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美人怒》木言小榭

28、入府

　　安柳离开林府那天，很难得的有很多人前来送行。但因为他们从来并不待见安柳的缘故，所以即使想讨好她，也不知道如何下手。双方都尴尬的杵在门口，林同几次想开口让她这个女儿好好把握机会，但那语气如何都亲切不起来，也就作罢了。
　　林贾之在马车旁等着，见林同、林珊乐和林扶瑶都是皱眉不说话的样子，也不再等了，他淡淡的开口：“走吧。”
　　安柳拿着包袱，朝众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朝林贾之走去。
　　林贾之让她上了马车，自己也坐了上去，马夫扬鞭，马车便动了起来。
　　路上行的还算平稳，安柳靠在马车上，只听得马匹嗒嗒的行进声，林贾之坐在马车对面，闭目养神的样子。想来也是没什么话和她说。
　　她托着腮，仔细看着林贾之，从来在他面前必须装出自卑哀怨的模样，还真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
　　——从前的林安柳，为什么会这么喜欢眼前这个人呢？
　　林贾之额高，鼻尖，薄嘴唇，闭着眼的时候也是一副极其淡薄的样子，明明是青年才俊，但沉稳的气度给他周身添了一股老练的气质，在商场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人会早早的成熟。务实、精明、能干，好像除了生意，没有什么能让他的心起一丝波澜。
　　正在仔细的打量着他，殊不知他像是感应到了一般，突然睁开的眼正好对上了安柳。
　　安柳愣了一下，这次却没有闪躲，也没有马上装出一副卑微的样子。实际上，她对在林府里低三下四做人已经觉得有点厌烦了，等有了师父和师兄的消息之后，她打算永远离开这个地方，真正做回她自己。
　　林贾之看着安柳的眼睛，那眼中直接、坦率、淡然，与平时安柳给他的那种自怜自哀的印象截然不同，好像突然间换了一个人一样。
　　这时听到安柳开口了：“林少爷，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林贾之心里有了一些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可曾喜欢过我？”
　　林贾之一愣，想了一会儿，说，“没有。”
　　安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是吗。”
　　这个奇怪的话题就此打住了。安柳朝后靠去，轻轻叹了口气，说，“人道是痴嗔贪念的执着，都是欲望作祟。对于得不到的东西太过渴求，最后只能毁了自己。——一场空。”现在想想，对于林安柳的死，她一直觉得可惜。林贾之到头来连林安柳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放在心上，何必苦苦追寻呢。明明往后一步，就海阔天空了。
　　林贾之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有点心神不宁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今天坐在对面的林安柳种种不同于往日的语言和动作，还有这不同寻常的毫不掩饰之后的一层暗示：他有种直觉，这个叫林安柳的女子，不会再回来了。
　　——是因为她终于放弃了对他的执着，所以变得豁然了？而她回不回来，他林贾之又何时在意过？
　　按捺下心中的那一丝熟悉而怪异的感觉，林贾之嘴角扬了扬，非常平静的点了点头，说，“你想开了就好。”沉默了一会，他又补充道，“王府不比林府，你到了那里之后须守规矩，王爷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不要回嘴，不要拒绝，顺从，再顺从。就不会有大碍了。”
　　安柳点了点头，说，“少爷教训的是。我知道了。”她低下头，回复平常沉默卑小的样子。
　　林贾之闭上眼。也不再说话。

　　半柱香的时间后，马车停了下来。安柳一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一幢金碧辉煌的门苑伫立在她面前。门宽大高挺，红色背漆，金字蜿蜒，长十尺，高八尺。门墙为青铜色，比一般府苑都要高出几寸。门前一排铁甲精兵，各个神情肃穆，一字排开。门廊上一盏盏红色走马灯，随风飘扬。
　　果然不愧为王府，贵气逼人，气派非常。非一般商人府邸可比。
