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硕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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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再给灰原雄一次机会，他大概会拉着七海建人就跑。这并非由于胆量不足、好吧，从表面上看确实是这样，而且由于南风还在那儿，这些动作就不仅仅是胆怯了，接近于残忍。
但他没办法冷静下来。
当他怀着紧张又兴奋的战栗来到仓库深处时，他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见证自己的怯懦和残忍。
灰蓝色顶端货架和仓库天花板尚有半人高的距离，黑漆漆的仓库，散落各地的、不明血肉、浓烈刺鼻的铁锈味，地上的血迹一路蜿蜒，尽头是长者一张人脸的老鼠和大笑着的结城南风。
结成南风入高专两个月，不出任务，性格冷漠尖锐，此时却把手搭在那只半死的老鼠头上，拎起老鼠头、还是人头，笑盈盈地问，
“富江啊，你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
那只老鼠被打得浑身都是血，爪子指甲和尾巴都被硬生生扯了下来，五个伤口一直在喷血，它喘着粗气，美丽的人脸上一片麻木。
南风站在有她那么高的一张人脸面前，顿了一会儿，突然朝他们望来，“七海，把你的刀给我。”
她的语气很是苦恼，漆黑的眼瞳病态的兴奋还未散去，“没有咒具，我杀不了这些东西。”
清冷又隐隐癫狂的声音落在地上，只有厚厚的灰尘动了。
心脏和躯体一同麻痹了，诡异的一幕让灰原雄生不出任何上前的勇气。
“嗯？”结城南风微微歪头，灰原雄被前面的七海建人遮住了大半，灰原雄见她望来，硬着头皮和她对视。
结城南风笑了，但没说什么，只重复自己要求，“给我你的刀。”她对七海建人说，语气慢慢恢复成日常的冷淡和不耐，“或者别的咒具，你们杀不了它。”
“是拔除，咒灵不是人类。”
七海建人深吸一口气，把刀递过去，南风侧身，满手都是血污，七海建人看见了，顿了顿，还是把刀放在了她手里，“你得解释一些东西。”他说。
“解释？”
结城南风还是那副傲慢冷漠的态度，她半蹲在老鼠侧颈处，拿着刀比着，像是在选合适的位置，“你想我解释什么？”
七海建人耐心地说，“我在仓库门口发现了你的咒力残秽。”
南风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了过去，“所以？”
七海建人站在那儿，双手自然下垂，看着南风像是在选那块猪肉的动作，眼神冷凝又烦躁，“你登记的术式是反伤，这种术式只能被动发动，在这种咒灵被封、监督和普通人都在场的情况下，你根本没有理由在仓库门口留下咒力残秽。”
南风顿了片刻，毫无诚意道，“哦，那就是有不长眼的人冲上来，术式自动发动了。”
七海建人深吸了一口气，“我看到了，没有人碰你。”
“哇，偷窥狂。”结城南风头也不抬。
“结城南风！”
七海建人被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敷衍弄得火冒三丈，他低吼，“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快被这位同期的行为弄疯了。
“七海……”灰原雄弱弱出声。
找到了。
南风眼睛一亮，手起刀落，裹着白布的钝刀砍在了老鼠侧颈上，老鼠像是被碰到了机关的巨型玩偶一样，“叽！”了一声，眼睛彻底失去光芒。
侧颈的鲜血刺啦刺啦地流出来，有个两只手掌那么大的血块也随着鲜血流出了出来，结城南风一把抓住了它。
她摊开手，那是张小巧精致的人脸，此时正闭着眼，恍若沉睡。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脸色苍白地看着这一幕。
“这……”
“怕什么。”结城南风把那张脸收起来，抹了一把脸上的黑血，又把刀扔给七海建人，“我又害不了你们。”
她看着他们，幽黑的眼睛犹如深井，平静又深邃，透不出一丝光来。但却给了他们几分宁静，那些因为诡异无助又惶恐而且的烦躁和尖锐竟然都慢慢消失了。
七海建人闭了闭眼，感受着渐渐平静的心情——他把这些归结为知道结城南风好似可以正常交流后带来的平静——他把钝刀上缠的白布解下来扔到一边，复又拿出一块布来，“弄好了就走。”
他走到角落收拾兵器。
