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开II》颜若曦

18、较量（2）

　　回到别墅之后，几人进了客厅还没坐定，南烈已经听到响动从楼上冲了下来，看见他们阴郁的脸色，想要骂人的话生生噎了回去，疑惑问道：“出了什么事？”
　　三井在沙发上坐下来，沉声说道：“内藤铁也死了！”
　　南烈莫名其妙：“你回来，他自然死了，难不成你他妈的对他还不忍心？”
　　三井点上烟，将烟盒抬手扔给南烈：“他是被冷枪打死的！”
　　南烈震惊：“在地下格斗场？谁胆子那么大？”
　　三井有些烦躁的摇了摇头，岸本补充道：“只看见子弹是从常诚那边过来的，但当时那儿的人太杂，究竟是不是常诚的人，根本没法确定。”
　　南烈还想说什么，辉男拿着药箱从旁门进来，对三井说道：“哥，把伤口处理一下吧？”
　　南烈一惊：“你受伤了？”
　　三井脱下外套，左臂上近两厘米深的伤口鲜血淋漓，只是因为他外套颜色较深，南烈一时间没有注意。此时看着他整条胳膊上都是半干的血迹，南烈眼神里惊诧中已经带上了愤怒：“难道你也是杀手的目标？”
　　三井点头：“若不是岸本警觉，只怕先挨枪子儿的人是我！”
　　辉男拿出酒精给三井消毒，三井微皱了眉头，一边抽烟，一边问道：“枫呢？”
　　南烈闷声说道：“还在睡……”
　　三井点头，南烈问他：“这么大的事，你瞒不住，报警了吗？”
　　三井看着他笑：“你在这儿，还不算报警了？”
　　南烈挑眉瞪他，三井摆摆手说道：“我已经给藤真打了电话，他和花形应该快到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南烈看他，等着他往下说。
　　三井说道：“内藤临死之前亲口承认村雨是他杀的，这个案子，你们也算是可以结了！”
　　“哦？”南烈追问，“他还说别的什么了吗？”
　　三井答道：“我追问他文件的下落，他喊了一声‘阿淳’，还说了一个‘摇’字……”
　　“摇？”南烈疑惑，“什么意思？”
　　三井摇头：“当时他已经快不行了，或许是‘要’或者‘药’什么的，我没听清楚，他就断气了……”
　　正在这时，藤真和花形到了：“三井，刚才电话里没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三井站起身来：“内藤的尸体就在外面车里，土屋跟那儿守着呢，跟我来！”
　　辉男拉住他：“哥，伤口还没弄好呢！”
　　三井不耐道：“待会再说……”他话没说完，岸本接口道，“三井，你先把你胳膊上的伤弄好，不就是看内藤的尸体么，我带他们去！”
　　三井还想说什么，南烈一把将他摁在沙发上：“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说话间岸本已带着藤真花形走了出去，南烈看着三井不再坚持，正要跟着出去看看，老秦忽然进来对三井说道：“少爷，外面来了很多警车，为首的就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高头！”
　　三井微一挑眉：“来得好快！”说着他看向南烈，“南，你是接到报警刚赶来的，明白我的意思？”
　　南烈皱眉，老秦问道：“少爷，咱们怎么办？”
　　三井说道：“放他们进来，……吩咐所有人，没有我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还有，马上给远山律师打电话，让他立刻赶过来！”
　　老秦答应着去了，三井对岸本勾了勾手，岸本附耳过去，三井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给诸星瞳打电话，让她派记者过来在别墅外面和警局门口堵人——你知道该让记者怎么问怎么写吧？”
　　岸本点头，打电话去了，南烈狐疑的看着三井：“你让岸本干什么去了？”
　　三井微微的笑：“你就等着待会看好戏吧！”
　　不一刻，高头带着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南烈，诧道：“南烈，你怎么在这里？”
　　三井替他答道：“我报警让他过来的，就在你前面刚到！”
