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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楚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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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默伫立在床前,望着气息微弱的离朱,难抑心头的绝望。
“他……到底何时会醒?”
“他内伤甚重,需要精心调理。”凝翠右手裹着纱布,神情憔悴。
“我是问他何时会醒!”玄默猛地转身,望着凝翠的眼中尽是戾气。凝翠不由向后一退,随即站定,道:
“我已尽力。”
“你尽力?你尽力害他吧?陷害父亲入狱的不也是你吗?”玄默一步步逼近。
“既然如此,我现在回城。”玄默的敌意,她并不意外,只有离朱才懂她的无奈吧。淡然一笑后,凝翠决定离开。
“你想一走了之?”玄默欺近,长年握剑的手卡住凝翠的玉颈。
“放手。”凝翠盯着爆怒的玄默,艰难而冷静地吐出两个字,玄默却加重了力道。慢慢的,凝翠的脸色转为青紫。
“住手!你想在离朱塌前杀人吗?”一个声音冷喝。玄默赫然松手,转过身,剩凝翠跪坐在地上咳喘。眼前人年近三十,玉冠青裳,眉若远山,目如沉湖,淡然宁静中透着剔透与尊贵。
“你到底是何人?”玄默积累了多日的紧张、愤懑急须找到出口,气焰转向来人。
“他是冒死救离朱的人!”倚楼一身素白,眼中布满血丝:“玄默,你只能如此处理你的情绪吗?公子受伤,大家都担心,但惟有你,会让事情变得更糟。”倚楼说着,扶起了一旁的凝翠。
“倚楼……我……”玄默终是冷静下来,却无言以对,只长叹一声,走出帐去。
“倚楼?你就是倚楼。”青衣人望着倚楼,目光交织着欣喜与哀愁。
“我是凤倚楼,侯府区区侍女,还不知恩人大名?”倚楼毕竟年少,并未见他神色异常。
“救离朱,不过尽人伦,无恩可言。倚楼可唤我安塞。”
“安塞?”倚楼默念,一种默名的似曾相识涌上心头。
“以后,便唤我安大哥吧。”安塞伸手抚倚楼长发,一旁的凝翠看得真切,那种眼神,叫宠溺,却猜不透这安塞到底何人,又为何要出手相救,再没有时间去探究,离朱已安全,必须尽快回城,若延误了隐王命令,凝华便岌岌可危。思及此,凝翠勉强站起,道了声“告辞”便往帐外走。
“凝姑娘是急着回城吗?”安塞道。
“我有私事,不得不回。”
“在下也要回城,不如一同走,也相互有个照应。”安塞微笑着望着凝翠,眼中一片纯净。
“安大哥这就要走?”倚楼抓住安塞的衣角,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会对刚认识的人如此依赖。
“我办完事就回,你安心守着离朱。”
“还是攻不下吗?”玄默禁蹙着眉,神情憔悴。
“萧氏死守,我军伤亡严重,必须休息整顿,不宜再攻。”黄继望着玄默,也是一脸忧虑。
“隐国大军,三天后必至,不攻等于坐以待毙啊!”金统怒目圆睁,一拳砸在地图上。
“金将军少安毋躁,连续攻击,却击而不破,已对士气造成很大影响,再攻下去,怕是加速灭亡。”蓝逝向来冷静。
“重炽原本进城救人,现在统帅已回,却不见重炽。”玄默不再纠缠于战与不战,若是能得到城内准确消息,应对之策又何愁不出。
“玄默!公子醒了。”倚楼奔了进来,脸上挂着欣喜的泪。
“哥,哥!”玄默强抑着激荡的心情低声呼唤。离朱缓缓睁开眼,玄默的憔悴尽落眼底。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离朱的声音微弱却有力,玄默终于滴下泪来,哽咽不成语。离朱缓缓拥住玄默,轻抚玄默颤抖的肩,柔声道:
“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玄默摇了摇头,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哥,有传言说……说……”
“说什么?”离朱心中一凌。
“说父亲已逝,这……不是真的吧?”玄默问得胆战心惊。
“玄默……”离朱心头一阵刺痛,更用力得拥住他,始终是要面对的吧。
“父亲他……已在狱中自缢身亡。”
“不!”玄默大叫一声,挣开离朱的怀:“这不是真的,父亲怎么可能自缢?你骗我,你骗我的吧?”
