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女郎》姚姚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到了家，远远地看见一个人影，我不敢将影像拉近再拉近，磨磨蹭蹭地迂回而上，见面说什么呀，先生贵姓？外出贵干？几时到的？为何人风中守候？
　　\"金宝！\"他倒先出声了。
　　我只得加快步伐。
　　\"几时回来的？\"
　　\"下午回来的。我在甜美生活里等了一会儿，今天你怎么没去那儿？\"
　　\"迈克警告我离安东尼远一点，\"我忿忿不平，\"我又不是男的，他担心个头啊。\"
　　\"你这么吸引人，换我也担心。\"
　　我的心啊，轻飘飘地上了天。半晌讪讪地说：\"我哪有这么好。\"
　　我们沿着马路慢慢走，我希望这路永远没有尽头。旁边的树木森森的，层层叠叠的阴影从我们身上滑过，我落后几步，踩着他的阴影。
　　他停下来，转头对我说：\"走不动了？\"
　　我吓一跳：\"没，当然没有。\"赶紧上前与他并肩行。
　　他与我说旅途见闻，我转头望着他，他是落腮胡，一天下来，到晚上，他下巴的胡渣已经很明显地泛青了，我突然很想拿手去摸摸看，刺不刺手？
　　\"什么？\"他问。
　　我回过神来，骂自己没出息：\"啊？没什么。\"
　　\"你刚刚说刺不刺的？\"
　　我简直要捶自己三下，什么时候做白日梦都会说梦话了。
　　\"我是说，新型的玫瑰有刺吗？\"
　　\"没刺哪能叫玫瑰。\"他笑，\"改良也要尊重习惯。\"
　　我闷头往前走，这会丢脸丢大发了。
　　他一把拉住我：\"你感应器坏掉了？前头一棵大树。\"
　　我可算知道什么叫丢脸无止尽，祸不单行。索性豁出去承认：\"我看到你很紧张。\"
　　他一愣然后笑：\"为什么？\"
　　我扭头不语。
　　他低声笑：\"大家彼此彼此。
　　我不解，抬眼望着他，他转移话题：\"明天想吃什么？\"
　　我老老实实地答：\"我都不吃早餐一周了，随便吃什么我都当珍肴。\"
　　\"花色彩的手艺这么差？\"
　　一聊到花色彩我立即恢复轻松：\"要不是花色彩父母都健在，我简直怀疑我是否是他的杀父或杀母仇人，他完全是按毒死我这个路线前进的。吃了两次以后，我就把早餐戒掉了，我还年轻还有许多事要尝试，不能冒险。\"
　　\"许诺教的不好吗？\"他摇摇头，\"我还以为花色彩总是会从许诺那里学到点什么。\"
　　\"许诺？\"
　　\"我家的厨师。我听得你抱怨，于是让许诺教他。早知道我叫许诺做了送过来还省事些。\"
　　我的机器心脏里流过一阵机油，它是如此温暖，使得我想，死就死吧，如果能这样开心，如果要看金子心脏，我则立即学人剖腹。
　　戴雪洋送我回家，我在他车子里昏昏欲睡。
　　\"你呀碰到这车就打瞌睡，简直是化学反应。\"他微笑，\"我得去查查车子上是否有助人睡眠的部件。\"
　　我不好意思地抱怨：\"制造者在创造我时一定困顿至死，所以不知在哪儿设定，坐车我就想睡觉。\"
　　\"汤晓峰？啊，真的倒是，他这人也是一坐车就倒头睡觉。\"
　　\"你认识他？\"
　　\"嗯，他是个天才，有许多怪毛病的天才。\"
　　我忍不住想听八卦：\"你也认识他恋人？\"
　　\"啊，他妻子？当然，她温婉可亲，算是我学姐。\"
　　\"温婉可亲？\"我疑惑道，\"不是说铁腕女强人吗？\"
　　戴雪洋恍然道：\"啊，那位啊。那是汤晓峰少时的轻狂事，他一厢情愿。\"
　　看，如此爱恋也不碍着他娶妻生子，也许女强人真要对他动心了，他也是要犹豫不决的，她日日工作，会有时间陪你？或是她能力强过你，会不会日日对你冷嘲热讽？
　　意难平情结的牺牲者是王朝夕，我心想创造者果然如他自己所说，缺点甚多。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自嘲道，\"简直一无是处，我终于理解为什么AI公司会解雇他。\"
　　到家以后，我挥手与他道别，转身走进房屋之际，戴雪洋突然叫住我：\"金宝，在我心中，你十分完美。\"
　　我站立不动，芯片短路，半晌才恢复正常：\"啊，只在你心中吗？我还以为是人民群众的呼声呢。\"
　　回到房间，我立即到洗手间，对着镜子嘟囔：\"完美，我最完美。\"
　　\"真理，这是真理！\"镜子附和道。
　　那天，我做梦了。
　　梦境非常美好，美好的我的芯片自动切断，发出警告说，这是假的这是假的。
　　废话，梦境当然是假的！总不能做梦还这样现实吧。
　　做美梦的后遗症是早上起不来。
　　花色彩笑着说：\"又恢复了早餐点心供应。这戴雪洋还真是有心。\"
　　\"你呢，不也是要做有心人吗？生日过得如何？\"