　　林贾之跟着下了马车，守卫见是他，立即通传放行。安柳随着林贾之进入大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个百花园，眼所及之处看不到院墙，九曲亭廊，辗转多时，才在郁葱之中隐见几个厅房。他们一直被引领着，直到一处假山旁的房屋才停了下来，安柳抬头看去，那房屋中间一块牌匾，书写“明政阁”三字。
　　一个管事敲了敲门，然后进屋通传去了。没多久就走了出来，对林贾之点了点头，说，“王爷说让你们进去。”
　　林贾之带着安柳，走了进去。
　　屋中焚着熏香，香味提神醒脑，慕容坤与几个朝臣正在屋中议事，见了林贾之笑了一笑，刚想说话但见身后跟着安柳，扬了扬眉。
　　“福伯，带林姑娘到盖竹那边去。”他马上说。
　　带他们进来的老人低头恭敬的说了声，“是。”安柳低头，转身跟着福伯走。只听见身后人说：“贾之，今晚有要事相商，你留下来……”
　　门在身后关上，安柳心中却盛满疑惑。林贾之，真的只是一个商人？为什么慕容坤和皇上对一个商人，要如此上心呢？
　　正想着，福伯带着安柳又绕了七七八八的路，才来到了一处屋檐旁。
　　盖竹早已等候多时，看到安柳老远就招了招手。
　　“安柳姑娘，请自便。老奴告退了。”
　　安柳点点头，看着管事走远，放松下来，转身朝盖竹所在处走去。
　　不得不说慕容坤对盖竹确实优待非常，一路走来的厢房皆是慕容坤招揽的谋士贤才下榻之处，但只有盖竹这里独成一院。
　　问及此事，盖竹得意洋洋的说，“说起来，安柳你的功劳最大。你以前不是画给我一个‘加强版超级无敌连射弩炮’吗？我稍作改良之后给了王爷，王爷在半年前出征萧国，简直是所向披靡啊。要不是后来先皇病重，王爷赶回中业，暂时停战，否则这会儿萧国早完了呢。“
　　安柳一愣，想起那个时候说过的话—— “箭一只只地射多麻烦啊，上百上千只一起射那才带劲儿。这看这设计，圆肘承载箭筒，利用木头、绳筋、钢铁，一起组合起来的。这里面很多细巧的玩意儿都可以用木头做的零件。但发挥出的力量确实无以伦比的。”
　　——慕容坤用她画出的武器究竟杀了多少人？
　　安柳咬咬唇，血都几乎要咬出来了。
　　盖竹看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安柳，你怎么了？”
　　她定定看着盖竹，说，“你画图纸，做木工武器，就是用来杀人的？”
　　盖竹从未见她这么凶狠的对他说话，有些委屈，说，“王爷说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们不杀别人，别人会来杀我们。用先进的武器来保护衡国子民，并没有错。”
　　安柳仰天，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再多说。只是盖竹再这样下去，难保没有一条他们会兵刃相向。
　　盖竹见安柳不说话，以为她默认了，反倒高兴起来了，“安柳，你过来看看，最近我又研制了一些图纸，你帮我看看。”
　　安柳坐下来，看着图纸上的那些巧工兵器，下定了决心。——既然无法阻止盖竹为慕容坤所用，那就要尽最大的力量阻止兵器的威力作用。万不得已之时，她只能用威力更大的火药与这器械刀枪抗衡。
　　两人伏在案头，研看了一个下午，直到傍晚西下的时候，家仆才来送饭。安柳看着桌上精致的十菜两汤，觉得王府伙食还真是好，只是实在有点铺张浪费了。
　　盖竹边扒着饭，边口齿不清的说，“王爷很忙，经常看不见人。但闲时或心情好时会让我们和他一起吃饭。那个场面就大了，好大的一个桌子，放了好几十个菜，每个都特别好吃。”
　　安柳慢慢挟着菜，小口吃着饭。屋内的灯笼明亮，照着门外越来越暗淡的晚霞，有几点星光从东边升起。
　　饭后她稍稍看了些书，便拿着包袱走进卧室，这才发现，这独门独院的屋子，竟然只有一个卧房？
　　安柳疑惑的转头看盖竹。
　　盖竹傻笑，挠挠头，说，“王爷说——”
　　还没说完，安柳一个包袱扔在他脸上，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这慕容坤，到底教给盖竹多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夜深。王府沉浸在一片宁静中。除了明政阁的一片灯火通明之外，东西厢房、后院等地皆是安静的没有一点声响。
　　安柳避过在门外打地铺，睡得呼呼作响的盖竹，悄悄的走出了院子，朝着记忆中的明政阁走去。路上尽量躲避着守夜的士兵，拜学琴习武所赐，她的轻功和闭息都非常出色。
　　幸而王府树木葱郁，花坛四簇，给身形提供了很好的掩护，安柳一路有惊无险的达到明政阁的后面，贴着窗户仔细听着房内的动静。
