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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各有不幸 ...

  •   我好像一直在铺垫铺垫还是在铺垫 Orz不过下一回肯定就有曙光了喀喀喀……

      对於老弃的邪门儿,剑子自觉在某种机缘巧合下领教过,但还是那句话,不足为外人道也,那涉及的领域近乎是老弃的隐私了,所以他也从没和别人提起过。
      老弃还是一副困得发蔫的样子,问,大老远的,剑子你跑过来干什麽?
      剑子咧嘴真诚地一笑,老板,给来一条儿软白沙!
      “一条?”这下老弃总算有了点精神,直起身子,质疑的眼神悄然无声地盯著剑子。
      “嗯。”剑子极力保持他无害的笑容,虽然在老弃的逼视下这笑容显得是格外虚张声势。
      “还‘嗯’,信不信我抽你!” 老弃一个白眼丢过去,剑子顿感压力,花一样的笑容也给打蔫了。
      剑子平时不太抽烟。喝酒他倒是在行,但烟一般情况下他是不沾的。用他自己的话说,酒不过量是生活乐趣,而烟这种东西,平时抽一口都嫌多,只适合极端情况下用来自我虐待。所以只要他开始找烟抽就肯定是遇上什麽心里想不开过不去的事了。这个习惯和他熟的人都知道。
      老弃也没再说太多,只用他婉转的嗓音和眼神暗示剑子不要自虐,有心事想找人说一说的话来找他,他一定会对他关怀备至,敞开怀抱,互虐互惠。

      说著话的功夫,茶楼墙上一台老式挂锺叮!乱响了一阵。跟连锁反应似的,楼上桌子椅子脚步声杯盘声杂在一起一阵混乱,紧接著就听见一连串动静极大的哈哈笑声,一群夥计推推搡搡地下楼,午休结束,要干活儿了。
      “老大喂,打死卖盐的了!今儿这顿饭可真TM咸!嗝──”
      带头的夥计嚷嚷著,一个响亮的饱嗝打出来,自己又哈哈哈地狂笑了一阵。
      “哎哟?剑子仙迹!”
      剑子本来都打算和老弃准备相互开虐了,听见这夥计跟自己打招呼打得一如既往的亲切,回头向他招了招手。
      “哎哟!阿奇!”
      阿奇,破鼎阿奇,就是破玄奇。此人性格极为直爽,一跟直肠子通到底,大大咧咧的样子里总有些去不掉的顽童习性,在出演罪恶坑三罪首之前一直是霹雳群众演员的中流砥柱
      。他蒙头盖面地演了小兵和路人很多年,好不容易有一天要露脸去演个有三句台词和一段独白的店小二,却因为面相不善,被导演给稀里糊涂地提拔成了罪恶坑一霸,从此成为茶楼一段传奇。
      “阿奇……”老弃话都不用说完,一个眼神丢给破玄奇,示意他茶楼门外的散座上来客人了。
      “哦,老大,收到!”阿奇立刻领会领导意图,伸手一挥,“兄弟们,来客了快出门迎著啊──”
      於是夥计们分工合作,勤劳的蜜蜂一般频繁地在店里店外穿梭起来。
      其实仔细看过去,茶楼这一帮夥计居然都是在霹雳混过的。除了阿奇最好认,剩下的,有的演过某些江湖小门派的帮主,刚出场气儿还没喘匀就在戏里让人给拍死了,又或者被顽固反派抓了去做人质,最後同样壮志未酬身先死;有一些则是面相庄严,常年在鎏法天宫或者万圣岩等一些需要群众出家人的地方演和尚。还有几位美女,经常客串市集上采购的小家碧玉,要不就是名门闺秀的使唤丫头。
      再看茶楼,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相框挂了满墙,放眼望去都是剧照和大家在剧组里相互乱拍的照片。端著白色饭盒低头猛吃的玄宗四奇;现场拿剧本盖著脸打瞌睡的慕少艾和羽人,和他们旁边拿著个狗尾巴草看起来是要图谋不轨的阿九;西蒙褆摩还有龙宿穿戴整齐地坐在马扎上甩扑克;素还真一手提著大喇叭另一只手很有气派地不知道在指挥啥;屈世途摸著胡子在现场看灯光师傅摆弄电线;一群演魔兵的演员们把自己脸上的面罩都揭开了,对著镜头呲牙咧嘴歪瓜裂枣地笑。
      剑子的照片在墙上也有不少,最显眼的一张居然是修罗佛剑伸手抚摸著剑子仙迹的下巴,其实当时佛剑是在和剑子比划武打动作,可那个角度就是怎麽看怎麽像佛剑在认真调戏他。

