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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冤冤相报何时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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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沉默。
这孩子口中叼着一块腐烂的肉,他死死地盯着陈飞鸾,而后缓缓地,缓缓地咀嚼着,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咀嚼声。
这个小孩子一边警惕地望着他,一边慢慢地向后退去,而后眨眼之间,便不知道藏在哪里去了。
红袖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像是想起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一时之间,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这……这就是三公子?!”
陈飞鸾漠然颔首。
“……”红袖的眼神落在了那足有一人高的窗户上,沉默了半晌,这才艰难地开口,“王妃命我安葬月夫人。”
言罢,她的视线落在了那床榻之上。
她走近了些,正要继续往前,陈飞鸾却伸手挡住了她,他皱着眉头,轻轻地摇了摇头。
红袖却一咬牙,拂开了他的手,旋即,她一把揭开了床帐。
“呕——”
刹那间,一股极其浓郁的腐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
她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更是忍不住地干呕。
只见破旧的木榻上,赫然陈列着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尸体。
这是一具女尸,她身上的皮肉已经生蛆了,而在她腹腔的位置,破开了一道黑黝黝的洞口,露出了里边带着碎肉与牙印的惨白脊骨来。
看这破口的咬痕,似乎是被什么野兽的利齿所伤。
只是这高塔之中,又哪里来的什么野兽?
红袖不是傻子,于是顷刻之间,她便猜到了真相。她强压下干呕的欲望,继而对陈飞鸾道:“真人,正事要紧。”
陈飞鸾沉默了半晌。
看着木榻上的女尸,他陷入了沉思——这很奇怪,分明尸体都已经腐烂生蛆了,可为何面容还栩栩如生呢。
红袖顺着陈飞鸾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见这女尸的面容艳丽至极,鲜活至极,她紧闭着双眼,似乎只是睡下去了……单看她的脸,倒是全然看不出她已经死去多时。
她猩红的嘴唇上,似乎还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红袖沉默片刻,“传闻南疆有一种蛊毒,可永驻青春,想必月夫人正是服食了这种蛊毒。”
“蛊之一道,奇诡阴邪,虽说她已经死了,可万一留有什么后手……”说到这里,陈飞鸾不由得顿了顿,“这尸身,还是毁去为好。”
为了避免电视剧里那种“宿体死了,蛊虫乱飞”的情况,毁去这具女尸,是最保险的法子。
更何况原著中也有过设定,中蛊者若死,其体内的蛊虫便会重新寻找宿体,继而继续祸害活人。
他于是掐了个法诀,下一刻,那尸身便燃尽成灰了。
他一拂袖,那散落在地的灰烬便化作了一颗漆黑的圆珠,飘飘忽忽地落在了红袖身旁。
红袖连忙伸出手来,用帕子将此物包裹住。
“如此,便既能解决祸患,我们也能对王妃有个交代。”
红袖见此,略微颔首,这就收了骨灰,“奴婢去寻三公子。”
言罢,她这就转身,往那残破的纱幔后过去了。
纱幔后,左相思蜷缩在石案底下,他微微抬起头来,一双紫色的妖异双眸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微的光芒——他警惕地环视四周,似乎很排斥红袖的靠近。
而红袖步步紧逼,她一边靠近左相思,一边极力放轻了声音,“三公子出来罢,奴婢会带您离开这里的。”
左相思却不为所动,只冷漠地望着她,而后,他呲了呲牙,喉咙里溢出了些怪异的声音,就如同野兽一般。
“三公子……”红袖勉强笑了笑,伸出手来,“请随奴婢……”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那黑影一闪而过,再一睁眼时,便见红袖伸出的那只手上已是一片鲜血淋漓——只见她的右手上,赫然被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红袖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她强压下着喉咙里的惨叫,声音因疼痛而微弱了许多,“陈……真人!”
陈飞鸾见此,不由得揉了揉额角,只觉得心累。
他能说什么呢?只能说不愧是主角,这破坏力就是不一般。
他走上前去,双手掐诀,而后只见白光一闪,红袖那鲜血淋漓的手掌,顷刻之间便恢复了正常。
只能说幸而红袖是个凡人而非修士,不然若是以他陈飞鸾的水准,恐怕很难轻易医好这样的伤痕。
发生了这样惨烈的事故,红袖自然不可能再靠近左相思了,是以只好由陈飞鸾来将此子带走。
他放出神识,略微扫视了片刻,便知晓了左相思的藏身之处。
——墙角处,摆放着一道残破的木柜,而左相思蜷缩在狭小逼仄的木柜之中,他四肢扭曲,仿若无骨。
透过柜门的间隙,陈飞鸾依稀可以看见这人那双妖异的紫色双眸。
他上前的脚步顿住了。
这地方无疑是极为脏乱的,到处都是灰尘与杂物,而那杂物之下,他依稀可以看见阴冷肮脏的爬虫。
他眉头一蹙,双手掐诀,于是下一刻柜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露出了里边躲藏着的左相思。
与此同时,密密麻麻的爬虫自柜中蜂拥而至。
只能说主角不愧是南疆圣女的儿子,小小年纪就能与这么多爬虫共处一室了。
或许……
陈飞鸾眼神一暗,嘴角露出几分讥讽般地冷笑来。
这些爬虫如此躁动不安,恐怕也与这人有关系呢。
毕竟是蛊道高手的儿子,小小年纪继承其母亲的实力也并不叫人意外。
前世……不,每一世左相思都能精通蛊道,甚至用手中的蛊虫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可见这人生来就该与那些阴冷肮脏的爬虫过一辈子。
厌恶的神情不可遏止地出现在了他的面上,而后,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后退了几步。
他面色嫌恶地挥了挥袖,这些叫人恶心的爬虫便已然燃尽成灰了。
左相思的眼珠子缓缓地转了转,他吐出了口中犹带蛆虫的肉块,冰冷的眼神落在了陈飞鸾身上,叫人极度不适。
陈飞鸾只觉得自己是叫什么野兽也盯上了——这人的视线极具侵略性,像是要将他身上的皮肉一寸一寸地刮下来一般。
“……”
他默了默,冷笑一声,而后伸出手来,一挥袖,喝道:“召风!”
