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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硕鼠 ...

  •   “你知道那件事吗?”黑头簪花的少女用宽大的和袖半掩脸,窃窃笑着与密友耳语。

      她今天穿的很漂亮,蓝底丝绸料,春蝶粉樱花样,黑发盘起,簪花配小扇,是近代在贵女们间流行的和服样式。

      当然,她的密友也丝毫不逊于她。

      “什么?”贵女凑过来,把扑蝶用的扇子扔到了矮树丛里。

      禅院家的待客用的大厅,男人们还在推杯换盏、你来我往,大厅外的天井后院却闲适,假山喷泉灌木丛引来蝶燕,禅院家族夫人作陪,夫人们聚在假山边的小亭里,仆人端着茶水眼观鼻鼻观心。年轻的女客们三五散落到各处,各自带着自己的女仆。

      贵女身边的女仆递过一张绣帕,贵女擦过,女仆又恭敬地收走。

      “最近难道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吗?”

      贵女穿着粉底烟柳眠花样的和服,侧头问,流苏坠在她洁白的耳垂边。

      “噗呲。”

      蓝衣少女未语就先忍不住笑了,她用和袖遮住半边脸,眼睛弯弯,矜贵明亮,“禅院直哉和一个女人打赌喝酒,结果他喝酒都喝吐了,衣服还是输得一件不剩,光溜溜地被仆人抬回禅院家了!真是丢死人了……”

      她话还没说话,粉衣少女就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蓝衣少女眨眨眼,粉衣少女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才慢慢松开,幽幽叹了口气,“你不要命了,在这里说这些,要是让他们家仆人听到了,指不定之后怎么为难我们。”

      蓝衣少女闻言情绪也低落下来,瘪嘴,闷闷地拿手边的花草解气,“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真以为自己可以和五条家的那位比了么?把我们叫过来又不管不顾,说什么侧室、正室,规矩不规矩的……他把我们当什么了!”

      蓝衣少女狠狠一拔,一朵硕大的山茶花就被她整个掐了下来,摊开手,指尖泛红,抖了抖手,红色花头就整个掉了下去,砸在地上。

      粉衣少女拉住了她的手,心疼地吹了吹,又用手帕蘸了药膏往上面涂,“他目中无人归他目中无人,你又何苦要折磨自己,白没得叫人心疼。”

      蓝衣少女眼圈一红,“反正我不要嫁进禅院家!”

      “傻瓜,这几天就够了。怎么可能真的让我们嫁进去。”粉衣少女嗔怪,柔声,“走个过场罢了。他禅院家好歹也是明面上的御三家,少不得要给他们点面子。不然咒术总监会那边怕是要糟……”

      她们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倒是没有注意到长廊另外有个男人在盯着她们看。

      回字形设计的长廊包围着露天的院子,长廊上挂着祈福用的风铃,风铃下坠着贴有禅院家标签的符纸,那男人就隔着那几道白底黑字的符纸痴痴地望着那边。

      准确地来说,这是一位穿着女裙、妆容精致的男人。好在他面容清秀、身材消瘦,这样装扮倒也不觉怪异。

      他痴痴地看了很久,久到身后的灰衣小仆不得不硬着头皮提醒他,“川上大人,家主约您的时间快到了……”

      川上粟郎这才回过神来,指着那群女客问,“这些人是?”声音也是阴柔的,婉转,甚至妩媚。

      灰衣小仆被这声音迷得有些晕头转向,好一会儿才迷迷瞪瞪地回答,“这是……直哉少爷……的未婚妻候选人们……川上大人,我们还是……还是快走吧……家主不喜欢迟到的人……”

      “直哉啊……”川上粟郎沉默一会儿,突然开口,“他该去死的。”

      灰衣小仆怔愣了一下,“川上大人……”

      “难道不是吗?”川上粟郎回头,阴鸷又偏执,“瞧不起女人的人、拜高踩低的人、歧视他人的人,像他这种人,就该去死。”

      川上粟郎做梦都想变成女人,第一次看到禅院直哉的时候,被他的实力震慑住,后来发现这小少爷不过是个废物,扭曲而隐蔽被征服欲迅速变成了暴虐疯狂的杀意。

      要不是直昆人拦着,禅院直哉早不知道死他手里多少次了。

      灰衣小仆被彻底吓醒了,“川、川上大人!”

      “粟郎啊。”

      带着醉意的吆喝声从长廊尽头传来,大胡子腰上挂了个酒葫芦,醉醺醺地喊,“你怎么还没到啊,老夫都等你多久了?”