　　房中似乎有不少人。声音在这宁夜分外清晰，可能屋中人觉得王爷是最安全之地，防守严厉，所以未加什么掩饰，字字分明。
　　“王爷，现在国内局势已定。正是再次出兵萧国的好时机。”说话的人中气十足，隐含一股挥兵齐下的气势。
　　“吴将军说的是。王爷，不才也认为，现在已是天时地利人和之际，不如趁此机会一举攻下萧国。萧国乃常国入关险要之地，掌握了萧国，常国的中肋就被破了大半。对今后的兵策部署十分重要。”
　　“但是萧国处于如此重地，我怕常国会出手援兵。”第三个声音响起，语气略微忧虑。
　　回应的是慕容坤的笑声。
　　“常国未必会出兵。”
　　“王爷有何高见？”
　　“常国内乱。”慕容坤嘲讽的笑笑，说，“半年前，常国太子赫连元佑因残杀幼弟被废黜，自那之后，太子之位空待。经半年的各种争端，如今掌握实权的为两派，一派是以二皇子赫连元坤为首的外戚君丞，另一派是以八皇子赫连元情为首的军务文相。原本二皇子占尽天地人和，其母更是常皇最为宠爱的妃子，但不知为何，这半年来八皇子异军突起，令常皇另眼相看。近来更是委以重任。而随着常皇年老体衰，朝中动荡。在如此关键的时候，谁能把握先机，谁就能登基成帝。我们出兵萧国，他们不会置之不理，但先出兵援萧的那个人，在国内兵力不济，必定就是输家。所以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
　　“就是说，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衡国一举拿下萧国了？”
　　“王爷分析的极是。不才学习了。”
　　“那王爷，我们何时出兵？”
　　慕容坤的声音又响起，“何时能将武器送到？”
　　回答的声音令安柳着实一愣，那个淡薄的声音说，“几日后就能完成。”
　　“好！”慕容坤哼笑起来。
　　安柳紧了紧拳头，林贾之，竟然在帮慕容坤造兵器？！回想慕容坤曾频繁到林府中做客，意欲现在看来不言自明。
　　屋中人又说了一些如何排兵打仗的事情，甚至说到了盖竹。
　　“王爷，这次要把盖竹也带上。连射弩炮的事只有他能修理。上次一连坏了好几门，我们这些只会打仗的，一点用处都派不上。”吴将军叹气地说。
　　“可以，”慕容坤回答的很干脆，“但他很重要，任何时候要以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为先。”
　　“末将明白！”
　　屋内又商讨了一些出兵萧国的细节之后，慕容坤话锋一转，问起了其他的事。
　　“墨大？”
　　屋内沉默了一会，有一个安柳熟悉的声音回答道，“属下在。”
　　“清流那边如何了？”
　　墨大的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在常国，有发现清流派活动的踪迹，属下已令监视其一举一动。其余地方，暂时没有发现。另外，萧国——”
　　“萧国怎么了？“
　　“属下怀疑，萧国的大将：萧元，乃清流派中人。”
　　“哦？”
　　“此人身形与我曾交手的清流派穆言十分相近。”
　　屋中沉默了一会。
　　“那他师父，玄机卦人可在萧国？”
　　“未发现他踪迹。”
　　“那么，清流现任掌门教主的身份可查清？”
　　“……没有。”
　　又是一阵沉默。
　　“自罚三十鞭。”冷酷的声音响起。
　　“属下遵命。”
　　过了一会，有人问到，“王爷还在找那三样至宝？”
　　“如果能得到千年琥珀、天罗琴和玄机卦人，真能轻而易举统一大陆？”
　　“江湖术士之言岂能轻信？！”
　　“那‘江湖术士’可是有名的神算子。天下人无不对这三样宝物趋之若鹜。”
　　“王爷若真的得到这三样宝物了，准备怎么做？”
　　良久听到慕容坤声音，清清淡淡的，“毁了。”
　　众人皆是一愣。
　　他的声音云淡风清的，“那个瞎子的话，本王从来没有放在心上。但皇兄和各国皇储对此深信不疑。既然留着就会不断引来争夺和祸根，不如一举除去。”他停顿了一下，说，“虽然天罗琴确实是把好琴，但怀璧其罪，到了最后也留不得。”
　　“——而且，”慕容坤闭了闭眼睛，缓缓睁开，“十多年前，玄机卦人，也就是清流派的前任掌门，曾为本王算过一卦。他说，我命中有一劫数，劫数的源头是‘拥有’这三样至宝的人。他的话，可比那个瞎子的预言准确多了。”
　　众人都沉默了起来。
　　安柳在窗外，僵直着身子，已是听的浑身冰冷，冷汗涔涔。
　　她大气也不敢出，转身，慢慢融入到黑夜的掩护中。屋外仍是寂静一片，没有任何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