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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花魁 ...

  •   美人袅袅婀娜姿,香满肩头惹人醉。胭脂环扣花锦簇,最是销魂七琼楼。
      整个中业城,也许还有人不知道广御楼,但是绝对没有人不知道七琼楼。传说七琼楼至今已有百年历史,每一代的老鸨挑姑娘眼光都奇高,非仙女之姿不要,非婀娜身形不取,非天籁歌喉诗词曲赋擅长者不用。楼里的姑娘们来自中原各个地方,有衡国的,有常国的,也有萧国、长雅、缁卞等国家的姑娘,只要符合七琼楼标准的姑娘就能进。在七琼楼,客人可以挑选姑娘,但姑娘们也有选客人的权利,若姑娘们看不上眼的客人,扫地出门也不在话下。
      高水平、高台阶造就了前赴后继,渴望瞻仰姑娘们美人之姿的各式人等,人说能去七琼楼喝杯酒水,这生也算没有白活;能在七琼楼过一夜的,牡丹花下死作鬼也心甘情愿了。
      七琼楼现今最金贵的姑娘,就是前不久刚选出来的花魁菡萏。菡萏除了一副被惊为天人的绝世容貌之外,其轻盈梦幻的舞姿业已成为各国民间的传说。听说当她跳起舞的时候,整个日月都会为她停留,所有的美丽都绽放在那一刻。虽然传说肯定有夸张的成分,但也足可见其影响力不是一般的妓女可比。
      另外,菡萏此人也非常神秘,听说自她为妓以来,她每月接见客人的次数不会超过十次,其中八次都是与同一个恩客金主有关。但没有人知道那个对菡萏来说如此特别的客人到底是谁。所以普通客人如果想见菡萏一面,除了每月一次的悬红大会外别无他法。而这悬红大会也特别奇怪,并不是出价者最高的人得,而是按照菡萏的兴趣,答对她的出题的人才有可能见她一面。
      八月初八。这日正是菡萏悬红之日。七琼楼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来悬红比赛的,各个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在七琼楼顶层阁楼上,菡萏身着青柳桃花图案的丝绸,正倚在窗栏旁,淡然地看着下面的人群。她的目光从一个又一个的人身上掠过,尽是毫不在乎的冷漠。目光缓缓从下面的人群中移到房中那正坐在圆桌八仙椅上独自酌酒的人身上,她眼中黯淡下来,心不自觉的抽痛了一下。
      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嘴角浮起的又是那种似在意又不在的笑容,这个人总是太过飘渺,让她常常有抓不住的感觉。
      “怎么?”他淡然地笑“紧张?”
      菡萏咬咬唇,摇头。
      那人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刚劲有力的手指挑起菡萏的下颌,眼里有着温柔的宠溺:“傻丫头。”俯下身在她额上吻了吻,却是如柳絮般的蜻蜓点水。
      她知道。他把她放在这里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等办完了他交代的事,她就能真正成为他的人,做一辈子他府中的金丝雀。有谁会想到,她名义上与这个恩客关系匪浅,实际上对方却连她一个手指头都没有碰过,这常常令她感到沮丧和失落。她明白,正是她对他的这种念想,被他当作利用的筹码来控制她,但她却无力反抗,也不想反抗。
      “王爷——”菡萏抬起水盈盈的眸,深情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慕容坤朝下瞥了一眼,露出叵测的笑容,夹杂着一丝轻蔑,“他果然来了。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身边才没有人,是下手的好机会。”
      菡萏朝下看了一眼,抬头问,“王爷,真的要这样做吗?”