      川上粟郎忙低头行礼,“直昆人大人,我……”

      直昆人脸喝得红红的,望了望旁边的女客,嘟哝,“这也不是说话的地儿啊……”

      他身后的随从向灰衣小仆使了个眼神,两人一起默默退下了,连带带走了后院闲逛的女客们。

      一时,整个后院都静悄悄的。

      直昆人慢吞吞地走在木制长廊上,木屐拖沓,“粟郎啊,你怎么一直不来找老夫呢?”

      风吹过风铃,激起一片脆响。

      川上粟郎的冷汗一滴一滴地掉了下来,“最近的事情有点多,我……”

      “嗯嗯,老夫知道。”

      直昆人慢条斯理地打断了川上粟郎慌里慌张的话,“你公司破产了,富江又遇到了车祸……唉,”直昆人喝了口酒,面露悲伤,“富江可真是可惜了,她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好女人。”

      川上粟郎想到这个,也忍不住眼眶一红,他抬手擦了擦眼角。

      直昆人怜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妻子死了,公司也破产了,虽然父兄都不在了,但日子还是很难熬的吧?真是苦了你了。”

      直昆人一张口,酒气味就直往川上粟郎脸上扑,说实话,不臭,但不算好受。

      川上粟郎抽了抽鼻子,“哪能呢?还得是您辛苦,管理这这么大的家族,调皮的儿子、病弱固执的妻子、还有一群不听话的盟友……相比之下,我经历的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还有……”

      川上粟郎说了很多恭维体恤的话,像是全世界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直昆人的处境似的。

      直昆人等啊等,还是没等到自己想要的话,越等越烦,心底里甚至开始嘀咕自己是不是平时对着小子太好了。

      还敷衍他?

      直昆人喝口酒,砸吧砸吧嘴,然后抽出随身携带的太刀把面前喋喋不休的头砍了下来。

      “咚。”

      川上粟郎呆愣的脑袋砸到了地上,并不比那朵山茶花更美丽。山茶花至少鲜红,而他的脸色,除了苍白并没有任何一丝色彩。

      太刀刀面光洁,看不出曾经割下了谁的头。

      整齐颈上切口,“啧,别人跟老夫说,老夫还不行,原来真的没有血啊。”

      “直昆人大人……”川上粟郎讷讷地喊,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幕,美丽的大眼睛里全部都是泪水,“您为何要这样对我……”
      他一直帮直昆人做事。

      知遇之恩、提携之恩,他从不敢忘,哪怕到现在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下场居然会是这样。

      “为何?”

      直昆人往下瞥他,冷笑一声,“你可没告诉老夫你手上有宿傩的手指!老夫以为你是咒力觉醒、前途无量,又忠心耿耿。因为你,老夫甚至打算赐你和你妻子姓氏,却没想到错信了一对咒灵夫妇!真叫老夫恶心!”

      直昆人说着竟然伸手断了面前站立着的无头躯干的四肢。

      缺了头和四肢的躯干软倒下来,鲜血终于流出来,像是薄薄的一层温泉水,覆盖着木制长廊,滴滴答答地从木板边缘流到有着鹅卵石的矮树丛里。

      直昆人眯了眯眼,搓了搓手指。

      错觉么,自己今天似乎格外暴虐?

      地上,川上粟郎的脸更白了一层,他还是不甘心,“是谁,”痛苦地嘶吼着,“我没有!我没有,是谁?!是谁跟您说这些的!是谁?是直哉吗?是他吗?!……”

      直昆人没过去做什么,只是淡淡又嫌恶地看着那颗头,“你不如自己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川上粟郎愣住了,心虚、猜忌、痛苦、祈求、暴怒、杀意……这些东西几乎同时出现在他脸上,一张精致的脸扭曲地不成样子。

      他知道,他知道,他很早就知道了。

      照镜子的时候,他会因此感到惶恐,但这份惶恐中又冒出了一种近乎于恋爱的甜蜜。

      关于一件小事……川上粟郎,长得越来越像他的妻子——川上富江了。

      直昆人挥手,早有准备的守卫依次上来,用布蒙住了川上粟郎的头、躯干、四肢,然后包起来,分别放到了不同的盘子里。

      六个守卫举着盘子,一个仆人弓腰给直昆人递上了他常喝的酒。

      “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婉转低柔的声音从最前面那个盘子里传出来,似男似女,妩媚动人。

      直昆人顿了顿,“总监会、五条家。”

      他喝了口酒,用袖子擦了擦嘴,“要是两面宿傩的手指还在我还能试试保下你,可惜东都高专那边的学生已经把手指成功回收了。”

