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花开II》颜若曦

17、生死决

　　三天之后，傍晚时分，三井让神谷医生给流川的药里加了一份安定，看着他睡着之后，留下秦叔照料他，带着岸本辉男还有一票人径直去了地下格斗场。
　　对于这个听说已久、南烈卧底生涯曾经开始的地方，三井还是第一次来。场子设在城东靠近郊区的一个夜总会的地下，凑巧的是，这个夜总会，正是爱和的地盘。
　　三井走进去的时候，篮球场大小场子里已经黑压压的坐满了人，场子正中是一个用粗绳围住的格斗台，两盏聚光灯将这块地方照得宛如白昼。
　　格斗台四周的光线昏暗，周边搭着简易的阶梯形状的看台，六根巨大的支撑柱将看台自然的分成了内外的两个部分，岸本指着最靠近格斗台的一圈对三井说道：“这些最好的位置是留给各帮派老大的，咱们的位置就在格斗台的正前方——不过这次咱们一方有人参加格斗，在场子一侧还有一个准备室。”
　　三井眼光四面环顾了一下，看着后面的位置问道：“坐在后面的是些什么人？”
　　岸本答道：“有的是帮派老大带过来的手下，前面的坐不下，就坐在后面；还有一些是道上没帮没派的混混，自己过来看热闹的；也有经常参加地下格斗的人，过来看看对手实力……”
　　说话间岸本已带着他和辉男走到预留的座位处，他让辉男带着手下的人坐下，自己正要陪着三井去准备室，旁边忽然有人招呼：“三井！”
　　三井侧过头去，只见诸星瞳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上，穿一身简洁西装，齐肩头发扎在脑后，依然干脆利索，微微冲她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两人刚走进准备室，木暮的电话打了过来：“三井，我刚刚看见你了！”
　　三井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木暮说道：“你就不关心关心我在哪儿么？”
　　三井淡淡说道：“我没兴趣跟你玩躲猫猫的游戏……”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木暮的声音有些受伤：“算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相信你今晚一定会赢，还有时间，你好好准备！”
　　电话刚挂断不到一分钟，又响了起来，岸本说道：“谁他妈这么烦人，知道你要上场了还一个劲的打电话……”
　　他牢骚还没发完，三井皱着眉打断他：“是南！”
　　岸本一惊：“难道南听说了？”
　　三井看着手机屏幕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南烈的声音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响了起来：“三井，你他妈的还当不当我是兄弟，发了生死贴竟然不告诉我们一声？”
　　三井微微的笑起来：“你现在不也知道了么？”
　　南烈怒道：“放屁，这能一样吗？自己兄弟发生死贴，我他妈在开场前才从别人那儿知道！”
　　三井问道：“小宫他们知道了吗？……别告诉枫……”
　　南烈硬邦邦的答道：“他们还不知道，我之前在道上混的一个兄弟才告诉我的，……还有，我告诉你，流川迟早要知道，瞒不住！”
　　三井沉默片刻，喊他：“南！”
　　南烈哼哼着不说话，三井缓声说道：“内藤铁也打伤了枫，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电话那头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南烈才又开口：“你今晚出来，流川难道不怀疑？”
　　三井刻意压低了声音：“我让神谷医生在他药里加了安定，他睡着了。”
　　南烈诧道：“让流川知道饶不了你！”
　　三井低笑道：“就算他要揍我，也得等伤好了之后啊，你不会去打小报告影响他恢复吧？”
　　南烈哼了一声：“我现在就在格斗场外，进不去，你能不能找人带我进去？”
　　三井说道：“现在道上几乎人人都知道你当过卧底，要进来太难了，……正好家里只有秦叔一人照看着，你不如去别墅等我消息吧！”
　　南烈还要说什么，三井却先说道：“我要热身了，放心，我不会给兄弟丢脸的！”说着他不等南烈说话，干脆的挂断了电话，南烈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声，咬牙切齿：“三井寿，你给我等着！”
　　岸本看见三井挂了电话，笑问道：“挨骂了？”
　　三井瞥他一眼：“少不了你的好果子吃，等着吧！”
　　岸本耸肩：“被他揍惯了，也不差这一回！”
　　三井盯着他看了一会，咧嘴一笑：“这情况跟我和枫差不多啊……”说着他凑到岸本跟前，邪邪的笑，“要不然你就从了南吧，省得一个人形只影单的……”
　　岸本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三井寿，别以为你是老板我就不敢揍你，你再胡说八道试试看？”
