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宫阙》沈清慕

24、天帝羽化（1）

　　回去时的路穿梭在魔界的市井之间，途中没有一路奔波，楚云天是骑着小狸来的，没日没夜地赶路，小狸累得怨声载道，紫莲也不舍得小狸再如此劳累，于是两人走走停停，拖了些时日。
　　魔族的景色可以说是远胜于四界的，这里的青山连绵，绿水环绕，官道两旁林立着不少大大小小的房屋，小贩临街设了一排摊位，叫卖声不绝于耳，很是热闹。
　　魔族的物事确是有魔族的特点，装饰品大多以绳为主，用彩绳编出不同的图腾，代表不同的寓意。像是原本一个狰狞可怖的鬼脸饰物，在这里却是极为吉祥的护身符。
　　小狸拉着紫莲在热闹的集市里来回穿梭，那些镂空的葫芦，雕了字的芝麻，可以放出荧光的小虫，无一不吸引着她的眼球。
　　“主人，你看这个，你带着绝对好看！”小狸捻起一支彩绳编成的钗，大叫。
　　那钗却也别致，细细的绳子上扎染了七种颜色，编成一朵莲花形，剩下的绳子扎成流苏垂下，绳不知是用什么颜料染的，行动之间竟有淡淡光泽闪出。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那钗从小狸手中拿过，端详了一阵，挑了个不错的位置，插在了紫莲头上。
　　七彩的莲花，让本过于素雅的紫莲一下子生动活泼起来，流苏垂下，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晃，偶尔调皮擦过耳际，温柔的像是一只小手，直直抓到楚云天的心里去。
　　看着楚云天惊艳的眼神，小狸吃吃笑了起来，两个主人，怎么看怎么登对。
　　小狸蹦跳着，一路笑闹，直到天黑了，三人寻了间旅店住下。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晨时候，天刚蒙蒙亮，淡淡的雾气笼在窗子外面，紫莲推开窗，深深吸气。
　　“主上，如今应该怎么办？”
　　窗下一侍卫摸样的人正弯腰请示，一旁楚云天负手而立，眼睛望着远处青蓝色的天边：“你回去告诉云闲，先不要动，看看天界那边有什么动静，我随后便到。”
　　“是！”那侍卫行了一礼，身形瞬间消失不见。
　　楚云天回身，望向紫莲：“你起来了？”
　　紫莲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怔住了，忙点头道：“起来了，方才……”
　　“天帝遇刺，病危。”楚云天盯着她的眸子，一瞬不瞬，“我们要尽快赶回去。”
　　紫莲一时竟忘记了言语。天帝遇刺……病危……
　　再次出发之后，楚云天对小狸的愁眉苦脸视而不见，他的话她不敢不听，只得一路狂奔。
　　楚云天自然是不会带着紫莲跑回天界的，从隧道里一跃而过直奔灵界。
　　灵界已是夏末，空气里微微的余热铺在脸上，紫莲很快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上还穿着袄子，背后是楚云天的胸膛，不敢乱动反而越发燥热起来。
　　终于到了灵府之后，紫莲下意识跑到原来住的院子里，挑了件过去的薄衫换上。那一瞬间似乎又回到了以前，墙外的垂柳有几枝柳叶拂入墙内，白墙红瓦，绿影荫荫。
　　始终不能明白，到底是不是在梦中，仿佛一朝醒来，一切都又回到原样。
　　朝宣殿里楚云天和楚云闲正相对而立。
　　“大哥，天帝这次伤势甚重，或许撑不过去了……”
　　楚云天淡淡点头：“刺客捉到了吗？”
　　“捉到了，说是魔族的人。”
　　“魔族……”眉微微蹙起，“是为了牵制边疆的战事。”
　　“想来应该是了，毕竟大哥要来了那两界的援军，如今四界联兵对垒魔族，魔族自然是需要万般小心。此时天帝遇刺，天界士兵军心动摇，魔族便是最大的受益人。”楚云闲忽然抬头，看向楚云天，“大哥，天帝遇刺病危，那你和紫莲的婚事……”
　　是天意如此么，在天帝病危之际，灵界自然不能大张旗鼓采办婚事了，楚云天不由苦笑道：“延后吧。”
　　一转身却见紫莲正站在大殿门口，眼中惊疑不定，还有一抹稍稍的安稳神色，看得楚云天心底一阵刺痛。
　　之后的日子像是深井里的水，平静无波。那个行刺天帝的刺客在一天夜里突然死了，于是四界之中传言漫天纷飞，洋洋洒洒，像是一场鹅毛大雪覆盖了整个四界。魔王的暴戾和狠毒是最常见的话题，甚至还有人能惟妙惟肖地描绘出魔王的样貌来，什么红棕头发，头上两只墨黑的犄角，血口獠牙之类的。有人说魔王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眨眼之间便潜入天宫里的地牢，手指一点就赐死了那刺客，绘声绘色得仿佛亲眼见了似的。
　　若是确切来说，紫莲曾离魔王如此之近，却仍是没见过他的脸，只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削薄的嘴唇，没有血盆的大口，也没有腥臭的獠牙。
　　反而给人一种淡淡的熟稔感觉，他的关切他的语言，每一句都给了紫莲与众不同的安全感。
　　依旧是流言不休，蜚语不止，然而天宫之内却渐渐恢复寻常，井然有序。
　　天慕景授命临时掌管天界事务，直到天帝康复，然天帝何时康复，则不得而知。
　　夏季的余热渐渐消散了，秋天缓缓来临，带着一抹棕红的色彩，漫上天地。
　　院子里的树叶泛起了黄，小狸在窗口上罩了层轻纱，多少抵了些寒气。楼下的树上，小狸用绢纸折了些花缀在其间，紫莲每每打开窗都能看见，满树随风轻摆的软红，别致温馨。
　　小狸总是不停蹦跳在紫莲周围，拍着手笑闹着，安静得有些枯燥的日子因为有了她的存在而添了一分生气。
　　又是一个傍晚，天渐渐沉了下来。此时，天边的云彩像是着了火，落日隐在后边，洒下最后一片余辉。晚霞之中，似是有一匹马咆哮而出，四蹄奔腾，口吐烈炎，日头在他狂傲的挣揣中逐渐黯然失色。
　　夜晚，紫薇星动，红芒耀世，有人说千古一帝即将出现。
　　那夜，天帝羽化了，消息传开时，四界之人都没有什么惊讶。
　　天帝遗名由天慕景继位，为天界第四十三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