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天麟》此在

9、江山谁掌（中）

　　“嗵、嗵、嗵”
　　远处传来的，是更鼓的声音，沉闷而抑郁，像一根根的木棒敲打着胸口。冷风吹过，使原本干枯的树发出“呜、呜”的响声，宛如鳏夫的呜咽，寡母的泣诉。天边无月，只有班驳的星光，为沉黑的世带来一点点光彩。
　　她看着他的身影，伴着点点的星光，渐行渐远，像一颗流星般划过，但却留下她生命中永远抹不去的印痕。
　　忽地，她双手掩住胸口，心的位置。没来由的，竟这般疼痛。
　　慢慢地，她靠着身旁的树，昂起她姣好的颈子，望向幕布般的天空。它，真是暗啊，即使有那些许星点，却依旧挥不去漫天的昏黑，就像她的心一样。
　　她，错了吗？真的错了吗？她，不过是爱上了一个人而已。只是，她爱上的，是自己嫡嫡亲亲的哥哥。哥哥？好可笑的字眼。哥哥？好滑稽的称谓。
　　她忽然间笑出声来，像是刚听见了个天大的笑话。
　　“永慈，我要成功了。”他的兴奋，连带着她也跟着高兴起来。
　　“永慈，只要我做了皇帝，我们可以一辈子不分开了。”他刚刚抱过的身子还有一些余温。
　　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快乐了，真的快乐。十几年来，即使作为父皇最宠爱的儿女，也并未体会什么是真正的快乐。而，永浩的几句话。她，竟然知道了快乐。她与他可以在一起。没有罪恶，没有顾及的在一起。这是何等快乐。
　　然而，快乐是那么短暂，短暂得几乎还没有看清它的面目。当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不知为什么，她，竟想哭。她，真的哭了出来，像个疯子般，又哭又笑的。心口仿佛压上了巨大的石板，闷的几乎就要窒息。她大口喘着起，缓缓蹲下了身子。

　　不远处的小山上，栽着几株稀疏的柏树，老绿的枝叶刚好遮住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身影闪出树影，仿佛暗夜的幽灵，眼中闪烁着阴冷，还有，一丝心痛。
　　“她，走远了。”声音很轻，仿佛天外的禅音。
　　他，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凝视着眼前的白衣人。
　　即使背着光，她也能感受到他眼中甭射的寒意。而她，却还是怕不起来，不自觉的扯动嘴角，笑了笑。
　　“你，在嘲笑？”他，不容她的分辨与解释。突地，握住她的手腕，狠狠的，几乎要捏碎了般。
　　直到，她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还是松开了手，只不过用力过大，将她推倒在山石旁，然后，看也不看的，拂袖而去。
　　她，又笑了。只是这一次，没有人看到。
　　永恩靠着山石，仰望满天的星斗。原来，这样的夜，竟是这般，让人不忍。
　　她，不过是想透透气，不过而已。站在着小山上，只是想离天空更近一些，只是这样。后来，她闪进了山上的一块大石后，因为她看到了树丛里的他，和山下的他们。
　　她躲在山石后，听到的是永浩对未来的慷慨陈词，看到的是永慈的迷惘，感到的是永泓的绝望。
　　永浩，她的三皇兄，还是等不及了，他，真的软禁了她的父皇。他，面对那么爱他的父皇，竟然真的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永慈，她的迷惘，她看在眼里。她看出她的爱，也看出她的无奈，只是永慈自己却用爱遮住了眼睛，仿佛看不见罪恶，她永生永世摆脱不了的罪恶。那就是她窒息的原因。
　　她的皇兄，她低估了他对永慈的情。原来，那爱的种子，竟可以埋的那样深沉。
　　还有，她的父皇，那曾是何其骄傲，如今，会是怎样的憔悴不堪。他，还能经受住多少突如其来的无礼与背叛。
　　她，叹了口气，缓缓的站起身，像一株寒冬中的松柏，俯视着即将迎来曙光的宫廷殿阁，还有，她脚下的大好河山。

　　水易慢慢地品着茶，等待着他的徒弟发出惊人之语。还好，他等待的时间不算太长。
　　“二皇兄已经被扣住了，他手下的两万禁卫军已由顾炎接手。”他的徒弟将手中的信涵递与他。
　　“不用了。”他，没有接，因为既已知晓内容，又何必多此一举。
　　永恩见他如此，便将信放入了炭盆，直到那纸化为灰烬。
　　“听说丞相并不看好永浩？”她，看着炭盆中的纸灰，突然道。
　　“是啊，所以近日早朝丞相都抱病在家，拒绝上朝，这情形已有大半个月了。”水易知道她的用意。
　　“那就烦劳师傅走一趟，代我与皇兄问候丞相。”她的语气忽明忽暗。
　　“为什么是我？”他有些明知故问。
　　“听说丞相的几位公子都是师傅的门生呢。”她笑着回答。
　　他的徒弟总是让他这个师傅惊异。
　　“师傅要如何问候丞相？”她看着他，问。
　　“臣听公主训诫。”他恭敬的作揖，却惹来永恩的轻笑。
　　她的师傅总是想办法让她开心。
　　“师傅探病，可要对症下药啊。”她故弄玄虚。
　　然而，她的师傅却是笑笑，因为，话已不用说出口。

　　冬日的黄昏，太阳迅速的西沉，仿佛一瞬间就要被黑暗吞噬。只有不刺眼的光，斜斜的射进窗子，在地上拖成长长的光影。
　　不是说残阳如血吗？她极力的扒着窗，想看看滴血的残阳。
　　可是，她却无法看到。
　　因为，四周的宫墙，遮住了她的光线，也遮住了，她的世界。
　　她，还是放弃了。没有了太阳，她只能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感受即将消失的阳光。
　　她，应该高兴的。丞相协同其势力归顺他们，她的事就要成功了。
　　其实，也没什么可高兴的。丞相的归顺不过是意料之中的。每个人都有欲望，她做的不过是满足他或者他们的欲望。丞相很聪明的，他知道若太子成为皇帝，那他必不是下一任的丞相，他明白的，所以，他选择了他们。因为，太子给不了他的，她却能给。
　　其实，真的没什么可高兴的。
　　她，不过是快成功了。她的皇兄，不过是快成为天下的君主。不过如此。
　　可是，她应该高兴的。今天，是她十六岁的生日。只不过，一个人而已。
　　“公主，太子殿下到访。”顾情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竟要见她。还是在这样的日子里。
　　“请太子。”她整整衣衫，恭迎着她的三皇兄，也是当今太子。
　　他，还是亲自来了。他本可以派人来，可，他还是亲自来了。原因，他也说不清。可能是因为他答应了那个老人，也可能是他有一些不安心。
　　看着她恭敬的参拜，恭敬的唤他“太子殿下”。不知为什么，全身竟十分的不舒服。
　　她，还是那样的规矩，还是那样的战战兢兢，只是那眼神，他还是一样的读不懂。
　　“不必多礼。”他收敛了平时的傲气，甚至会将她搀扶起来。
　　“今日是皇妹寿辰，为兄是来道贺的。”他的话让疑惑的永恩心中一震。
　　他，竟记得她的寿辰，他，还称她作皇妹。
　　“多谢皇兄。”她小心翼翼应对。
　　“皇妹寿辰，父皇本想亲自来看望皇妹，可父皇的病不宜活动，只能烦劳皇妹移驾父皇寝殿。”他很客气，十分的客气。
　　她的父皇要见她，在将她遗弃了十六年之后，想见她。而她，竟有些喜悦，真的有些喜悦。原来，她，也是有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