“玄默!你冷静下来!”离朱想撑起身子,却觉一阵眩晕,只得扶住床沿,勉强不让自己滑落:“这是真的,父亲已经不在了。”
“不……”玄默撑住背后的木桌,无法相信坦荡沉静的父亲最终的下场竟是如此。
“玄默……我……没来得及能救他……对不起……”离朱强忍胸中郁结之气,挣扎着走到玄默身旁,扶住他不住颤抖的双肩。
“传令,三更造饭,五更进军,不取帝都,誓不言休!”此时的玄默,眼中早已是一片杀意。
“可将士们连夜撕杀,已经疲惫万分了啊。”蓝逝单膝而跪,难掩忧虑。两旁将士亦纷纷附和,只有刚从帝都回来的重炽,静毅如松。
“攻城!这是军令!”玄默早已失了沉稳,仇恨渐渐吞噬心智。
“副统帅,无谓做不必要的牺牲哪!”老将黄继沉声道。
“不必要?在此坐等难道必要?不必多言,我意已决!”玄默挥剑谣指帝都,从眼神到剑锋,尽是冰冷的恨意。
“慢着。”离朱轻道,掀开帐门。玄默望见离朱苍白的颜色,终是敛了戾气,弃了剑,欲上前掺扶,却被离朱挥手止住。
“撤北门之师回营,命众将好生歇息,明日日出点卯,正午攻城。”离朱站在大帐中央,白色长衫下更显嬴弱,声音低沉,却透着不容违抗的力量。众将皆伏首听命,即使是丝毫不能猜透离朱的用意。只要是离朱,便足可无条件的听从,多年的同生共死让众将对离朱的信任近乎麻木。
“哥……这……”
“困兽之斗,非同小可,若是网开一洞,又将如何呢?”离朱的目光已不知落在何处,唇边的笑却宛若噩梦。
帝都,皇宫,正殿。
“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青裳人背手而立,目光冰利如刃。
“你终是回来了。”旦王端坐着,依旧似没有半点情绪。
“战乱多年,土地荒芜,民不聊生,只因你想让他坐在那里?”安塞指着正中宝座,无比沉痛。
“既是恨,何以又救他?”
“哈哈哈……”安塞仰天一笑,道:“恨!又如何不恨?只是他不止可恨,更加可怜。无故地被母亲憎恨,无故地被逼谋反,还将无故地被逼弑父,敢问这世间还有谁能如他般悲惨?”
“这是他的命。”旦王沉静如潭,唇边甚至浮出笑容。
“你为他安排的命!他……本该云淡风清。”
“我也只是顺命而已。”
“住口!你知道何为天命吗?天命让百姓妻离子散、颠沛流离、死于非命吗?”安塞再也不能克制,这些年的飘泊让他看见太多凄惨。
“破,不太不像我的孩子了。你知道吗?离朱在忘林,曾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命令格杀三十余人,其中包括箫玉龙。”旦王笑意更甚。
“这……也是你逼出来的。”听及此,安塞吃了一惊,万没想到离朱竟能如此冷血。
“对,他灵魂深处的阴霾和残暴,正是一统各国所不可或缺的。”
“那么你自己呢?你自己的残暴就流在你的血液中,既然要一统天下,为何不亲自做?”安塞无法理解旦王逼离朱反,竟是为了一统天下。
“我心早已老死,唯剩这统一一念支撑残躯。”
“你……”安塞面对这样的旦王,却已无言以对,“他很快会攻进来。”
“我不会走,他必须亲手杀了我,才可心如铁石,披荆斩棘,完成一统。”
“他会如何恨自己?”