      慕容坤哼一声。
      “王爷,就这么想当——皇帝?”菡萏犹豫片刻,才问出口。
      “皇帝?”慕容坤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轻轻扬起嘴角,“做皇帝有什么好。烦人的事情让太子去担。本王无所谓。”
      “那为何还要——”菡萏几乎脱口而出那个大逆不道的词。
      “傻菡萏,心慈手软的人死的最快。”慕容坤摸摸她的头发,笑着看着她,“养兵千日用在一时。菡萏,你是我的兵,就不要多问。只要听我的命令就行。”
      菡萏意识到她逾矩了。
      “是。”她只能回答这个词。
      他们再次看下去。汹涌的人潮中,一张张模糊的面目或激动或兴奋,如同蝼蚁一般涌进了七琼楼的大门。

      安柳觉得自己被挤得几乎要昏厥过去了。身边跟着来的瑞安早就不知道被挤到哪个角落,前面后面左面右面都是男人,人山人海。
      挤到前面才看到,门口站着的一排护院拦着人群,只松开一个只容一人进入的口子,老鸨就站在旁边眉开眼笑的喊着:“门票五百两。”
      设置门栏还是有用的,起码安柳在交了钱进入七琼楼的时候,里面大厅就明显比外面宽敞多了,人也少了很多,回望门外仍然是黑压压的一片,不少没钱的人都挤在门外,想有幸看花魁一面。
      叹了口气,安柳想,瑞安可能是进不来了。实际上他们总共只带了六百两。虽说云臻阁生意不错并已经开始盈利,但除去给张砂请大夫的钱和日常开销经营成本,实际上他们还没赚多少。
      想要再上一个台阶,赚更多的银两,那么就要从这里下手——安柳抬起头,看向最高的阁楼,那里藏着能让云臻阁名满都城的人,她来到此处就是为了请动花魁菡萏,到她的云臻阁中,献舞一曲。
      这一个多星期来,她四处考察中业的酒楼,甚至连广御楼都偷偷去了好几次,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她一向经商的座右铭。在考察中她发现,广御楼虽然奢侈华贵,请的名伶也都还算出名,但在这都城中,最冠盖京华的人,却从未在广御楼中表演过,听说林贾之也有意请七琼楼的花魁去广御楼表演,但花魁明确和他表示,不管他出多少银子,她对在酒楼中表演一点兴趣都没有,林贾之这才作罢。
      安柳并不自信就一定能说动花魁去她的云臻阁,实际上这种可能性想想也微乎其微,对方连广御楼都不放在眼里,哪会在乎一个初出茅庐的小酒楼呢,虽然这小酒楼最近还是挺出风头的。
      但是总是要试试的。很多事情不去试,永远不知道行不行。
      大厅里摆着近二十张圆桌,每张桌子可以坐八个人左右。安柳找了个僻静的位子坐着,陆陆续续的也有人慢慢的把空位都填满了,但大多坐在外围。中间单辟了一张檀木桌,不久之后,一个身着华贵绸衣,满脸倨傲的公子走了过去,径直坐在了最中央,他周围围着几个一脸严肃的侍卫。没有人敢去坐在那边。
      待大厅所有位子坐齐了之后,老鸨扭着腰慢慢踱到到台上,抬头看了一眼顶阁,像是得到谁的默许似的,随后就宣布悬红大会正式开始。
      悬红大会的规则这次非常简单,就是以字谜和诗词来甄选客人。安柳听说前一个花魁最喜欢的是武斗,所以本来还非常担心自己通不过,没想到新花魁的爱好这么和平,实在是帮了大忙。
      这么想着,第一个字谜的竖条已经卷了下来,“银川。”
      安柳一愣:这么简单?
      于是赶快拿起桌上的毛笔,在白纸上写上扭曲的“泉”字。厅内每桌都配备一名掌仪,他会检查每桌答题的结果,并在对的人旁边放一粒银珠。
      不一会儿,第二个竖条也放了下来,上面写着:“半布春秋。”
      安柳想了想,在纸上写上一个“秦”字。
      于是她旁边又被放上了一颗银珠。
      “十与十,日对月。”
      “朝。”
      “一月七日。”
      “脂。”
      “千里挑一,百里挑一。”
      “伯。”
      “一大二小。”
      “奈。”
      “九十九。”
      “白”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安柳身边的银珠越来越多。今日的试题不知为何,总让安柳觉得有种刻意简而为之的感觉。不光是他,中间那桌的那位华贵公子似乎也很兴奋,每每用扇子敲打着桌子,笑着对旁人说着:“这种题目难不倒本公子。”
      果然不出所料,最后十题出完后,掌仪们一合计,竟然有十名公子都是得了满分的,而这在花魁的悬红会上还从未出现过。
      菡萏看着下面的情况,觉得自己面子有点挂不住了,略有责怪的娇嗔道:“王爷,你给的试题为何都这样简单。”
      慕容坤手搂着菡萏的芊芊细腰,指着下面那个人调侃:“他可最不擅长猜字谜了。你又非要猜字谜。这种程度已经是他的极限。”
      “去和老鸨说,直接进入诗词比赛,一首定输赢。”他挥了挥手,空无人影的房间里竟传来一声“是”。
      楼下。输了的人被赶到了后排,赢了字谜比赛的十个人被请到了前两排。老鸨扭着上台,笑脸宴宴的,扯开了嗓子喊道;“哎哟,恭喜这几位公子了。老生也不多话了,下面由菡萏姑娘出题,公子们只要答的诗句符合咱七琼楼花魁的心意,就可以一步登天——”她的手夸张的向上扬,人们顺着她的手指看向上面,顶阁打开的房门旁立着一个身娇婀娜的姑娘,身着清雅服饰,一方红色艳帕掩着她的面容,只见她伸出手,娇小手腕上的银色项扣叮当作响,手中的一个红色的球被扔了下来。
      下面一阵欢呼。有人捡到了球还拼命亲吻,被劝了好久才把红球给了老鸨。
      老鸨脸上的粉状抖抖,将红球打开,原来这球是空心的,里面放着一张字条,老鸨高声喊起来:“题目是——菡萏。”
      有意思。安柳想,竟然有人用自己的艺名作为题目。说到菡萏,也就是芙蓉,最先想起的自然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名句。这花魁菡萏以自己的名字为题,或者她给自己取的这个艺名的原因,是否点出了她心里的某些想法呢?联想到她与一神秘恩客的谣言,莫非这菡萏真的在等待某个人与之厮守?