      失去两面宿傩手指的川上粟郎咒力少得可怜,随便一个禅院家的下仆就能杀死他。而公司破产、失去咒杀这一术式的川上粟郎,除了异乎常人的体质以外没有什么价值……或许还有吧,但是时间已经不能让他做实验了,五条家的小子都找上门来了。

      摆在明面上的利害,和潜在的、不知有无的可能……或许还是更大的麻烦,直昆人选择前者。

      “……”川上粟郎不说话了。

      直昆人想着那么多年间发生的事,有些感慨,“你别怪我,粟郎,我也是为了禅院家。但愿五条家的人能善待你吧。”

      “善待?”

      川上粟郎冷笑一声,口吻陡然辛辣,“装什么装啊,老不死?”

      直昆人一愣。

      “你知道那群人会怎么对我的啊?傻逼,你不是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吗?现在人那么多,你是不是很后悔刚刚没有直接在走廊上干.我?你这种老不死的穷鬼,馋我很久了吧?还有你那个该死的恶心儿子,恨不得直接把我衣服扒下来!”

      “一群穷鬼!用着粟荷的钱装大款,临到头了,出事了,忙不迭地划清界限?!穷鬼就是穷鬼,没能力只能向老鼠一样碰见事就躲嘚要多远有多远!五条悟是杀了你爹妈还是那天晚上干.得你爽翻了?

      我给你那么多钱,帮你办那么多事,欸,怎么不见你向我卖笑讨乖呢?”

      谩骂喋喋不休,直昆人捏着酒壶,阴沉地吩咐人把口枷给川上粟郎塞上。

      这不是一半的口枷,特制的。最大的不同是,塞到嘴里后,只要微微动一下,人的口腔就会瞬间鲜血蔓溢。

      川上粟郎说不了话了,嘴边都是鲜血。都这样了,他看着直昆人,眼里却有莫名的笑意。

      直昆人冷冷地看了很久,抬手,吩咐人又把布给他盖上了。

      ……

      直昆人还不知道,富江这种东西,只要一个细胞,就能像漫天的孢子密密麻麻地长满每个潮湿的角落。

      他还不知道。

      结城南风知道。

      禅院家门口,一家仆检查完请帖后朝另外一个家仆点了点头,家仆便快步上前,低声对结城南风说,“请帖没有问题,您可以进去了,结城小姐。”

      系统到最后还是没有改掉结城南风的身份。

      也就是说,哪怕不怎么愿意,结城南风、结城家在咒术界贵族中依然有一席之地。

      咒术界一向排外又封建,上层只会更甚。作为其中一员,搞张请帖还是比普通咒术师要容易的,何况是系统直接给的。

      结城南风颔首,就要进去却被家仆拦下了。

      南风淡淡撩起眼皮。

      两个家仆低着头,快速解释,“但是他们两个没有请帖,结城小姐,很抱歉,但他们不能进去。”

      灰原雄和七海建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仆从。”结城南风指了指身后的人,“仆从,跟在主人身后的那种,和你们一样。”

      “抱歉,结城小姐。”两个家仆低头挡在门前。

      论衣着、论气质……哪怕结城南风让七海建人他们稍微伪装一下,家仆们都不会那么坚定。

      结城南风手有些痒。

      今晚不长眼的NPC真是多。

      【请玩家善待NPC。】小D适时提醒。

      【那你只给一张请帖?】结城南风淡淡。

      【系统运行均按照低维世界法则,请玩家自行解决游戏中遇见的问题。】

      ……自行解决?

      南风松了松手腕,表情依旧淡淡。

      她一向不喜欢在没用的地方多费精力。

      既然副本非得要3个人,那干脆打进去好了。

      “啪。”

      灰原雄突然上前一步,按住了结城南风耸起的肩膀。南风侧头,灰原雄咧开嘴,大大地给了她一个笑。

      南风愣了一下,然后拧眉,“干嘛?”

      七海建人适时站到南风身侧,把手机屏举到两家仆眼前,“搜查令。”

      俩家仆一愣。

      他平静地说,“现由二级咒术师结城南风、灰原雄、七海建人搜查禅院本家族地,将一切异常物品交由松下山雄呈交咒术总监会,并押送禅院直昆人前往咒术总监审判会堂。”

      战斗眼镜反光,他看着脸色苍白的两家仆,淡淡说完最后一句,“若有阻拦及异常人员,特批,就地格杀。此令由咒术总监会副会长五条若发布,总监会及元老会全体同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硕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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