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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生死一线 ...

  •   “离朱,你要去哪?”凝翠在长时间的奔波之后,终于开始无法跟上离朱的脚步,她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心情,能让离朱以如此残躯奔行一个时辰。
      “离朱,离朱!”凝翠无法,只能跑到离朱面前,强按住他的肩。
      “你……”死灰般的寂静,凝翠在离朱的眼中望不到任何东西。
      “离朱,你看着我,看着我!”凝翠不顾大街上频频回顾的目光,尽力摇着了无生气的离朱:“你不是离朱了吗?是谁的骨血真的如此重要?你这样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啊离朱!”
      “亲者?哼,我还有亲者吗?”离朱抬眸,凝翠却不忍看,曾经沉着温文的目光中,只剩下烧尽后的绝望。
      强忍着即将夺眶的泪,凝翠轻抚离朱的剑眉:“有,当然有。你忘了玄默吗?他依然是你的弟弟,依然敬你爱你。还有重炽,还有军中众多将士,无数受战乱之苦的百姓。你若是放弃,他们又该如何?还有……还有我,深愧于你却无时不牵挂着你的隐国奸细。甚至……甚至是旦王他……”
      “别再说了!我……我知道该怎么做。”离朱阂眸,深吸一口气,麻木的心终于开始灼痛,终究还是要留着这残躯啊。望着离朱的眸,凝翠知道离朱已走过了绝望与混乱,暗自松了口气,何时开始,竟无法承受离朱可能弃世的念头。
      “恩,我们先去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然后再做计较。”凝翠握住离朱冰凉的手,却又想起远在旦的凝华,一是至亲,一是至爱,若是到了该舍弃的那天,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在客栈住下的第二天,离朱的伤势反复,再度陷入昏迷。
      “他就是离朱?”婉姨已过韶华,风韵残存。
      “是。”凝翠望着苍白如纸的离朱,温柔若水。
      婉姨轻叹一声,道:
      “自古多情空余恨。凝翠,你再不能云淡风清。”
      凝翠浅笑,笑中尽是义无返顾:“凝翠早已是在劫难逃。”
      “你要我藏了他?”
      “是,现在箫家得势,正派人追缉他,我所能依赖的,只有你了,婉姨。”
      “不过小小望春院,让我如何护得了他?”
      “凝翠深知你的难处,我只求你藏他七天,七天之后,凝翠再无所求。”七天之后,玄默若再不破城,这旦,便是隐王的囊中之物了。
      “这……七天并不短。” 婉姨深知其中厉害,丝毫不肯放松。凝翠见此,竟提了衣裙,跪下身去:
      “此人若死,凝翠决不独活于世。”
      婉姨大惊,忙掺起凝翠,骄傲若她竟也有向人屈膝哀求的一天,足见情字害人不浅,当初的自己,如何不是柳眉杏目,情深几许,只是,到头来又如何呢?
      “凝翠……你对望春院有恩,情理上,我如何也该帮你,只是事关重大,我实在不敢妄为。这离朱,要以客人的身份藏于望春院,不必七日,两日必为人所获。以他的身份,又如何肯以仆役身份藏于望春院呢?”
      凝翠见婉姨语气松动,忙道:
      “婉姨你放心,离朱他知道,活下去,是他唯一能做的。”

      离朱撑开沉重的双眼,却见翠华青罗帐,雕栏绕轻烟。正欲起身,忽闻清音软语:
      “公子且住。”待看时,却是一蓝衣女子,聘聘亭亭走了来。
      “公子伤势沉重,还需静养。”待到跟前,离朱方看清女子颜容,虽不及凝翠的国色天姿,却也清秀可人,气质如兰。
      “这里是……”离朱依然撑起了身子。
      “此乃望春楼。”
      “享誉京都的望春楼,我怎么会在此?”离朱按住隐隐有些作痛的额,眼中一片茫然。
      “公子忘了凝翠姐姐?现在外面风声吃紧,箫氏一脉,急欲除你而后快。凝翠姐姐便把重伤的你托付于婉姨,婉姨又把你托付于我。”
      “婉姨?”