　　三井靠在墙上看着岸本笑得欠揍：“至少你现在不敢揍我，……再说了，我不就开个玩笑而已，至于么……”
　　岸本让他气得半死，拿他也没办法，只得陪着他热身，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岸本抬手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三井答应一声，说道：“内藤铁也到这会还没来，你说他会来么？”
　　岸本答道：“我觉得他会来！”
　　就在这时，有人进来通知三井上台签生死贴，三井和岸本从准备室出去，经过辉男他们坐的地方，辉男一把拉住他：“哥……”
　　三井顿住步子，挣开辉男的手，轻轻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笑道：“怕什么，对你哥我这么没信心么？”
　　辉男摇头，三井笑笑，径直走到台边，拉住围着台子的粗绳，纵身一跃，翻身上台，动作漂亮利索，立刻赢得全场一阵喝彩。
　　三井走到台边的桌上，扫了一眼生死帖，无非就是些什么上台之后，生死全凭各自本事之类的，看完之后，他拿起笔，干脆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内藤铁也还没来，三井斜靠在台子一角静静的等他，场子里的挂钟不紧不慢的敲响八下，看台上喧嚣的声音略一沉寂，内藤铁也带着土屋和几个手下踏着钟点走了进来。
　　议论声又嘈杂起来，内藤铁也径直上了台，在生死帖上签了字，转过头看向三井。三井勾了勾嘴角：“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么没种的人！”
　　内藤铁也迎着他的目光，居然也笑了笑：“我却没想到你这么有种，在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敢给我发生死帖！”
　　三井淡淡说道：“让你死在别人手里，我没法跟自己交代……”
　　内藤铁也一怔：“原来你是为了流川枫！”
　　这时候，台边的裁判已经收好两人签下的生死帖，站在场边说道：“生死帖已签，比赛开始！”说完他匆匆跳下格斗台——地下格斗，除了不允许带兵刃之外，没有额外规则，作为地下格斗的裁判，只要宣布格斗开始，任务就算完成一半，只需要格斗一方将另一方打得爬不起来或是认输之后，他才会再上台宣布比赛结果。
　　三井听着裁判宣布比赛开始之后，缓缓脱下外套，扔到了格斗台外——黑色紧身背心，工装裤，军用短靴，这一身装束更显出他挺拔的身材，裸露在外面的麦色肌肤肌肉线条优美，利落的短发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泛着墨蓝色的光晕——立刻有女人的尖叫声响了起来，岸本听见身边的诸星瞳低低的叫了一声：“My Goodness……”
　　岸本上下打量她一眼，暗自摇头：果然天下女人都一样花痴。
　　场下尖叫声还没消停，场上格斗却已经开始。
　　内藤铁也当先一拳打过去，三井抬手格挡，却不料内藤铁也这一拳来得力量极大，拳头撞在三井掌心，只是被稍微阻了阻，然后从手掌一侧滑开，三井迅速仰头，堪堪避过扫来的拳风。
　　内藤铁也跟着抢上，第二拳又已经上来，步步紧逼，一拳比一拳更狠，三井一开始却只是格挡，过了一会，他挡开内藤铁也右拳，忽然抬腿踢在他小腹上，内藤怒吼一声，同时扬起的左拳已到了三井脸颊，三井躲闪不及，让他一拳打在脸上，两人一瞬间分开，内藤铁也往后退走几步方才稳住身子，而三井则是摔在了格斗台的一边。
　　辉男在座位上看得心惊肉跳，抓着岸本的胳膊急道：“岸本哥，哥是怎么回事啊，只挨打不还手……”
　　岸本盯着台上，淡淡说道：“放心吧，你哥的身手我领教过，他刚才只是在看内藤铁也的拳路，接下来，就该反击了！”
　　格斗台上，三井抬手蹭了蹭嘴角的血渍，皱眉低语：“妈的，伤在脸上，待会回去怎么跟枫交代……”
　　内藤铁也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微微喘息，并没有急着进攻，听到他的自言自语，看怪物般的看着他：“你这时候竟然还在想这个？”
　　三井懒洋洋的笑：“要不然呢？”
　　内藤冷哼：“放心，从今以后你都不必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因为，死人是用不着跟任何人交代的！”
　　三井脸上懒洋洋的笑容中掺杂着讽刺：“但愿你的身手及得上你盲目自负的十分之一……”，说着他伸手拉着身后的粗绳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好了，热身结束……”
　　内藤让他的态度激怒，握紧拳头，又是一拳揍了过来，却不料这次三井并不像先前那样一味闪躲，身子抵在后面的粗绳上，抬腿一脚，踢开了内藤铁也打过来的拳头，同时借着绳子的弹力往前一跃，跟上一拳揍在了他的下巴上，将内藤铁也揍得脚底下一个踉跄；三井却并未就此停手，趁他还没回过味来的时候，扬手反切在他颈侧动脉上，随即往下滑动，扯住他的手臂，反身便是一个背摔，“嘭”的一声，将他重重的摔在水泥台上。
　　台下轰叫声如雷，辉男长吁出一口气：“哥这几下太解气了！”