　　高头看了一眼正在用纱布给三井裹伤的辉男，一声冷哼：“你报了警？我为什么没接到报警电话？”
　　三井懒懒的笑了一声：“总督察没接到报警电话，却又带了这么些人到我家里来，莫非又要像上次那样带枪私闯民宅？”
　　高头怒道：“本督察是接到线报，说你在地下赌场杀了人，并且连尸体都带走了，刚才我已经在院中看见了内藤铁也的尸体，这回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线报？”三井微微眯了眯眼，忽然变了语气，冷冷说道，“陵南常诚的线报？”
　　高头一惊，脱口说道：“你怎么……”话到此打住，转瞬间变了正常的语调，“我们警察自有自己的消息来源，你不必知道！三井寿，这回的事可没有上回那么简单了！”
　　三井淡淡说道：“人不是我杀的。”
　　高头冷哼：“杀人凶手都不会承认自己杀了人……”
　　三井抬眼看了看他，唇边的笑意依然带着几分嘲讽：“我是跟内藤铁也签了生死贴，如果他是我打死的，我不必否认！狙击手在看台上，一共开了两枪，我躲得快，只伤了胳膊，内藤铁也却没有躲开，就是这么回事。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为我作证，我想，也包括你的那位线人，你不妨再去仔细问问清楚。”
　　高头问道：“这么说，你承认内藤铁也死的时候，你就在当场，还跟他签了所谓的生死贴？”
　　三井答道：“不错！”
　　高头紧接着说道：“就算内藤铁也不被枪杀，你也打算在台上打死他？”
　　三井冷冷说道：“他有实力的话，也可以打死我！”
　　高头哼了哼：“如今死的却是内藤铁也，你擅自举办参与地下格斗，就凭这一点，我也可以将你带回警局接受调查！”
　　三井不以为然的笑笑，南烈却在旁边说道：“总督察，地下格斗场在本市存在多年，本身就是警察局里默许了的，你要凭这个理由拿人，只怕难以服众！”
　　高头看着南烈斥道：“你身为警察，竟然帮着□□上的人说话，还有没有点当警察的觉悟了？”
　　南烈冷笑：“我警校还没毕业就被派去当卧底，就是从这地下格斗场开始的！我在□□上混了五年，要是讲觉悟，只怕现在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总督察现在嫌弃我觉悟不高了，那真是对不起，要改也改不了了！”
　　当初送南烈去卧底的人正是高头，南烈这两句话噎得他脸上一阵发红，却又无从发作，气氛一时间僵在那里。三井不愿见着南烈因为自己跟高头起冲突，冲秦叔使了个眼色，秦叔会意，沏了壶茶端过来，招呼道：“总督察请坐，先喝杯茶，有什么话好好说，毕竟我家少爷也是当过警察的，总督察办案，我家少爷能配合的一定会配合的！”
　　高头见有人打圆场，也就顺着秦叔的话坐了下来，喝了口茶，才又问三井：“你为什么要发生死帖给内藤铁也？”
　　三井答道：“私人恩怨！”
　　高头追问：“什么私人恩怨？”
　　三井瞥了一眼墙角座钟，淡淡说道：“总督察，事情的经过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也算是配合你工作了，你现在问到的是涉及我隐私的问题，抱歉，在我的律师来之前，我不会再回答你任何问题！”
　　高头刚压下去的火气又冒了上来：“你……”
　　三井摆摆手打断他：“远山律师应该马上就到，到时候你若坚持要我跟你去警察局，我可以跟你去，只是还请您先咨询一下检察官，我这样的情况，够不够得上被扣押——你跟我谈法律规程，我就跟你按规程走，若是你没资格拘留我，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自己想清楚，到时候咱们法庭上见！”
　　三井只是不带任何情绪的陈述事实，却是句句点到高头的痛处，他的态度跟第一次的火爆桀骜有了极大的反差，温和甚至是礼貌，让高头一肚子火气无从发起，只好猛灌茶水。
　　过了不到五分钟，远山夏彦进了前厅，三井看着他站起身来：“远山叔叔，您来了！”
　　远山夏彦可说得上是R市最负盛名的律师，五十开外，一头银发白得没有一丝杂色，一双眼睛精明锐利，面色沉稳，锋芒内敛。