言出法随,下一刻,平地起狂风!
于是原本蜷缩在柜子里的左相思,也被这狂风举起,飘在了半空之中。
见此,他却笑了,心中的恶意操纵着他,叫他做出了一个过激的举动来。
他指尖微动,下一刻,那狂风骤然消失。
“碰——!!!”
左相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声,而后,便是清脆的,令人牙酸的骨折声……叫人听着都疼。
这人伏在他脚边,一动不动的,宛若一只死狗。
一个可怜的孩童被人如此对待,应当要激起旁人的怜悯之心才对,可陈飞鸾非但不觉得这人可怜,还生出几分扭曲的快意来。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疯了——在左相思那般折磨过他无数次之后,他对这个人除了无穷无尽的怨恨之外,便再也没有旁的情感了。
望着左相思这样一副毫无生机的模样,他颇为恶劣地勾了勾嘴角,心中只觉得痛快。
某一世的左相思曾亲手扭断他的四肢,将他锁在一方静室之中,当日的痛苦与绝望,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他足足被左相思迫害了九十九世,而今这最后一次机会,他不求完成系统任务,只求能够成为这人的噩梦。
——他要让左相思也尝一尝自己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与绝望。
如此想着,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脚边这瘦小的孩子,见这人痛得浑身颤抖,他面上的笑意便更深了几分。
“痛吗?”
他的声音之中,还带了几分愉悦之意。
“……”左相思没有出声。
陈飞鸾却蹲下身,伸出手来,柔声细语,“痛就跟我回去敷药吧,敷了药就不疼了。”
说着,他正要去扯左相思的衣领,好将这人提起来。
“嘶——”
异变突生!
左相思突然暴起,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掌!
一双妖冶而渗人的紫色双眸阴冷地瞪着他,眼神之中满是怨毒。
“呵。”他却冷笑一声,轻描淡写地一拂袖。
下一刻。
“碰——!!!”
左相思孱弱的身体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这一次陈飞鸾没有留情,他足足用了七成功力——一个元婴期的大能所使出的七成力,其威力之强悍,并非凡人所能想象。
这一次,青石地砖深深地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骇人的人形石坑,而左相思平躺在坑底,双目圆睁,四肢扭曲,身体犹在抽搐。
源源不断的血丝从他的双目,嘴角旁蜿蜒而下。
“嗬……嗬嗬……”无力而痛苦的喘息。
这样痛苦的声音落在陈飞鸾耳中,他却如闻仙乐,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何必呢。”
陈飞鸾慢条斯理地走近了些,面带怜悯之色,只是态度却始终高高在上。
“真是自讨苦吃。”
言罢,他伸出了右手——他这只手白皙而修长,线条则干净利落,叫人看了便觉得心中欢喜,恨不得将之捧在手心,细细把玩。
不过最为夺目的,还是他大拇指上戴着的红玉扳指,毕竟这一点红落在他苍白的手指上,衬得这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只见他的五指缓缓收紧。
随着他动作落下,左相思被一阵风托起,离开了地面。
“这样才对。”他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自言自语,“果然,凶兽只能被驯服,而非感化。”
“好孩子。”他轻轻地拍了拍左相思满是泥垢的面庞,“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便不会为难你,明白么。”
“……”左相思没有说话,只用一对暗紫色的双眸幽幽地盯着他,不过这人的眼神虽不善,肢体却没有什么动作,毕竟如今的他四肢都被摔得骨折了,又哪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呢。
“真乖。”——满是愉悦与装模作样的爱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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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王妃沈应容之令,陈飞鸾将左相思安置在了秋水长天榭中一处空闲的偏房。
他刚吩咐完婢女侍奉左相思沐浴后不久,椅子都还没坐热呢,便见那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衣衫上沾满了水痕,就连头发都被打湿了。
这风一吹,便冷得刺骨。
这婢女瑟瑟发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害怕的。