　　岸本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笑道：“你哥十几年的架不是白打的，我听秦叔说过，三井夫人怕这个宝贝儿子吃亏，从小给他请了无数的武术教练，从散打到空手道，教练的下场都一样！”
　　辉男好奇问道：“什么样？”
　　岸本笑：“都是被你哥打趴下，主动请辞的！”
　　说话间台上两人又已动起手来，岸本一边盯着台上，一边说道：“小辉你仔细看着你哥的动作，我听他提过一句他在警校的时候曾专修徒手擒拿术的一招制敌，研究过人身体上的要害部位——虽然内藤铁也力量和身体条件都胜过他，但却只有蛮劲而且出手较慢，三井摸清楚他的拳路之后，内藤铁也就只有挨打的份！”
　　辉男羡慕道：“岸本哥你也好厉害，知道这么多！”
　　岸本苦笑：“我自认为自己身手也不错了，不过在他们面前，简直没法出手……”
　　辉男疑惑问道：“他们……？”
　　岸本笑：“南，流川，还有你哥！”
　　辉男讶然：“流川？流川枫？”
　　岸本点头，辉男轻哼一声：“他……？”
　　岸本瞥他一眼：“你别不信，流川枫的跆拳道绝对在黑带七段以上，你哥腿上的功夫，都是这两年跟他一对一时练的……”
　　说到这里，岸本住了口，台上三井正抬腿一个标准的跆拳道的侧踢，将内藤踢倒在台子边缘的粗绳上，反手一把揪住他的衣服，似乎在跟他说着什么话。
　　就在此时，岸本觉得红光一闪，一束极小的红色光束落在三井左边背上，他一惊站起，冲着三井大喝一声：“三井躲开！”
　　三井听到岸本的喊声，多年当警察形成的一种身处危险之中自然触发的警觉让他身体本能的迅速做出反应，几乎在岸本大吼的同时往左猛的侧身，一颗子弹划破他左边手臂，钉在水泥台上，顿时鲜血直流。
　　三井还没来得及起身，第二颗子弹已接踵而至，一枪正中内藤铁也左胸，内藤铁也脸色一僵，抓住台边粗绳的手一松，仰着身子翻了出去，摔在了台下。
　　全场静寂两秒，一片哗然。
　　三井抬腿跃出格斗台，半蹲在他身边，俯身看他情况，而岸本辉男已带着手下冲到三井身边，前后将他护在中心，防着再有人放冷枪。
　　三井检查内藤的伤势，眼见他活不成了，一把将他抓起来，急问道：“内藤，告诉我，那天是不是你杀了村雨，拿了文件？”
　　内藤艰难点了点头，三井又问：“谁指使你的？”
　　内藤断断续续吐出两个字：“田……岗……”
　　三井见他快要不行了，几乎在他耳边吼着问道：“文件在哪里？”
　　内藤眼神渐渐涣散，极其含糊的说道：“阿……淳，摇……”话音到此为止，三井一拳擂在地上，狠骂了一句：“他妈的！”
　　此时场中情况喧闹之极，很多人都从座位上站起来伸着脖子往三井他们这边看，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而跟着内藤铁也过来的土屋淳等人则是被三井家的人挡在了外面，不准他们靠近，眼见双方就要冲突起来，三井忽然站起身来说道：“让内藤铁也的人过来！”
　　土屋淳带着人冲进来，岸本转头看着三井，等着他发话。三井抬手指了指刚才子弹飞过来的方向，低声问道：“岸本，知不知道那边坐着的是什么人？”
　　岸本抬眼冲那边看了看：“多数是常诚的人，御子柴就坐在前面的老大位置上！……为什么问这个？”
　　三井咬了咬牙说道：“子弹是从那边过来的……”
　　他话还没说完，场中已经有人高喊了一声：“有人放冷枪杀人了，内藤铁也被人杀了……”
　　场中本来就混乱的场面立刻变得失控，三井对着正带人来到他身边的诸星瞳吼道：“马上封场子搜枪！”
　　岸本一把拉住他：“来不及了！”
　　三井转头一看，已经开始有人争先恐后的往门外挤去，诸星瞳走到了他跟前：“现在怎么办？”
　　三井皱眉道：“这事出在你的地盘上，我就在场上，只怕警察问起，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诸星瞳说道：“地下格斗场的事一向生死自负，警察管不了！”
　　三井摇头道：“这回不一样，内藤铁也是被枪杀的，不是死在格斗台上，据我所知，警察目前正盯着道上的事，肯定会借机大做文章，你还是早做准备的好！”
　　诸星瞳点头，忽然拉起他的胳膊：“你伤得怎么样？”
　　三井不着痕迹的挣开她的手：“没什么，回去准备吧！”
　　此时场中人已走了大半，三井回过头看见检查过内藤尸体之后就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土屋，想起内藤铁也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心中一动，对他说道：“我没记错的话，你叫土屋淳？”
　　土屋点头，看着三井的目光透着几分说不清楚的情绪，三井说道：“内藤死了，你打算怎么办？”
　　土屋平静说道：“先找个地儿落脚，准备大哥的后事。”
　　三井看了看内藤铁也的尸体，缓声说道：“他既然死了，我跟他的恩怨自然也一笔勾销，你若信得过我，今晚跟我回去，内藤的后事，我帮你安排！”
　　土屋看了看他身后的两个手下，点头：“好！但大哥的尸体，我要一起带着！”
　　三井说道：“没问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