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启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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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启刀
凝冻的季节丝毫没有阻滞时间的流逝，一场帝国期盼已久的仪式，终于在冬天将近尾声的时候开始。古刀龙脊，将被神官唤醒，接受它新的主人；而这个国家，将重新获得它的守护者。
准备这一切并没有用太长的时间，对于大多数钦天宫人们来说，他们一生存在的意义，几乎就在于麒麟子受刀祭天的这一场仪式，而这样的仪式，钦天宫早已不知演练过多少遍。
祭礼是千挑万选的大吉之日，由皇帝亲自在朝堂上问的卦，礼官卜辞，神官验卦，再庄而重之地周知众臣，昭告天下。
这一天，是冬与春相交相替的日子中，最有生机的，虽然仍是寒冷，黎明时还下了一场不小的雪，但天不亮，群臣就已经在祭典的广场外恭候。
祭典按例选在了山河殿前的祭天台，山河殿是宫中最高的一处殿宇之一，与钦天宫高耸的占星台东西对峙，遥遥相望。通向宫殿的九九八十一级长阶，连同主殿前的祭天台，皆用古玉铺就，细刻以符咒秘纹；雕栏绘饰无不浑然古朴，极尽庄严大气。是以历代都被用作皇家祭祀典礼的场所。数代麒麟之子也都是在这里奉天命继承古刀，今次，也不例外。
东方现出微白的时候，号角声动，车马粼粼，盛大的仪仗鱼贯而过，皇帝也驾临了。吴三省即使九五之尊，也和群臣一样，远远地下了车，亲自登上山河大殿。君臣相见，一番礼数已毕，众人各就其位，静静等待。
远远从钦天宫方向，传来了悠悠的号角声，带着第一抹初阳自东方而来的肃然庄重，低沉地穿过白雪中的皇宫，仿佛是揭开了什么古老而隐秘的往事，一声声号角由远而近次第响起，似乎在冥冥中为什么引路一般。当最后一声号角的余音在宫殿上空悠然而止，来自钦天宫的神官仪仗稳稳地停在了山河殿下。
高高的承天台上，皇家礼官长声宣道：“天时已至，天命所归，麒麟现世——”百官齐齐转身，朝向了钦天监仪仗中，那顶华盖之下依稀可见的两个身影。
“顺天时，承天命，神子归位——”钦天监司祭神官答礼声中，满朝文武躬身致礼，皇帝也从御座上站起了身。
承天台下，帷幕拉开，钦天监正无邪与神裔起灵缓步走向高耸的台阶。
仪式的开头，总是冗长而沉闷，每一步的进退都有着某种不知从何时沿袭而来的规定，以对应诸多吉利合宜的讲究。无邪先一步登上一级台阶，回身牵住起灵的手，两人便以这一步之差的距离，拾级而上。一步之先的神官，寓意着钦天监对神子的引导；其后是按品级各成一列的女官和祭祀，传达钦天宫对麒麟的辅佐和敬奉；再往后，是略显参差的侍卫队，代表凡俗众生对神子的守护与期望。
百官礼拜之中，庄严的队伍终于登上承天祭台，无邪远远地返身向吴三省行了一礼，扬声道：“谨奉天命，神赐龙脊，启刀——”
众祭祀和女官在祭台四方阵列以待，封存古刀的木匣被戈青恭敬地呈了上来，无邪小心接过，领着起灵一道，将之供上了祭台。
一番陈词祷祝之后，接下来便是净手。无邪挽起衣袖，将双手浸入破晓时分打起的第一桶井水中，彻骨的寒冷从双臂蔓延到人心里，他低声示意起灵：“是时候了，去吧。”
起灵依言走上祭台，站在了列阵以待的祭司和女官们的正中。众人的视线聚集到了一处，这一刻终于来临，帝国的臣民们已经等得太久了。
无邪打开木匣，轻轻捧出了龙脊古刀，一瞬间某种熟悉的感觉再度涌上全身。略敢僵硬的双手上，承载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比自己性命还要贵重的东西，将把他和祭台上的那个人，再次联系在一起。钦天宫所有人都已跪了下来，每个人都期待着，仿佛为了什么惊天的秘密而默契地沉默着。这寂静如覆盖了皇宫的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淹没了他的心跳。
无邪定了定心神，放慢呼吸，捧着龙脊走到起灵身前，单膝跪下，俯首道：“麒麟归位，神子接刀。”
起灵握紧龙脊，转刃朝天，托在手上。至此，只剩下最后一道仪式：血誓。
无邪站起来，恭谨地解开了起灵的衣襟。
半敞衣衫下，是少年已经成长得足够坚实的胸膛和肩臂，时间在起灵身上留下了清晰的刻印，一时间无邪几乎深信不疑，眼前的人会以这样的双臂挽住整个天下，担负这个王朝的千秋基业稳如山岳。仿佛心意相通地，起灵傲然抽出龙脊，刀鞘拉开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一声清响，清楚地回荡在承天台之上，如同蜷龙吟啸，黑金古刀，终于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
“起灵，闭上眼睛，用心感觉，它会告诉你该怎么做。”无邪最后嘱咐道，“在你觉得是时候之前，记住不要睁开眼睛。”
起灵点点头，料峭寒意中，他感到了冷，但心中却因为某种期许而莫名激荡，闭眼之前，他最后所见是无邪单薄的身形，庄重却并不厚实的礼服下，那双浸过冰水的手，苍白得透出一层青灰色。
“承吉时，顺天命，龙脊，启——”无邪字字清朗，落在人心上，他伸出右手，双指搭上刀锋末端，慢慢划向刀尖，鲜血缓缓渗出，留下一道暗红印痕。
“神子归位，龙脊侍主。”
带血的手指轻轻点上起灵的眉心，略略一顿，又依次向下——眼、唇、咽喉——最后停在心口。
“麒麟，降——”
咒辞既出，无邪指上之血仿佛有了生命般，凝聚为一道细细的血线，开始在起灵的胸口流动起来，像是沿着某种本已存在的轨迹般，蜿蜒扩散开去。那血迹游走地越来越快，颜色也越发鲜艳，倒更像是有什么生灵蛰伏在起灵身上，吸取着鲜血一般。
不多时，血纹渐渐成形——一只麒麟，腾云踏风，如火烧遍了起灵的半身。
此时祭台之下，压低的惊叹声早已此起彼伏，这样的神迹虽为人经世传说，但能亲见一次，却谈何容易。即使皇帝，也不觉离开了御座，上前了几步。
“麒麟衔刀，四灵来朝，起——”
起灵身上麟纹已然成形，鲜血却还顺着那纹路流动不息。时间流逝，无邪觉出了一些异样：本该开始凝结的血纹丝毫没有滞缓的迹象，起灵的眼睛，也迟迟没有睁开。
麒麟印还在源源不断地吸取血液，突然，起灵手中的古刀一振，竟不停颤动起来。无邪大惊，血誓未完，他的手不敢撤开，无计可施，只得全力催动血誓速速进行。
“麒麟衔刀，神子归位！”
没有任何作用，无邪只觉得血从指尖流失得越来越快。
“起灵，守住心神，不可妄动杂念。”无邪急道，然而他也不知此时的起灵是否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一场血誓，起灵究竟想要做什么？无邪想不出，什么样的誓约，竟然需要这么多鲜血来维持
起灵，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启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