无端的质问并非他本意，他不是喜欢刨根问底的人。之所以会一再失态，只是因为不安——他不信任结城南风，隐隐的，他甚至惊讶地发现自己恐惧着她。
毫无来由的恐惧。但抛开恐惧和一些莫名的不安，他与结成南风不过相处不多的同期，她既然已经拔除了咒灵，那他也实在没必要对她的事如此刨根问底，总归，这才是他们第三次见面。
七海建人慢慢地给自己的刀缠白布。
灰原雄倒是松了一口气，他递给结城南风些纸巾，结城南风顿了顿，还是收下了。
“谢了。”她擦脸，那老鼠血嗞了她满头。
东西一收，灰原雄自觉和同期亲近不少，于是心情和语气都轻快了，“结城，你好厉害啊。”
他说，凑进那只硕大的老鼠，“这就是一级咒灵吧？长得好恶心。”
“我和七海在前面也遇到了一群老鼠，那群老鼠好奇怪：分明只有三级的实力，看着却像二级！你不知道，我都快被吓死了！”
“嘿嘿，我还以为我们都要死了，还好最后没放弃。”
“七海到后来察觉到不对劲，搜完前面就直接冲到后面来了，说你很有可能在这儿。果然……”
他是个话痨。
结城南风一般情况下话都不多，擦完了血就敷衍地应着，旁边七海建人见她弄好了，把刀收起来，也要走了，时不时在灰原雄cue到他的时候给出点反应。
三人朝仓库门口走去，灰原雄一路嘴都不停，七海建人基本不说话，但两人都在时有时无地关注结城南风。
结城南风烦了，“都在看什么？“
七海建人默默转过头。
灰原雄挠了挠脸，“额，结成啊，你拿那个东西……就是那张脸……”
“战利品。“结城南风轻瞥他一眼，眼角和脸颊犹带血污，“我杀的，我拿的，你有意见？”
“嗯……我是没有啦。”灰原雄面上讪笑，手却碰了碰七海建人的手。
“我的咒具。”七海建人淡淡开口。
“下次还你。”结成南风皱眉。
七海建人追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就是下次。”结城南风手插在衣兜里，习惯性说，“我不赖账，你什么时候用得着我，什么时候……”
“那不如今天。”
“……”
结城南风皱眉，回头，“今天还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七海建人不说话，平静地和她对视。
南风脸上装出来的疑窦渐渐消失，变得面无表情。
灰原雄适时出来，两手一放，分别搭在七海建人和结城南风肩上，笑嘻嘻地，“都别冷脸嘛，我们可是同期欸！难不成你们也要像夏油前辈和五条前辈一样天天斗嘴打架吗？七海你前几天才吐槽说他们幼稚的！”
五条悟和夏油杰什么关系，他们什么关系？
七海建人和结城南风同时感受到了几分恶寒，但微妙地，他们都给灰原雄留了几分面子，说不上被恶寒冲散了对峙的敌意，但气氛确实好了很多。
灰原雄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南风你可别做什么危险的事。”他语气轻快又认真。
“不然我和建人都会很难办的。进来的时候，松下监督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灰原雄没说自己还闻到了血腥味、看到了奇怪的草坪印记——他非同一般的敏锐常常带着他脱离险境，如今却被用来隐晦地劝告同期。
……建人？
七海建人皱了皱眉。
他还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称呼他。
结城南风惊讶的情绪褪去，她冷笑了一声，侧头看灰原雄，“你在威胁我？”
“不是啦。”灰原雄忙道，眼睛因为惊讶瞪圆了些，“我干嘛威胁你？你和我是一起做过任务的同期欸，四舍五入，我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就是威胁，但他还没想好承认之后该怎么说。
“我只是想找松下监督确认一下情况，满足一下好奇心而已。”
生死之交……？
七海建人想，灰原这何止是四舍五入？
结城南风单挑眉，玩味道，“哦，生死之交……”
她有讥笑的意思，但却见灰原雄认真道，“是，生死之交，所以坦白来讲，我对你做的一切都感到很不安。”
结城南风和七海建人都是一愣。
没错，灰原雄想到该怎么说了。
街边亮起了路灯，不远处，辅助监督们的车前灯一闪一闪。
灰原雄白皙的脸上似真似假地显出一种纠结又沮丧的表情来。
“可能是因为经验过少或者我太胆小了吧？
结城，就算我知道你在拔除咒灵，可当我真的看到那一幕的时候，我却觉得害怕，我真怕咒灵控制住了你，我也真怕你会和我、和建人动手，我更怕你……其实不想完成任务。”
结城南风虽说是和他们一同入学的同期，但是直到这次任务前，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其实都没见过她。但却因为各种流言蜚语，提前对这位“结城家的嫡系大小姐”提前有了了解。