      想到这里,安柳还不禁佩服起她来。
      于是她低下头,思忖了一阵,便下了笔。
      又一炷香之后,差不多所有人都完成了试题。老鸨上前,一个个走到答好题的人身前,然后大声的将纸上的词句念出来,或得到满堂喝彩,或得到一片嘘声。到那名华贵男子面前时,那人似厌恶老鸨的碰触,他冷哼了一声,说,“不用你。本公子自己念。”他抬起头,朝上面看了一眼,用自信倨傲的声音朗诵起来:“六月初雨池渠边,出水菡萏展露颜。四六八瓣层叠开,娇蕊媚色水中掩。”念完之后,他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朝上面喊道:“菡萏,你就如这首诗词,万千金银都不值你嫣然一笑。自宝华寺与你相见之后,我就对你念念不忘。你若知道我的身份,必然不会再拒绝于我。我能给你我所能有的一切荣华富贵!”
      菡萏在楼上,只听到身后之人倚在门后的低低笑容,鱼儿上钩了,他自然开心。可无论是谁,都不知道她菡萏要的哪是什么荣华富贵?!
      接下来下面又读了几位公子的诗词,实际上那诗词文采都还不错,但大多都是赞美菡萏的天姿国色,皆是溢美之词。
      安柳因为个形娇小,在一堆男人中总容易被忽视,因此排到了最后,老鸨走到了安柳前面,上下瞅了她一眼,笑道:“这位小公子好生清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男倌。”老鸨的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甚至有人还在那里起哄:“小倌馆在西面,别走错了路。”安柳的脸被起哄的一阵青一阵红。
      老鸨伸手要去拿纸,安柳并没有给,她淡淡的对老鸨笑了笑,说,“我自己来。”说着铺开白纸,柔软的声音不大,却清澈,响彻大堂任何一个角落。
      “雨夜白渠朵朵开,孤立驻足惹尘埃。人道花开迎夏早,镜前梳妆人未来。”
      菡萏一愣。
      “好词。”良久,倒是身后的人轻笑起来,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灼灼的目光停留在她略微发红的耳侧,“菡萏啊菡萏,竟这么轻易被人看透。”说着,他的语气冷淡了下来,“该宣布结果了。”
      菡萏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点心酸,她哼哼鼻子,忍住了那一股上涌的情绪,将身体前倾,笑着将面罩摘了下来,惹得下面又是一场惊呼。
      “承蒙各位公子厚爱。菡萏在此谢过大家了。”她的视线在安柳的脸上停了一会,又飞快的移到那个浑身贵气的公子身上,柔弱的声音宣布:“今日的悬红大会,胜者是——”刚将芊芊手指指向那个公子,却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从门外闯了进来奔到那个公子的旁边,在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那公子原来是一脸期待一脸自得的笑容,在听闻消息后,却皱起眉,脸立马沉了下来。
      “真不巧。”
      菡萏转过头,房间里的那人不知何时手上停着一只漆黑的鹰,他正看完竹筒内的字条。
      “菡萏。今夜你自由了。”那人朝她粲然一笑,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了门后。菡萏知道,他走了。
      大厅里的那公子也像出了什么要紧事情一样,一脸凝重而急切的表情,竟也没有再看菡萏一眼,就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皇族的人都是这样。菡萏想,那公子是这样,“他”也是这样。没有什么比权力更重要的了。
      楼下的人被这个插曲打断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热情,他们还在等待菡萏的结果。
      菡萏发自内心的笑了笑,用手指指向了安柳,说,“你——获胜者。”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花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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