      每次一看见这满墙的照片,剑子都觉得那些属於和不属於自己的回忆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在这个屋子里像是一群又一群得到了水的鱼,游来游去,好不快乐。

      “老大!”老弃和剑子还在闲散地聊著天,突然听见阿奇的大嗓门在门外咆哮著,只见他手搭凉棚眺望远处“停车场上又停了三辆大巴──”
      不用说,又有旅行团大驾光临了。 
      大中午的才到影视城,第一件事肯定是吃饭喝水上厕所,一会儿这茶楼可有的忙。老弃拿一块抹布把柜台表面仔细擦了擦,对剑子说,等会儿咱们再说话,你先哪儿凉快哪儿呆著喝茶去。
      剑子摸摸脑袋,转身正要哪儿凉快哪儿呆著去,刚迈两步,又被老弃给叫了回来。
      只见老弃从柜台下面抽出一厚摞的纸递给剑子,说,新写的,你先拿著看看,全当打发时间了。
      剑子看著那一摞有点卷了边的草稿纸,伸手接过来掂了掂,挺沈,他眨了眨双眼,欲哭无泪啊无泪啊泪……
      也不是什麽特别大不了的事,但这就是剑子曾经见识过的,老弃的邪门之处,之一。
      说起来弃天到底也是以“当编剧”为目标才来到霹雳的,可据剑子所知,除了他和苍以外,没有其他演员有机会拜读过老弃的作品。
      事後剑子无比悔恨,以後就是给他机会他也不看了,借他几双狗眼他也不看了。
      不是老弃写的东西太庸俗太不入眼,恰相反,剑子觉得自己看过的那几个故事简直好得很,太好了。
      好得让人深陷其中欲罢不能。

      剑子会翻开老弃写的东西,纯属巧合。
      那时候神州快拍完了,剧情很惨烈,同志们很入戏。之前得了空休息的时候大家还有闲心斗斗嘴皮子,可拍到弃天帝要清除污秽、神柱要倒、中原要万劫不复的时候,整个剧组
      里一片肃杀。弃天帝一摊手,死了多少的朋友兄弟;一起冲上去恨不得秒了他,可他又一摊手,反过来差点让他们排队去领便当。太强太变态就算了,还一脸“老子就是变态你想怎样来打我呀来打我呀”的不可一世,於是幸存的同志们一个个愁眉深锁,脸上写满了仇恨,下了戏也不和老弃说话了,故意绕著他走;开拍之前看见老弃自己在角落里喝水润嗓子,一个个都在身後背景里狂烧著万丈的怒火,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老弃让凉白开给一口噎死。
      就是在这种一触即发的绝佳环境下,剑子有幸拜读了老弃的小说。
      当时他的武戏打得晕晕乎乎的,导演一喊卡他就栽到也不知道谁坐过的椅子里开始闭目养神。老弃那本小说是他随手抓起来当扇子用的,使劲呼扇了两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写著字,自然而然就拿起来读了两行。
      剑子回忆不出具体细节了,只记著一个感觉,看完两页之後他整个人都给吓精神了,他感觉自己看的根本就不是书,他失手翻开了万血邪录。
      一本会吞噬万物让天地无光的万血邪录。
      剑子是开书店的,是一个饱读诗书的人,自然主义和荒诞派的东西他没少看,可他不记得任何一本书会如此用诡异却豔丽的文字让你心甘情愿被吞噬了,然後把你放置在绝望和虚无的深渊里,然後任意折磨你。
      当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从书里拽出来的时候,一抬头正好看见弃天站在鼓风机前面默台词。
      书里那个无边颓败的世界和眼前长发翻飞的邪神瞬间重叠。剑子顿时有种被天雷劈中的痛。
      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这万血邪录是弃天帝写的,而他写这本书就是为了让世上所有人都被邪录吸收,被同化,然後这个世界就澄清了。
      剑子带著这种错觉和因为错觉而产生的愤怒投入了下一场的武戏拍摄,据佛剑回忆,当时剑子拎著古尘冲出去的样子很不一般,有一种要和弃天帝同归於尽的前所未有的暴躁。
      後来戏拍完了,按说老弃不是本地人没事就该从哪儿来再回哪儿去了,偏偏这时那个总编又一派悠闲地出现,对老弃说,戏是拍完了,可人生还是很长的嘛……公司打算把城门口的茶楼业务暂时交给你,有没有兴趣啊?
      於是老弃开始在茶楼继续他便当帝的生涯。
      剑子深深地觉得,总编是在用尽一切办法、深明大义地挽救一个已然堕落腐化的灵魂……