比如，分明不学无术，家族却为了好看，直接给她的二级咒术师证。甚至传言本来应该给一级，但临时闹矛盾了，才给的二级。
灰原雄眼睛直视着南风，“我怕你是坏人。”
结城南风嗤笑一声，“那就当我是了。”
她对灰原雄类似似真似假的自我剖析根本不感兴趣。
结城南风不反对用谎言和面具去保护稚嫩的内心，甚至会因为谎言和面具的精巧而啧啧称奇——但灰原雄拙劣的表演还不能让她驻足，反倒是因为擅自在情态里半掺真心，让整场对话变得尤为让人烦躁。
她讨厌不纯粹的东西。
结城南风转身就走，留下灰原雄和七海建人站在那儿，傍晚了，郊外小山上有日落和炊烟。
灰原雄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他想抓住她手臂叫她先别走来着，却只抓住了风。
过了一会儿，七海建人在他身侧淡淡开口，“走吧。”
不。
灰原雄心想，现在走了，他和结城南风的关系就只会是这样了。
更麻烦的是，这一瞬间后的每时每刻，他说不定都会想起结城南风毫不留情的转身，进而懊悔、自我怀疑——这种情绪只因为结城南风的强大而强大，他不要因为这种东西怀疑自己，而且……不，或许都不是。
他只是不甘心。
不甘心。
不甘心。
“我想和结城成为朋友！”
灰原雄突然朝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大吼，七海建人顿了一下，缓缓收回了手。
风把他的声音送到了南风身边，南风停下了。
没有街灯，监督被赶到了几公里外，废弃的仓库发出呜咽的风声。小路红斜阳，树木在夕阳下黑漆漆。
灰原雄吞咽了一口口水，双手握拳，说不清这是真心还是不甘心下的话术，“我想和结城成为朋友。可能在你眼里，这次还不算，但无所谓，只要我们还是同期、还是咒术师同伴，我们一定会有很多很多成为真正生死之交、成为挚友的机会！”
他大喊，“所以，未来、一定会的，一定会的，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南风，我一定会抓住你的！”
灰原雄发现自己讨厌手心空荡荡的感觉。
而结城南风笑了，她不讨厌这个答案。微微侧身，她把一根手指扔给了七海建人，“拿着。”
手指破风而过，七海建人扬手接过，打开，干瘪的手指躺在白皙的手掌上，“两面宿傩的手指。”
他和灰原雄对视一眼。
结成南风为什么会有这个东西？
南风回答，“老鼠肚子里挖出来的，拿回去交差吧。肯定有人找你们麻烦，自己小心着吧。”
她说完不再停留，长发飞舞，结成南风在呼啸的风里，转身走了。
【玩家。】
结城南风在思考往那边走能更快到酒吧。
【玩家。】
错过几个迎面而来的监督，她给结城宅打了个电话，通报了自己做的好事。
系统没有改变她的身份，作为结城嫡系天赋最高、身份最尊贵的小姐，结城南风犯下多大的错，结城家都得给她兜底。
【玩家。】
结城管家的语调亲切而不逾矩，在了解过一切后说，“好的小姐，我们知道了。”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甚至有闲情雅兴地小心翼翼地问她，“您这周末打算回家么？老爷很想您。”
没有任何不妥帖，可靠且温和，结城南风却觉得烦躁。
她是既得利益者。
她烦什么？
“不打算。”结城南风挂断了电话。
回个屁，那位老爷想得是不是她暂且不提，单说结城南风自己也根本没心思去见一个陌生人。
结城南风借着树枝，几个跳跃便是几公里路，真如飞翔一般，身体浸在风里，她突然想，干脆叛逃吧，她也不一定就要留在咒术界。
【玩家。】
【你到底要说什么？】结城南风烦躁地问。
她看着慢慢远去的辅助监督背影，耐着性子，【我现在可没攻击NPC。】
小D这才道，【副本“硕鼠”即将进入第二阶段，第二阶段为本副本最后而关键阶段，强制玩家携带NPC进入，限制人数：3。
“硕鼠”第一阶段进度：100%
评价：75。有点急躁啦，如果等一下同伴，可能会收获到更多惊喜哦~
“硕鼠”副本第二阶段进度：5%
目前主线任务进度：10%
重要人物好感一览（已折叠）
温馨提示：主线任务进度过低，可能会影响玩家游戏体验，部分副本可能不会对玩家开放。】
【另外，】
小D的声音变得冷凝，【玩家已被警告多次。请善待NPC，若一再违背星际宪法，游戏将考虑上报玩家恶劣行为并取消玩家内测资格。】
结城南风的脸慢慢黑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硕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