“越恨自己的人,才能越决绝。”旦王轻语,脸上却是刻骨的沉痛。
宫廷内,庭院依旧,人事匆匆。凝翠琴音如水。拨开最后一弦,再无清越,却只低沉如石投入水。
“小姐,怎么了?”遗珠望着还在震颤的琴弦,此音表示凝翠心正乱。
“我……哎……”终是止于一声长叹。
“小姐可是在担忧凝华?”遗珠并非蠢钝。
“不知隐王会如何对待她,待她知道我所做的之后。”
“小姐可修书隐王,就说……就说救离朱是为了使旦国内乱不止,让隐国有机可趁。”
“你道隐王是三岁小儿不成?如今形式,离朱在,靖国军必破城,即使有所损耗,到时对付远道而来的隐军,并非难事。而离朱若亡,两方实力的会均匀些,隐军才能各个击破。”
“若此,凝华不是很危险?”
“所幸,隐与旦相距遥远,现在又正逢战乱,隐王一时还不会知道那么多。”
“那我们该回隐吗?”
“一定要回,只是,不是现在。”凝翠重重拨下一弦,声沉如钟。
望着渐渐转明的天色,倚楼轻叹一声,仿佛就在昨天,还在靖国侯府与玄默练剑,而如今,却是枕戈待旦,离朱心底的阴霾日益深重,强撑病体,运筹帷幄。而玄默却满心恨意,短短几日,就褪尽了少年的青涩。明日一战,若是输了,便再无生机,若是赢了呢?又当如何,旦国王位对离朱意味着什么?倚楼并不清楚,唯一清楚的是,若离朱成为旦王,他身边将再没有自己的位置。思及此,倚楼幽幽叹气,此等心情,怕是要埋藏一辈子了吧?
“倚楼小姐何如叹气?”阴影处走来的,却是来去无踪的安塞。
“安公子?想不到你回来的如此之快。”看见安塞,倚楼竟有一丝欣慰。
“我安塞,别无所长,好在有此自由之身,来来去去,全无牵挂罢了。”安塞步履零碎,只依稀带着几分清醒。
“安公子,你醉了。”倚楼微惊,竟有人在此时买醉。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更何况此时此地。”
“安公子……”倚楼不经意抬头,却望见安塞眼中的凄凉,便是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小姐金玉之质,为何屈居于此?”
“倚楼从小无父无母,多亏我家公子收留。”
“无父无母?哈哈哈……”安塞突然大笑,“离朱可是在引凤楼得的你?”
听得此言,倚楼甚惊。
“正是,安公子如何得知?”
“引凤楼,凤倚楼,哈哈哈……”安塞却不回答,只顾离去。
昏烛青纱帐,帐中人,却一定无眠吧。安塞踏入离朱帐中,竟如入无人之地。
“战破。”声音从帐内传来,安塞却波澜不惊。
“你早知道了吧。”
“此时出现的,除了你还有谁?”离朱掀起帐幕,望着阴影中的安塞。
“罢兵吧。”
离朱不语,只冷冷望着安塞,半晌,方道:
“你知道不可能。”
“看来不得不说了。”安塞深吸一口气,道:“他是你生父,你身上流淌着战家的血。”
“哈哈哈……”离朱狂笑不止,似乎天底下再无比此可笑之事。
“你不信?”
“你难道是今日方知吗?”止了笑,离朱缓缓站起,逼视着安塞。
“你早就知道了?”安塞大惊。
“对,在靖国侯死的那天。”
“那你为何……”
“战破,安塞。这旦王的位置,我会为你留着。”
“哼,既然是弑君谋逆,难道还要我来提你承担罪名?”安塞冷笑。
“这本是你的。”
“你以为我稀罕吗?”自出宫那日起,权势在安塞眼中早已如尘埃:“那么,你决定了?”
“自然。”
“好。”安塞心中一恸,却不知是为旦王,还是眼前这同父异母的骨肉:“还有一件事,倚楼。”
“你知道了?”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她太似她母亲了。”
“你要告诉她吗?”