      “她是这里的老板,而我则是花魁湖姬。”
      “湖姬?”离朱在记忆中搜索这熟悉的名字。
      “公子怕是忘了。湖姬与公子曾有一面之缘,那是在去年靖国侯寿宴上,湖姬曾献歌一曲。”叫湖姬的女子在床边坐下,扶起吃力地撑在床沿上的离朱。
      “我确是不曾记得,姑娘恕罪。”
      湖姬粲然一笑,心中暗叹离朱朴质,若换了寻常公子哥儿,在她花魁前,哪会实言道“不识得”,可见传言不虚。
      “公子事忙,不记得也是常事。”
      “惭愧,多谢姑娘收留美意,只是离朱尚要出城赶上东征的队伍,怕不能久留。”
      “公子不知吗?另弟玄默早已兵临都下,誓言救父兄,清君侧。现在,所有城门紧闭,全城通缉离朱乱党。公子一踏出此门,便是有去无回。”
      离朱听及此,心中一惊,玄默到底是起兵了,只是这靖国侯府上下,从此就要背负乱臣贼子的永世罪名。
      “既然如此,我更不可久留于此。”离朱挣扎着要下床,却被湖姬一把按住:
      “凝翠姐姐对望春楼有大恩,她所托的,我们拼死也不能辜负。何况,要想问我花魁要人,也不是那么简单。”
      望着湖姬带着天真的自信,离朱叹一口气,心里暗道:“凝翠啊凝翠,即使看着别人毁灭,也要成全我的生命,你,究竟要置我于何地?”

      终是到了这一天,凝翠冷笑,望着箫从不断的拈须。
      “离朱究竟藏于何处?凝小姐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你不见这旦现在是在谁手中?”箫从丧子后,自是颓唐了许多,原本丰润的颊已是颧骨尽突,晦涩的双目透着阴光,再没有凝翠初见时的从容大度。
      “丞相莫要忘了,我现已是宫中女官,难道丞相想严刑逼供?”凝翠轻轻抚过眉峰处红痣,依旧是风云不惊。箫从望着凝翠绝世的美貌与绝世的疏离与骄傲,恨意渐汹涌,这个女人,冷然骄傲得如同我辈皆蝼蚁,如此清冷的目光,竟会让箫从有一丝错觉,似乎凝翠与自己,有如流云与烂泥。这念头让箫从脊生恶寒,他振一振身子,厉声道:
      “到今日老夫还会忌你吗?”
      “哼,你自然不会忌我,”凝翠冷笑:“旦王失了离氏一族,犹如人失双臂,如今只能倚着你控制旦,况丞相还有隐国几万雄师撑腰,自然是不会忌讳我这一小小女子。只是丞相大概忘了,旦王即便是一时权轻,他也依旧是旦王。而城外,还有玄默正攻城。”
      “你……”箫从一时语塞,正如凝翠所言,如今的形势,一发千钧,只要先找到离朱,便可要挟玄默罢兵,待彼时隐军抵达旦都,一切便有如探囊。若玄默先得离朱,再无所顾及,叛军必如虎得翼,自己就已势去大半。只是箫从尚不知道,离朱与旦王乃父子,离朱的生死,足可以牵制旦王。
      “离朱进过皇宫,对吗?”箫从逼近一步,怎甘心就此罢手?
      “哦?丞相果然耳目众多,知人所不知啊。”凝翠四量拨千斤。
      “凝翠,你到底有何目的?若是不图荣华,当初何以要帮我箫家污蔑离天?既是图个前程,现如今不是最好的机会?只要你说出离朱下落,下半世,下下世,你都受用不尽啊。”
      威逼不成,改利诱,凝翠暗笑,却不动声色,只微微一礼道:
      “丞相,多有得罪,凝翠最见不得眼色了。陷害离天,那是因为他与我父有隙。至于离朱的下落,凝翠实是不知。荣华富贵,何人不图,只不过,凝翠怕是没这个命。”
      箫从听得此语,又怒又恨,这凝翠,以利击利,以软搏软,甚是奈她不得。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当时是你在幻海边救回离朱的,之前,离朱还因了离天的事,秘密进宫。想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你太小看我箫从了吧?”
      “谁说离朱曾进过宫啊?”厅外传来懒散却微怒的低沉声音。
      “微臣见过旦王。”凝翠、箫从皆扬声三呼万岁,行了君臣之礼。
      “离朱进过宫吗?为何不来见本王?”旦王挥了挥袖,于厅前坐下:“玄默受人蒙蔽,以为本王囚了离朱,难道丞相也这么以为吗?”
