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底风》棉球

12、伍。——玉签初报明。

　　凝涴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船上一片沉默。

　　她也忐忑。

　　本来只想着跟明汐报个信，却没想到一下子惹来这么多人，还有大名鼎鼎的四娘。四娘一直没说什么，甚至有些笑吟吟的，一副权当看戏的做派，不过这戏，着实重了些。

　　斛珠和清冷仍然跪着，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两个人跪得倒是闷声不响，气氛是绷着越发地紧了，妃沂和忧泠早在后头四手相叠，沉默不语。

　　莲梓璇气得不行，一只手伸出去想指着跪着的人，却又无力地垂下来，想骂点什么，终究是咬了下唇恨恨吐了几个字，竟不成句。“狠……也不必……这般……”

　　水明汐轻轻笑了一下，拍了拍沙滩，打破了沉寂。“我早说了，秦淮水上浪大，总是不太平的。瞧着安安稳稳的船，指不定就颠覆了，还不定是谁搞的鬼呢，要是光风大，还没什么。没准儿是那掌橹的人干的，可就麻烦咯。”

　　四娘轻轻咳了一声，笑得不悲不喜。“小水说得是，你瞧我这么久没回来，红祸都被人折腾得不像样了，这要是还不收拾收拾，怕是船都要给人摇翻了。”

　　沙滩把方才凝涴递过来的花粉末扔到斛珠面前，似乎是想说些什么，终于还是没说出口的样子，淡淡地浮起一点客气的笑容来，蹲下去望着其。“以往那么多，我也不与你算了……只是……枉我当你与我一同是伤心人……你这样算计……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好。始终是平静不下来……”顿了一顿，又跟上续话儿。“红祸，怎么说也待你我不薄，怎么……怎么就这样了呢？有多恨？——怎么恨得下去呢？”

　　“也不是……也不是恨吧。”清冷抬起头，泪眼蒙蒙望着沙滩，语气里有心疼不忍，也有掩饰不了的难过。“我不也没想过，她知道我的病，又处心积虑地做这些做那些……”

　　“你是不是还想感激她有那么一点带你走的心思？”莲梓璇拔高了音调，尾音却含了点颤意，气急。“然后留我们在这儿，像群傻子一样？”

　　“我本来打算，到这时候也该跟你们说的了……”斛珠急急辩解着，“给清冷的花……也只是加重症状，并不致命的……我……我有认得好的郎中，只要她跟我一同走了，必然是能完好全愈的……我并没有害她的意思……莲娘那儿……”

　　“别喊我莲娘！你要害的是我的孩子！”

　　月斛珠咬了咬苍白下唇。“……不过是想报复……回报一些痛……得却失的痛……终究是天意没落着不是么……我也并不打算追着下手的……”

　　杜妃沂终究是听不下去，冲上前一个巴掌清脆利落地甩在她脸上。

　　所有人都惊住了。

　　杜妃沂素来和月斛珠关系最好，无论是谁闹了笑话，出来笑的也是对方，而无论是谁惹了祸，护着的，也必然是对方。斛珠虽然办了杂货铺子，却总不舍得给自己置备些好的东西，妃沂就拿自己的体己给她贴了钱来买普洱，裁新衣。

　　“平时，再怎么样的任性也没关系，可，这样不可以。虽然梓璇没事——但……这，忍无可忍。”妃沂打完那一巴掌，却是忽然在斛珠的面前跟着跪了下来，定定地瞧着她，不转片刻眼神。“莲梓璇，她是会骂你会笑你，会给你留一块豆沙糕，会惦记着给你买坠子买布料的人，是你喊莲娘的人，她去逛集市，偷偷给大伙儿求平安符，特地给你捎个开光玉观音的人，你怎么就舍得下手？”

　　她问她，“你怎么就舍得，让她气成这样，痛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