，面上却仍是不露声色，只低声道：“她的手法大人也看见了。若是她所为，大可杀人于无形，让我们想破了头都抓不到把柄。又何必特意如此杀人，之后又特意留下一片银叶子令我等怀疑到她身上？”

　　“这……”钱明逸眉头微微一皱，又是一捋长须，思量了一阵，断然道，“即便如此，她到底有凶嫌在身。先将她押入大牢，待找到新证据再说。”

　　“大人……”韩绛阻止不及，便瞧见钱明逸不由分说拿起惊堂木一拍：“堂下听判，洛惟涉嫌杀害聚柳山庄庄主莫颜生，此案干系重大，现将洛惟押入大牢，择日再审！退堂！”言罢也不管堂下人的神色，便自顾自起身离去。

　　威武声中，张龙赵虎走到洛惟跟前，低声道：“洛娘子，走吧。”

　　洛惟不走，冷然道：“把银叶子还我。”

　　“这……”张龙赵虎相视一眼，为难道，“洛娘子，你那银叶子是兵器……”

　　洛惟冷冷一哼，口气又不好了起来：“我已当堂证明自己清白，现在是你们无凭无据却要拘禁我，更没收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

　　别说张龙赵虎，就是韩绛一时也答不出话来。

　　良久张龙叹道：“洛娘子，这些事都是大人做主，我们也是没法子。只有委屈洛娘子一些时日。但张龙敢担保，待此案了结之后，银叶子定能再回洛娘子手中。”

　　洛惟冷哼了一声：“若三十年查不出真凶，洛惟也要在牢中待上三十年？”

　　“这自然不会。”赵虎忙道，“洛娘子放心。若是三个月之内仍无线索，我等自会督促大人放了洛娘子。”

　　“三个月？！”洛惟吃惊道，随即冷笑了一声，也不再说话，转身走了。经过展昭身边时也是昂然走过，看都没看他一眼。

　　展昭叹了一口气，目送着她的背影离去，顿生无力。

　　这是他自离开端州，来到开封以后所受的第一个教训。后果是如此沉重，让他也一时茫然。

　　“展大人……”

　　展昭回过头，见韩绛歉疚又担忧地看着他，身后站着同样神情的王朝马汉。

　　展昭勉强一笑，拱了拱手：“韩大人。”

　　他看得出在堂上韩绛还是很为洛惟说话的，故而尽管心中有气，却没法对韩绛发火。

　　韩绛歉疚道：“对不住。韩某也没想到事情会成了这个样子。原只想让洛娘子协助查案，谁料到……唉！”

　　展昭沉默了一阵，低声道：“罢了。此番是我处置不周。而今最要紧的还是尽早查实真相，找出真凶，还她清白。”

　　韩绛苦笑：“此案已过了三年，案发现场早已被打扫干净。原本银叶子就是唯一的线索，如今这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又如何查起？”

　　展昭沉吟了一阵，道：“那谢盈盈必是此案关键，何以这么久都没有人找过她？”

　　韩绛叹道：“就是因为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谢盈盈，才将注意力放在银叶子上。”

　　展昭微微颔首：“既如此，我去一趟钱塘，再多托几个朋友打探一番消息看看。”

　　韩绛微微颔首，又安慰道：“你放心，纵然毫无所得，三个月内没有新证据，大人也不能将洛娘子怎样。到时洛娘子一样可以出来。”

　　“到那时，她也再无可能信我了。”展昭心中苦笑。

　　饶是这样想，却还是平静地一笑，正要说话，忽然见赵虎一路小跑来，来到他身边道：“展大哥，皇上有旨意到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