　　远山夏彦看了看三井胳膊上的纱布，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小寿，事情我听老秦说了，你没事吧？”
　　三井笑：“我没事，就是高头警官非要带我回警局问话，我想问问远山叔叔您的意见……”
　　远山夏彦在靠近高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睛直视高头：“总督察有什么问题尽可以在这里问，为何一定要我的当事人去警局，莫非是想用什么非常手段暴力审讯？”
　　高头打了个哈哈，说道：“远山律师说笑了，只是让三井回去协助调查而已，而且在这个案子里，三井离死者最近，因而嫌疑也就最大，我们警察带他回去问问话，不违反什么法律条例吧？”
　　远山夏彦微笑：“高头总督察凭什么判断我当事人的嫌疑最大的？离死者最近嫌疑就最大？未见得吧？有谁会在明知自己也会被怀疑的情况下杀人呢？”
　　高头张嘴想插话，远山夏彦却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前段时间，你也是无凭无据一口咬定是我当事人杀了村雨健吾，带人持枪闯入我当事人的家中，结果怎么样？我当事人的不在场证明由你们警局重案组组长亲自证实，当时是我当事人心胸宽阔，不跟你计较，现在你又重蹈覆辙，恕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一次，高头总督察若再想像上次那样拍拍屁股就走人，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高头听他提起前面的事，脸上一阵不自在：“上次的事只是个误会，而且，我们也并没有对三井怎么样……”
　　远山夏彦打断他：“没怎么样？不是吧？总督察可能不知道，这栋别墅的保全系统是世界最顶尖的设计，每个角落都装有摄像头，当时总督察拔枪指着我当事人的英勇画面可是保留得清清楚楚，……在下不才，跟你们警视厅的厅长也有几面之缘，就不知道他看见这样的画面，会做何感想？”
　　远山夏彦话里含着的隐隐的威胁不言自明，他在R市法律界叱咤多年，跟警视厅和法院高官的关系绝不止他所说的几面之缘这样简单，高头坐在沙发上，脸上表情尴尬却又有几分不甘。
　　厅中一时沉寂下来，过了好一会，高头清了清嗓子，正要说话，秦叔却又走了进来：“少爷，有位叫做牧绅一的警官要找您！”
　　三井颇有些意外：“他也来了？”说着他看了看南烈，南烈摇头表示不知道，三井淡淡笑道，“看来今晚的人来得还真齐啊……，请他进来吧！”
　　几分钟之后，牧绅一和藤真还有花形一起进到厅中，三井冲着他微笑：“牧，好久不见！”
　　牧绅一点了点头：“三井，打扰了。今晚的事我听说了，你没事吧？”
　　三井开完笑道：“你该不是也来带我回警局接受调查的吧？”
　　牧摇头：“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高头听他这么说，不快道：“牧！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不要乱下结论！”
　　牧也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转头看着花形：“花形，你们来说吧！”
　　花形说道：“刚才我初步检查了内藤铁也的尸体，他身上有多处瘀伤，应该是在与人打斗中造成的，但都是些皮外伤，并不致命。致命伤是正中心脏的一颗子弹，从弹头深入的程度来看，子弹应该是从远处射入的，如果三井当时跟内藤铁也同在格斗台上，三井根本不可能开枪杀人！”
　　高头反驳道：“他完全可以安排别人下手！”
　　岸本怒道：“放屁，我们自己的人可能先冲着三井开枪吗？”
　　高头冷哼：“是不是苦肉计还说不好……”
　　三井挑了挑眉，远山夏彦却已先说道：“高头总督察，我还是那句话，你刚才的说法都只是你的推测，如果你不能拿出证据来，恕我要告你诽谤我当事人的名誉了！”
　　“你……”高头对远山夏彦颇有些忌惮，一时语塞。
　　牧打圆场：“总督察，今天已经晚了，三井又受了伤，我们先回警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高头看了看今日的形势，知道若是强行带三井回去只怕远山夏彦绝不会善罢干休，哼了一声站了起来。