      “臣不敢。”箫从甚是疑惑,为何旦王肯杀离天,却到了此时还处处维护离朱。
      “不敢?不敢还在这里散布谣言,拨弄是非,使离家与本王的误会加深,要闹到旦毁方才安心?”
      旦王毕竟是老于世故,才几句,就使箫从无言以对,只能低了头,道声“知罪”,毕竟旦王还有左右大臣在身侧。
      旦王看了看面有喜色的凝翠,突然感到一阵悲伤,自己何曾这样被一个女子爱过?
      “凝翠,你回后宫教公主习琴,无事不得擅出。”

      听着门外的喧闹,离朱冷笑,终是来了,不过三日。
      “这是我湖姬的闺房,你们也要搜?”门外,湖姬正尽力与官兵周旋,为离朱多挣一刻。
      “公子啊,你快躲躲吧,他们就要闯进来了!”湖姬的丫头闻蝉又惊又惧,望着端坐在床上的离朱直跺脚。而离朱却只冷笑不语。
      “奉宰相之命,得罪了!”
      “慢着!好歹我湖姬也算是一方名伶,若里面无人,你们又该如何?”
      “青楼女子,何言声名?”
      “我曾为旦王座上佳客,连丞相本人也给三分薄面,这若是你们想搜便搜,我还在京都怎么混?”
      “此非我辈所需顾忌的。”见湖姬百般推委,官兵更疑。
      “这旦,莫非已无国法?”湖姬伸手挡住门,心中一阵绝望,“离朱啊,我始终是无力护你。”
      “给我搜!”一声令下,湖姬被拖了开去,正到官兵要破门而入,门却已开。
      “官爷要搜,怎生阻拦?进来便罢。”只见闻蝉轻摇着莲步,笑语嫣然。官兵一拥而入,只见房内物件虽杂,却也一览无余,并无多余之人,只有床上帷幔中,仿佛坐有一人。
      “这是谁?”为首的问。
      “官爷何不见一见?”闻蝉依旧从容,只有湖姬望见她微微颤抖的手指。
      “哼!当然要见。”言罢,为首的一把掀起帷幔,湖姬心惊,赫然望去,坐着的却是一绝色女子,身披锦袍,长长的面纱自额而下,却依稀可见那剪水眸,点绛唇,黑发被斜斜挽住,只用一支碧玉簪插着,剩下些须垂落于肩,分外妖娆。除了闻蝉,一室俱惊。
      “她是……”为首的呆望着那女子,已不成言。
      “这是婉姨亲自从绮国挑选来的美姬,不日就要献给旦王,方才浓睡方醒,各位官爷就吵着要进来,我湖姬只得在外寒暄,让这位妹妹好穿了衣服起来。”湖姬到底历了些风雨,一见此情形,不论有多疑惑,只先糊弄了当兵的再提。
      “哦?难得婉姨竟有这份孝心,怎不见她送美姬给丞相呢?”
      “丞相雄才大略,岂会贪图这区区美色。丞相要的,我们望春楼怎送得起,只有各位大人们的神技方能为丞相博得一二吧?到时候,丞相论功行赏,各位可都是封侯封爵的前程哪。”湖姬眼波流转,更加一席美言,竟使众官兵心如啖蜜。
      “哈哈哈哈……湖姬说得不错,你们望春楼只管送美姬给王,我们则要为丞相建功立业去了。收队!”为首的抚着胡子大笑一通,终是离去。
      “公子可以摘了纱了,亏公子机警,竟想出如此一招。”湖姬见官兵走远,松了口气,上前为离朱除了面纱,正欲助他退了锦袍,却看见离朱双手紧握床沿,青筋突立,表情僵硬。
      “公子……”湖姬明白了些什么,却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想不到我离朱,竟有一天要如此偷生!”离朱愤然,一拳砸在床沿上,指间关节处,竟显血迹。
      旭阳破云,染了一天的金黄,凝翠站在窗边,眼角堆砌忧思。这已是第五日,玄默尚未破城,箫家正削地三尺地找离朱,宫中人心惶惶,已有迁都的谏言,只有旦王,依旧镇定从容,看着群臣或慌乱或叛离,只不过付诸一笑,反而常到散云公主处听琴。凝翠隐隐知道,旦王对自己的命运,似乎早有觉悟,常浮在旦王唇边的笑,带着一丝绝望的愉悦。
      “又是一宿未眠?”推门而入的是娇巧玲珑的散云。凝翠回转身,也不行礼,只略略一笑,道:
      “亏公主还能夜夜安睡。”
      “生息兴亡,自有天道,这不是老师您教我的吗?”散云的天真中,隐隐透着一丝戾气。凝翠惊讶于散云的无动于衷。
      “旦王是你的父亲。”
      “生于帝王家,父亲只代表一种血缘。”
      “那么你呢,也生死随缘?”