“她对你有心。”
“什么?”离朱愕然,从未想到少女心事总是春。
“哼,就知如此,早日告诉她真相吧。”
“只是当时紫瑛娘娘死前,我曾答应她,永不让倚楼再为皇家女。”
“这是你的承诺,不关我的事。只是倚楼若是受到伤害,我决不饶你。”安塞言罢,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放心,等你手刃生父那一刻,我一定会来。”安塞声音渐远。
当离朱追出帐外,哪里还有他的身影。
传说只要在抓住树上飘落的叶子,就能为所爱的人带来好运,只是,三九天气,只见光秃秃的树干直刺天空,哪里看得见半片叶子。倚楼极目远眺,不知可还有一片残叶。天边红日露了一个头,就快大亮了吧。
“倚楼。”
倚楼回头,望见神色异常的玄默。
“倚楼……”玄默突然抱住倚楼,哽咽不能语。
“玄默,别这样,你怎么了?”倚楼试着挣脱,玄默却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渐渐,倚楼感受到肩上传来的凉意。
“玄默,怎么了?”这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见玄默落泪,即便是在得知靖国侯的死讯之时,玄默也未在她面前落一滴泪。倚楼轻抚着玄默的后背,知道事情必不简单。
“原来……原来他……他身上流着旦王的血。”玄默略略平静,声音却依然颤抖。
“你说什么?哪个他?”
“离朱。”玄默的声音,已沉痛地失去了情绪。
“什么?”倚楼错愕。
“而你,是旦王与紫瑛娘娘之女。”震惊之余,玄默已失却了判断能力,只想一吐为快。倚楼顿时呆住,听到的字慢慢在脑海中汇聚成这样一个事实——离朱,是她同父哥哥。
“不可能,决不可能!”倚楼一把推开玄默,泪涌出眼眶。
“是真的,是安塞,也就是战破太子在与哥哥谈话时所说的。”见到倚楼的激动,玄默倒是平静下来。
“他怎么可以是我的哥哥?怎么可以?即使不能在一起,他也不能是我的哥哥啊!”倚楼哭喊着,似乎只有如次,才能不让心片片碎落。听得此语,玄默一窒,道:
“你……你对他有心?”
“是,从小到大,我的眼里只有公子有人,只有他一人!可他竟是我的哥哥。世上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倚楼悲极反笑,然后转身离去,剩下玄默独自承受这隆冬之晨。
大帐内,众将齐聚,独独缺了玄默。前锋、左路、右路,一一点将完毕,玄默却依然没有踪影。离朱轻锁愁眉,本想让玄默坐阵中军,代自己掌控全局,却不知他竟何以迟迟为到,又不好明问,只得沉吟。众将皆有相同的疑虑,只无人敢多言半句。重炽见情形僵持,只得上前一步,道:
“统帅,副统帅在自己帐内饮酒,无人能劝。”
“什么?”离朱一惊,玄默不至如此,其中必有隐情:“传我将令,让他来大帐。诸位退下各行其是。”众人领命而去。离朱等了半刻,却听将士回报:
“玄默已醉,无法入帐。”
“好,他不来,我去。”离朱强力支撑,不想在将士面前露出半点疲态,只有他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已濒临毁垮的边缘。
“你在做什么?”看着醉倒在桌边的玄默,离朱又是恼怒,又是疑惑。
“哥。”玄默抬起头,眼中尽是一片澄明,无一丝醉意:“告诉我,当时,你曾尽力救父亲吗?”
离朱一震,莫非他已知道事实,那么他又将如何看待自己呢?难道连他,都要离弃吗?
“你这是何意?”离朱强忍心中刺痛。
“我只想知道,有,或者没有。”
“有。”
“好,”玄默轻轻一笑,道:“你说,我就信。最后一个问题,破城后,你会亲手杀了旦王吗?”
他果然知道了,离朱牵出一个笑容,却是满心的绝望。
“你会亲手杀了他,为父亲报仇对吗?”玄默步步紧逼。
“这是你所希望的吗?”离朱苦笑,难道弑父真是自己躲避不了的命运。
“是,你不杀旦王,便是辜负父亲,背叛靖国侯府。”
“手刃他,不是你的心愿吗?”