      太阳又往西边斜了一点,光线透过茶楼的窗棂把自己又抻长了一截,它的影子也跟著缓缓爬了几步。
      剑子还没看完万血邪录升级版,自备的狗眼已经差不多瞎得血肉模糊了。他默默地悲泣,暗叹究竟是什麽力量让老弃的内心像个黑洞似的如此不留一丝生机。
      “怎麽样?”老弃手里拿了个灰不溜秋的收音机,有点兴冲冲地在剑子对面坐下,刚刚忙完,身上还有点後厨的油烟味儿。
      剑子没正面回答:“你上次说要在这儿卖到什麽时候?”
      当然,他是指在茶楼卖便当。
      老弃想了想,说,照现在的情况看……可能也就再一年吧。
      “我看靠谱,您就再卖一年吧。再多卖几年我们也不介意,什麽时候把您这悲戚的三观给掰正直了什麽时候再放您走,算是我们锺垣对世界做了桩贡献……”
      剑子故意盯著老弃,还把“卖”字咬得特别重。
      老弃当然不满意了:“卖什麽卖,咱能说得好听点不能了?”

      “说说,找我来干什麽?”
      “你先说说,怎麽你越写越暗黑了,世界真就这麽不美好这麽不入你的眼?”剑子一直都很想问出这个问题的答案,奈何老弃总是给他一笑而过。
      这次又是,老弃不说话,手指头一直在摸著那个小收音机的开关,嘴角笑著,眼睛却没笑。
      一看这架势,剑子就知道大概问不出什麽了。每次一提到自己的事情,老弃就是这一脸的神秘和无可奉告。
      看他一直在摩挲著收音机,剑子想起了另一件事。
      “老弃……最近和苍还有联系麽?”
      这回可好,老弃嘴上依然挂著笑,眼睛里却慢慢一股渗出欲哭无泪的惆怅,表情与怨妇无异。剑子後悔了,又才想起之前的那些乱七八糟事,心想自己问的这什麽狗屁问题,太欠了。
      “对不住,我错了,你就当我没问过……”

      虽然是春天回暖,但将近傍晚的时候温度仍免不了有点低。剑子最後还是从老弃那儿死缠烂打来一包烟,出了茶楼,正好遇见狂龙老大飙著摩托车来接阿奇,剑子分了他俩一
      人一颗,然後坐在自己的自行车上,扒著狂龙健美的手臂让他的摩托车带著一溜烟儿地回了生活区。
      他想找老弃聊的事情,最後也没真正聊出个结果来。老弃说,你心里有结,要麽你自己解,要麽,因为谁系上了这个结你就找谁去解。
      其实他都还没说这个结是因为谁系的,但老弃在别人的事情上一向都是明白人,就算不说他也猜得出来。
      剑子站在一家卖烤鸭和熟食的小门脸旁边颇忧郁地嘬著烟。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小店门口排了不少人,等他这根烟抽完了,没准能赶上个人少的空档。
      想吃肉。剑子想。
      结果不如他预料那般顺利,一根烟的功夫,那队伍似乎又拐了个弯,比之前还长了。剑子无奈,只好乖乖站到队尾,老老实实地排著。
      周围车水马龙的。不远处那个红绿灯一变灯,剑子就能听见机动车从自己身後呼啸而过,大量的自行车铃铛和车!辘因为路面不平而细碎地叮当响,中学生三五成群大呼小叫
      ,公交车上的喇叭说著“X路车进站请注意安全,X路车进站请注意安全”,车门一开,人行道上瞬间涌出一批趾高气昂的高跟鞋声,在这些嘈杂中居然还能听见麻雀在树上叽叽喳喳。
      剑子突然觉得,自己就存在於这个由简单琐碎的事情构成的世界里,这本身是多麽的难以形容多麽美好,他甚至暂时忘了自己的那点纠结,忘了追问老弃为什麽要把这样一个世界描述的暗淡无光。
      而正当剑子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心呼唤肉的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在夕阳的方向响起,格外快乐地呼唤著剑子。
      “剑子!”
      在剑子的正前方,夕阳最後的那点余辉全数洒在了熟食店橱窗里挂著的几只烤鸭身上,金灿灿,油亮亮。
      他听见那一声“剑子”,心里顿时抖落了一地的惊诧,换来一阵心脏病发作似的狂跳。
      剑子逆著阳光看过去,夕阳西下,从那里翩然而来的人竟然让他失了言语,嘴角只剩下一个仿佛千言万语凝结而成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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