      “我有你,你会护我的,不是吗?”散云拽着凝翠的衣袖,眼神中透出一股无辜。凝翠不觉叹了口气,皇宫的禁锢,旦王的宠爱,竟造就了散云如此个性,天真中藏着些须狠毒与算计。
      “散云,若是要我帮你,你须助我救得离朱。”
      “哼,这不等于直接将父王推向毁灭?离朱是成是败,全仗天意,我只冷眼旁观,况我年少,能为何事?”凝翠暗自好笑,毕竟还是孩子,道是如此,却也来不得半点轻松。
      “危难时希冀保护,却又不肯冒险,哪来如此便宜之事?离朱落于箫从手中,旦则必为隐所灭;离朱落于玄默手中,旦只不过是改朝换代。况且,离朱没了你的助力,也非必死。若是要下赌注,我聪明的学生会押哪边?”
      散云低头不语,半晌,方道:
      “如此说来,我是不能不选,且只能选离朱了?”
      “公主明白就好。”
      “要我如何帮你?”
      “只在公主能力范围之内,助我得出宫腰牌及出城令。”

      凝翠赶到望春楼时,却只见断壁残橼、台几满地、杯盘狼藉,晚了一步吗?凝翠心中一紧,赶忙走进内厅,却觉一阵腥味扑鼻,地上,已无处不是血红。
      “离朱!离朱!”凝翠在尸体间失声大喊,却不闻回音,就如此阴阳永隔了吗?凝翠顿觉心肺俱催。不,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凝翠忍着胃中的翻涌,细查每一具尸体,心中只余一念,即使是尸体,也要将离朱寻回。若是寻不回了呢?要知道,即使是离朱的尸首,对箫从也有莫大的助益啊,凝翠突然感到一阵恶寒,心如血滴。尽管如此,凝翠却依然翻开一具具残缺的尸身,不断想象着离朱会是什么样子,若是见到如此支离破碎的离朱,自己又会如何。
      终于,凝翠望见了那张熟悉而苍白的容颜,在翻过一具尸体之后,她看到离朱躺在血泊中,发丝散乱,俱浸在血水中,满脸血污,身着的女式锦袍,已看不出颜色。好在,他四肢完成,凝翠战抖着伸出手,探离朱的鼻息,竟还有微弱的气息?凝翠大喜,忙细查离朱伤势,更奇的是竟无严重的外伤,只在后脑出有淤肿,连原来的内伤也没加重。只是如何带他离开,此处,除了离朱,便再无一个生还,而自己,也只是一质女流。只有让他醒来了,虽是不愿,凝翠还是拿出银针,刺激离朱各个大穴。两刻钟后,离朱果然幽幽转醒。凝翠撑起离朱的肩,赶忙问道:
      “离朱,离朱?你还好吗?”
      离朱却是不答,只呆呆看着一室血腥。
      “离朱……她们……她们都死了。”
      “只有我……还活着。”离朱闭上眼,不愿再看:“即使早知道有如此结局,你还会将我送于此处吗?”
      “我会!”凝翠忍着泪,目光坚定:“只有这里,能保你平安,而事实证明,我是对的。”
      “可她们都死了!”离朱失控地大叫,声音无比沉痛。
      “对!她们都死了,但如果死的是你,即使她们活着,又能如何?还有更多的人会死去!你能想象一旦隐军破城,会抢劫还是会屠城吗?”凝翠紧紧握住离朱因为激动而颤抖不已的手,道:“离朱,帝王之位皆是血肉筑成,你难道还会不明白?”