“以前是,但现在,我要你杀了他。”玄默望着离朱,神色复杂。
“你知道,你在要求我做什么吗?”
“我知道,但你,必须做到。”
“哈哈哈……”离朱大笑,道:“必须吗?好,我答应你。”既然是无可避免,那就直面吧,反正早已满身罪孽。
“好,我信。”玄默挑起一旁的枪,道:“和以往一样,我会代你坐镇中军。”
“不必,这次,我自己来。”
“你以为你可以吗?”玄默冷笑,陌生得让离朱心寒,“你以为你可以在战乱中活着或者死去?不,你必须杀死战灭,成为新的旦王,然后,一统天下。”
“哼,我必须……”离朱沉吟着,走出帐外。
离正午还有近两个时辰,玄默坐在帐中拭着枪。
“二十五年前,隐国质子之后慕容静姝学贯六艺、艳冠京都,公子王孙莫不求之,其中以靖国侯世子离天最具实力。而当时摄政的太后却要将她配与少年天子,为的是为尚在修养生息中的旦获得隐国不绝之财源。”耳边的声音回旋,那是离朱未到之时,玄默追逐滞留于军中,想见倚楼一面的安塞,以剑指着他的鼻尖,逼他说出所知一切。
“个性倔强的天子战灭却不肯任人摆布,在定亲之后拒不迎娶慕容静姝,使之蒙受莫大屈辱。所幸靖国侯世子对慕容静姝情深意重,在流言蜚语中与之成婚。此后二人举案齐眉,恩爱异常。
直至两年后,已继承侯位的离天深受旦王敬重,日夜出入皇宫。终于有一天,慕容静姝担心深夜未归的夫婿,亲自进宫探望,遇见正值意气之年的旦王。只一面,便已万劫不复。旦王怎会想到,自己拒不迎娶的竟是如此佳人,悔恨之下竟生异心。从此,更频繁地宣离天进宫,迟迟不放他回去,只为见慕容静姝一面。最后,旦王终于设计骗慕容静姝进了偏殿,在那里,全了自己的心愿。
慕容静姝被送回靖国侯府时,已神志不清。第二天,靖国侯加官进爵却拒不进宫谢恩,并从此再不理政事,只在家专心照顾夫人。第二年,离朱旦,旦王甚喜,尚在襁褓便封为朱华世子,从此隆宠有加,圣眷不断。”
从此隆宠有加,圣眷不断?原是如此!旦王毁了母亲一生,逼父亲自缢牢中,却与他血肉相连。
“我要你杀了他。”玄默听见自己对离朱这般要求。爱与恨的交缠,玄默解不开这死结。从小到大,离朱更甚于父亲的关爱与纵容,独自承担一切让自己能自由成长的心,危难时的互相扶持,这一切,让恨离朱成为不可能。只是要如何不恨,他身体里,竟有那恶魔的血液,他竟是那恶魔施暴的结果,无怪乎母亲对他的敌视与憎恶。他是母亲一生的噩梦却是自己仅剩的亲人,至亲的哥哥。要不恨,只能让他斩断他与旦王的亲缘,他只能亲手杀了他,只能。
“他怎么可以是我哥哥。”玄默似乎听见倚楼的嘶喊,是啊,为什么,为什么连倚楼也流着那禽兽的血?抱住倚楼的时候,曾多么渴望掐断她细嫩的脖子,而她却是倚楼,相移相伴了十数年的人。而她,却爱着离朱。
玄默冷笑着,以布包住枪头,缓缓拭过,光亮若透明般的枪尖染上一片殷红。
正午时分,三军攻城,只余北门,只着了数千人马围攻。
入夜,箫氏统领残余部队,从北门突围,守城将士皆生去心,大乱。
第二天黎明,城破,靖国府大军将皇宫围得如铁桶一般。而萧氏军队却在皇城外十五里处遭遇伏兵,全军覆没,箫从被乱箭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