　　花色彩叹道：\"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没有惊喜，也没有不高兴生气，只是微笑，然后接受。\"
　　\"敢情你遇到高手了。\"
　　\"我觉得啊，现在的婚姻配对制度再正确不过。完全不会患得患失，我觉得太折腾了。\"
　　\"就说你们市民难搞吧。不折腾过你们哪里知道幸福，满肚子的不甘心。\"
　　花色彩无奈道：\"我这不是骑虎难下么？\"
　　花色彩要自由恋爱要自由恋爱，可真给他自由了，他又怀念以前不用动脑不用伤神的时光。我怀疑就算他与梦中情人结了婚，婚后不如意时还会怀疑电脑择偶是否能更好。我要是那女子也会如重担压在双肩，这样一个人的希望，另一个人哪里负担得起。
　　是，不能够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肉身。
　　但可以期盼他带来一时的欢娱。
　　\"那你准备怎么办？重新到择偶中心登记吗？\"
　　花色彩低头不语，我知道他是自尊心做怪，一个日日叫嚣着自已要主宰命运的人，要他承认电脑更精确，它能带给你更完美的人生，简直是让花色彩将自己的人生观世界观推倒重来，这工程太过艰辛与浩大了。
　　我安慰他：\"你不是尝试过了吗？知道前无去路才理智折返的，这同你一向的观念并无冲突啊。\"
　　\"不是的，金宝。我的工作就是从事婚姻感情生活研究，我知道没有十全十美，也不可能有。我是对自己失望，我怎么是这样一个不满足的人呢，我怎么会有电脑择偶的对象说不定更合适这样的想法呢，这不是一脚踏两船，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无赖思想吗？\"
　　花色彩因为发现自己性格中的黑暗面而无限沮丧，他决定休工一天，我暗呼一声好哇，希望他能不断地发现性格缺陷而多休息几天。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机器人也不例外，我甚至有个良好的借口，谁让我的制造者把缺点存在于我身呢？竹本无心，奈何横生枝节，这一切不是我的错。
　　戴雪洋进来的时候，便见到我们俩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立即如被踩着尾巴的小狗，从沙发上一跃而起，顺道挡在还未反应过来的花色彩前面。
　　花色彩这头蠢驴，戴雪洋再好说话，他也是我们的上司，哪个上司愿意见到属下整日无所事事的样子。
　　\"我们刚讨论好课题，正准备选采访对象呢。\"我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后扔了个纸团丢到花色彩身上。
　　该人才从梦中惊觉，站起身来附和我：\"是的，这次要订的主题是，如何从婚姻生活中得到满足？\"
　　戴雪洋笑道：\"以前的一位作家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得到满足大约就是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得到了。\"
　　我跟花色彩对视一下，得，上司把答案说出来了，即意味着，你们两人可以放弃这个愚蠢的主题了。
　　戴雪洋见我们俩不说话，于是笑：\"我说我的，你们做你们的。今天的早餐怎么样？\"
　　花色彩学我从拿手伸到后面挠挠我的背，我心里暗骂：\"刚刚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少吃，现在要我一人领情。\"
　　\"你们家的厨子是个珍宝，你得高薪给他才成。\"
　　戴雪洋微笑：\"他就跟我的家人一样。花色彩，金宝，你们明天晚上有空吗？\"
　　我们俩像做坏事的雇员，暗暗叫苦，完了，不就偷懒两小时么，不至于晚上叫我们加班吧。
　　\"我家明晚有一个聚会，色彩，金宝，你们俩都来吧。\"
　　花色彩到底是混人类社会的，立即问：\"是什么聚会？我们要准备什么礼物吗？\"
　　\"不用不用，我父亲生日，所以一家人以及好朋友聚一聚。最主要是因为爸爸有一班朋友是厨师，所以，明天应该是个美食会。\"
　　他走了以后，我跟花色彩都极为耐闷，为什么他会叫我们去呢？
　　\"我知道啦，是不是因为他刚到这个城市，没有什么朋友？\"
　　我的心思倒不在这上头：\"喂，你说，戴雪洋的父亲是什么来头？生日都要搞一个什么聚会，还叫这么多人来。\"
　　\"戴雪洋很有来头么？\"
　　我觉得花色彩是聪明面孔笨肚肠，全社科会的人，都对他毕恭毕敬，暴怒的所长一见他，立即换上一副笑脸，简直比转换开关还灵。
　　我们俩心怀鬼胎，分别猜测为什么戴雪洋邀我们一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