      “可我不要,我不想要……为什么每次,他们……都为我而亡?”此时的离朱,陷入了悔恨与自责,而眼中,却流不出一滴泪。
      “这不是你的错。是命运选择了你,不管你要还是不要,你只能让别人的鲜血使你更坚强,只有这样,你才能保护你所爱的。”凝翠缓缓说着,轻抚离朱发际,试图使他安静。
      “我只能这样吗?只能吗?”离朱稍稍平静,不断问着自己。

      凝翠命奉命寻来的遗珠装束做车夫,并将离朱扶上马车,用罗帕轻拭他脸上的血渍:
      “忍耐一会儿,我们只要出城。”
      “你以为现在还能出城?”
      “也只有一赌了。”凝翠握紧手中的出城令。离朱不再说话,只坐着假寐。凝翠望着他疲惫的容颜,忆起他在忘林里命令处死几十位箫家家将时可以没有丝毫犹豫,而今,面临为他而亡的青楼舞伎却倍感痛心,心狠手辣与仁厚朴淳竟同时融于他的性格中。一定很痛苦吧,离朱,当回转身,却发现自己正是自己痛恨的凶手。凝翠握紧离朱冰冷的手,可是,尽管恨自己,却不得不活下去,继续面对自己的角色,这就是他无法摆脱的命运吧?
      “有多久,不再有凝华的消息?”离朱忽然问道。
      是啊,有多久没有她的消息了?凝翠心中一紧,却道:
      “我不会让她有事。”
      “你还有一心想守护的妹妹。”
      “离朱?你……你在说什么?”凝翠听得此语,连忙测了测离朱的脉象,果然以呈混乱之象。
      “是,我还有未尽的责任。但是,我现在所唯一能做的就是带你见玄默,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振作!”
      离朱望着神色紧张的凝翠,淡然一笑,道:
      “我……实在是累了。”说罢,缓缓将靠在凝翠肩上,柔弱如幼婴。
      “可曾记当初幻海旁的一曲《悲风》?”凝翠的目光穿透时空,仿若回到当时,在猜疑中倾心,在纷乱中互许,“你待我,可如我待你一般?”
      离朱没有动,只幽叹道:“何必问,你早已洞悉一切。”
      是的,何必问,乱世中,言语早已无意义,只不过,前面是生死未卜,只要一句,便足以无悔。
      “恩,睡吧,你累了。”凝翠将自己的银色狐皮披风轻盖住离朱,目光足以将玄铁融化。

      快过城门时,凝翠将银色狐皮披风紧紧围住离朱,让他的脸深深埋在自己颈窝。
      “来者何人?何事出城?”守城军士头领拦下了凝翠的马车。
      “旦王,出城刺探军情。”凝翠出示令牌,让声音尽量和缓。
      “请出示军令。”
      “大胆,我为旦王密使,非军中人,何来军令。况既是密使,难道要军令随身让敌军识破?”凝翠轻喝,语气中却藏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将军有令,无军令者不准出城。”
      凝翠见他僵持,也不怒,只暗暗掏出一锭金子,只让那头领看见,柔声道:
      “若是延误军情,你担待?”
      军士呆住,眼中射出贪婪的光,那是他几辈子当兵也换不来的啊,何况,她又有旦王令牌,便是放走一个,上头也未必会追究。思及此,便接了金锭,迅速藏入袖中,回头道:
      “既然有皇命在身,我等不便阻拦,开城门。”

      夜黑风高,冷风夹着雨星袭入车窗内,离朱的脸色越见苍白,唇在瑟瑟颤抖,凝翠无法在如此颠簸中施针,只能在绝望中紧紧拥住离朱冰冷的身躯。
      “小姐!后有追兵!”遗珠低语中透着寒意。凝翠一怔,终是躲不过吗?
      “一直往前,不用管后有何人。”玄默大军已对帝都形成包围之势,只要一直往前,不久必得见大营,只是,身后的喧哗已依稀可闻。
      “停!”喝声随着箭的呼啸掠过,只有百步之遥了吧?
      “小姐,他们就要追到了!”
      “往前赶。”凝翠依旧直坐着,毫无惧意,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只怕更容易冷静吧,不是生,便是死,再无其他。
      马车突然剧烈震动,然后轰然崩塌,清醒的最后一刻,凝翠将泪和唇印在离朱惨白的额上。
      “若是有来世……若是有来世……”凝翠紧紧抱住离朱,滚下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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