　　花形说道：“三井，内藤铁也的尸体，按规矩我们要带回警局的。”
　　三井蹙了蹙眉：“我答应过土屋帮他办内藤的后事……”
　　正说到，忽然听见流川的声音从梯子那边传过来：“内藤铁也死了？”
　　众人一惊看去，只见流川扶着梯子慢慢走下来，因为受伤的关系，灯光下的脸色几近透明的苍白，三井急忙过去将他扶住，已忍不住埋怨：“枫，你不在床上躺着，下楼干什么？”
　　流川的目光扫过他脸上的淤青和胳膊上的绷带，脸色微沉，漆黑眼眸盯着他不说话。
　　三井心中一慌，他最怕流川这样盯着他微抿着嘴沉默，似乎在他晶莹剔透的黑眸下面，所有的谎言全都无所遁形。
　　定了定心神，三井陪着笑，低下声音说道：“枫，等一会我跟你解释，行不行？”绝对是任打任骂的语气，看得在一边的老秦摇头低笑——自家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都是桀骜不驯威风八面的，也就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乖得像只小花猫。
　　流川听他这么说，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一起下楼，流川走到远山夏彦面前叫了一声：“远山叔叔！”
　　远山夏彦点点头，关切道：“你的伤还没好，这些事，就别操心了！”
　　流川点头，自流川下楼，目光就一直没有离开过他的牧这时也说道：“流川，你好好养伤，我们这就告辞了！”
　　流川再次点了点头，牧带着关切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两秒钟，然后半劝半推的将高头劝走。
　　岂料车子刚出了三井家的别墅，便被停在前面各种新闻车还有记者们堵住了去路。不停闪耀着的闪光灯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
　　众多记者举着麦克风挤到高头坐的车前高声问道：“高头总督察，听说您怀疑这次地下格斗场发生的枪杀案跟三井先生有关，不知道有没有确切的证据？”
　　“高头总督察，据说前段时间您就没有任何凭据的带人闯入过三井宅，是否确有其事？”
　　“高头总督察，传闻您一直紧咬着三井先生不放，是跟他有私人恩怨，是否可以透露一二……”
　　……
　　高头坐在车中，脸色难看得如同铁板一般，牧叹了口气，指挥手下警察驱散记者，勉强让出一条车道，挤了出去。
　　其余人坐在厅中，三井将事情原委解释跟众人解释了一遍，刚说完，岸本兴冲冲的走了进来，三井看着他的表情笑道：“高头走了？”
　　岸本点头：“放心，警局门口还有一拨，还有他受的！”
　　藤真看着他们：“你们也太损了……”说着他瞥见流川依然苍白的脸色，又说道，“行了，他们离开，我们也该走了！”
　　大家纷纷附和，远山夏彦南烈也跟他们一起走了。秦叔去给土屋他们安排住处，岸本和辉男各自回房，顷刻之间，热闹的厅中便只剩下了流川和三井两人。
　　三井将流川的手握在掌中，先开口问道：“枫，伤口感觉怎么样？”
　　流川没好气：“比你新受的伤自然要好！”
　　三井苦笑：“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流川冷哼，三井靠近他的肩，下巴轻轻在他颈边蹭蹭，声音里带了点委屈：“内藤铁也伤了你，我只是想亲手宰了他……”
　　流川看着他缠着纱布的胳膊和隐隐渗出的血迹，心中想着不要纵容他，不然还会有下一次，却又根本就无力抗拒他撒娇般的讨好，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晕，终于还是任他没有受伤的胳膊抱住自己，放弃了要声讨他“罪行”的打算。
　　三井搂住他的肩，满足的低叹了一声，心中有逃过一劫的窃喜——嘿嘿，枫，幸好你还不知道，我在你药里加了安定……

作者有话说

　　这两章三井的戏会比较多，然后就是流川的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