她一见左相思,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姿态惶恐而卑微,“奴婢无能……真人恕罪……”
说到这儿,她声音里已然带上了哭腔——于她一个卑贱的奴婢而言,陈飞鸾这个有修为傍身的真人是她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更别提修道者大多草菅人命,心狠手辣,她怕自己因为没办好真人吩咐的事情而遭到惩罚,更怕自己被眼前这个人杀了。
“……”见婢女这样一副慌乱的姿态,陈飞鸾眉头狠狠一皱,心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又怎么了?!”不用问都知道,定是左相思那个小杂种又整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三公子他……他不肯叫奴婢近身。”婢女尤自啜泣,面上满是泪痕,“奴婢没有办法……”
“真人饶命!真人……”她止不住地磕头。
陈飞鸾听着这阵哭声,更觉得心中烦躁——他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
“你先起来罢,我不怪你。”他只得极力柔和了说话的声音,五官舒展开来,竭力做出一副平和的模样来,“没法子便罢了。”
对待女孩子,特别是哭泣的女孩子,姿态一定要足够温柔,足够耐心,不然他的耳根就别想清净了。
可是他这副模样,看在婢女眼中,却更叫人觉得害怕了。
毕竟他如今的这副相貌,天生便冷漠孤傲,不近人情——他这一双眼睛,眼线上挑,狭长而飞扬,本是一双极好看极勾人的眸子,可奈何他这一对眼珠颜色实在太深,非人感太重,显得过于不近人情。
再加之他本人是个近视眼,平日里得辅以神识才能看清周遭事物,眼睛里实在没什么神采,叫人看了难免觉得他不好亲近。
更别说他那高挺的鼻梁与那一张天生的微笑唇——这样一张微笑唇长在他面上,倒像是似笑非笑的讥讽一般。
他皮肤也生得过于白皙,美则美矣,却叫人很有距离感。
于是那婢女哭得更加凄惨,更加可怜了。
陈飞鸾无奈,此时此刻他也没法子了。
他于是只好揉了揉额角,叹息一声,不再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你先下去罢。”
“是,真人。”这婢女战战兢兢地下去了。
见婢女离开,他则抿了抿唇,向内间走去。
他先前吩咐人抬了一桶热水在这儿……实在不行,大不了他给这人施个净水诀。
一走进内间,他便觉得脚下一阵湿滑,抬眼望去,只见这白玉铺就的地砖之上满是水痕,而那原本盛满了热水的木桶,也早已四分五裂,凌乱的木屑撒得到处都是。
他环视四周,却并未看见左相思的踪迹。
他用神识搜寻了一遍,才在墙角发现了缩成一团的左相思。
“……啧。”
也不知这人是怎么做到的,明明都伤成这副模样了,居然还有力气反抗,只能说不愧是主角么。
他于是缓步过去,居高临下地望着这人。
“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还有力气反抗。”他皮笑肉不笑,语气淡淡。
“……”一双紫瞳满是戒备地望着他,只见左相思拱起脊背,龇牙咧嘴,宛如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兽。
陈飞鸾冷笑。
“召雷!”
他扬眉,眼神冷厉,声音亦是冰冷至极,“我倒要看看,你能反抗到几时?!”
一语既落,便见窗外风声大作,天色也昏沉了下来,旋即,一道耀目的白光撕裂苍穹,于是刹那间,此夜亮如白昼!
耀眼的白光在他手心渐渐凝聚成形,形成了一道狰狞可怖的白色长鞭,而在这长鞭之上,还环绕着细碎的闪电,很显然这长鞭威力非凡,若是打在人的身上,恐怕会叫人皮开肉绽。
他冷笑着,手腕一动。
而后便听“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那房中的桌椅屏风等物,俱在他手下碎成了木屑。
他一步一步地逼近左相思,面上满是讥诮之色。
他承认,他这就是在迁怒——前世,哦,不仅仅是前世,应该说是前九十九世,他都惨死在这人手底下,连个全尸都不曾保住。
他对这人,心中当然有刻骨的怨恨。
思及前尘往事,他心头恨意更甚,面上却不曾多说什么,只微微冷笑。
而后,他手腕一动。
旋即,长鞭狠狠地打在了左相思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嘶力竭的哀嚎!
刹那间,一股焦糊的味道充盈此间!
只见左相思被打得皮开肉绽,而在那破裂的皮肉上,甚至还呈现出一种焦糊一样的黑色!
一鞭,又一鞭。
这下,纵使这人肉身再怎么强悍,也没有什么动弹的力气了,这剔骨一般的痛楚叫他几近晕厥,可是心中的恨意却又叫他清醒着,继续承受这非人的痛苦。
陈飞鸾心中的怒火不灭反盛,心下一股暴戾的情绪叫他面色阴沉至极,狰狞至极。
红色的血丝充盈着他的双目,这叫他看上去便又骇人了几分,毫无半点仙修的气度。
“真人!”
一道女声自门口传来,这声音急切而沙哑,想必来人是急匆匆赶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