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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夜(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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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便顶着两个黑眼圈,新官上任了。
半天下来,我便将公司上上下下兜了个遍,跟每个员工认真地打了遍招呼,随后和香港总部开始漫长的周一例会,其间看完了两大本文件,草拟了工作计划表。
我卯足马力工作的效率很让自己欣喜。
远在新疆考古的老爸要是知道我能够在三个半小时内办这么多事情,肯定要热泪盈眶老泪纵横地握着我的手说,“丫头,你终于甩开了蜗牛的龟壳,化茧成蝶,开着小吉普走上了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
我这样设想一点都不夸张,这对于要花一晚上时间做一顿饭,作业经常做不完被老师罚站,连出门打个酱油都要半小时的我来说,这确实是脱胎换骨的转变。
一想到老爸倒是有些心酸,考古的地方不是在深山老林便是在戈壁沙漠,手机是肯定没有信号,唯一的就是等他路过某个小镇,找到电话报个平安。
想到这,手机一闪一闪亮了起来,我直接按了接听键,“喂,爸...”
那边愣了三秒,接着是拼命压制的狂笑。
我脑袋上顿时顶了三道黑线,不自然地打招呼,“严迥,午饭吃了没?啊,没吃啊,没吃就赶紧吃去,挂了啊。”
“飞璇,”那边倒是立刻恢复正常语气,声音有一丝沙哑,“有正经事。”
“嗯?严迥,你昨晚又去哪鬼混了,又是一宿没睡吧。”
“我去医院拿了你的化验报告,上面说你最近两月不要沾酒,不然病又要犯了。”这家伙错开我的问题,一板一眼吩咐我。
“啊,好,你也知道我是滴酒不沾的,这个报告也就是个画蛇添足。倒是你要注意身体,别为了项目就整宿整宿不睡,现在不觉得,等老了可没后悔药...”不知是不是无法将思念传递给老爸,而将严迥作为了替代对象,我像个老妈子似的啰啰嗦嗦了很久。
等我啰嗦得口干舌燥才发现严迥那头一直沉默着,“喂,有没有人在?没人我挂了啊。”
我正准备收线,那头沉沉的声音,“飞璇,要是能一辈子听你这样罗嗦多好。”
我愣了愣神,心想这话从严迥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别扭,“这个绝对没问题,古语有云,朋友当两肋插刀,虽然我没那个魄力为你插刀,但是为你去录个录音带一天聒噪你三遍的好事我还是愿意做的。”
那边哼哼了两声,叫着饿死了要去吃饭了便收了线。
我提了钱包准备去楼下买个三明治,总经理秘书敲门进来,“霍经理,总经理的飞机下午四点到,约了你翡翠皇宫饭店见。”
“好。”我颔首微笑。
飞讯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李立秋,之前打过几次交道,是个事故稳重的中年人,有时候却过于圆滑了些。不过我这人看人一向不是很准,与其去研究人性,还不如把有限的脑细胞用来工作。严迥常常骂我是工作狂,殊不知我其实为了扭转自己探索人心的强迫症倾向。
说到研究人性,大学的时候我还曾经正儿八经地去听过一年心理学的课,想把主修的经济学和心理学结合起来,主攻经济心理学。
后来严瑞思同学认真拜读了《倚天屠龙记》后,某天阳光明媚的午后从床上爬起来,激动的摇醒我,“小璇璇,终于明白张无忌为什么要在赵敏和周芷若之间取舍不定,赵敏之于理性的经济学,周芷若之于腹黑的心理学,张无忌的理想其实是经济心理学。”
我被她从睡梦中摇醒,顶着满脑袋的问号,“所以?”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嘿嘿,虽然不能做武侠世界中的女侠,但能做经济学中的女侠也不错。”
于是,沉浸在武侠小说中的严瑞思同学居然就这样弃武从文,潜心研究经济心理学,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拿到了哥伦比亚大学的offer。
她在登机前同我告别时,还喋喋不休,“其实每个人内心都是一个张无忌,不同的是,我们常常不知如何选择,而张无忌的选择达到了自身的帕累托最优。小璇璇,你要知道你的帕累托是谁?”
我笑着把她赶往登机口,“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如何知道我不知道。”
她郁郁地瞪了我一眼,欲言又止。
从未想过我与他五年以来第一次见面竟然是如此的毫无戏剧性。
我推开翡翠皇宫饭店隽华厅的大门,便看见李立秋起身向我招手,“小霍,好久不见。来,这里坐。”
我笑着应答,眼光一扫,发觉有一人站在窗前,背对着我,讲着电话。
“这位是?”我心头微微一怔,问道。
他轻轻转身,漆黑的眸子淡淡一扫,用那独有的富含磁性的声音说,“霍经理,幸会。”那语调听起来是那么的温暖柔和,但是我感觉的出里面没有一丝温度。
一瞬间,我钉在那里。
我仿佛看见五年前同他分别的时候,他揉着我的头发,夕阳的余晖将他极好看的侧面染成微微的金色,看得人心头暖暖,“小璇,等我回来。”他的语气温和而坚定,好似一泓清泉缓缓地流进心里,清悠而长久。
“小霍,这位就是盛唐集团的唐总。”
“哦,唐总,幸会。”我拼命地挤出一个微笑,伸出手。
他浅浅一握,指尖凉凉地轻轻划过我的手心,心中微微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睁大眼睛望着李立秋,他一脸从容,抿了口茶,接着哈哈一笑,“说来也是缘分,我跟唐总在飞机上遇到,详谈甚欢那,才得知唐总原来对我们飞讯的新产品很感兴趣。我说公司新来了一位非常优秀的市场推广经理,可谓是后起之秀女中豪杰,一定要为他引荐一下。”
他言简意赅地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个清楚,顺带还往我脸上贴了两片金,可我总觉得有点别扭。
“总经理谬赞了。”我拾起杯子浅唱了口茶,不错,上好的雨前龙井。
“我倒觉得不是谬赞,霍经理确实看起来精明能干。”唐嵘是把玩着手中的骨瓷茶杯,垂眸浅笑,嘴角淡淡扬起一丝嘲讽。
我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烦闷,冷笑道,“唐总不过与我一面之缘,又怎能断定我精明能干?”
话说出口,我立即后悔,这明摆着伸着脖子等着挨宰。
所幸唐嵘是望都没望我一眼,拿过菜单,低头翻着。
李立秋哈哈一笑,“我看大家肚子也饿了,这家的咖喱焗蟹皇,松茸鲑鱼,翡翠虾饺是几大特色,值得一试。”
“我不吃蟹。”唐嵘是很自然地回道。
我下意识抬头,正撞上他瞥过来的目光,忙低下头去,不自觉的咬了咬嘴唇。
一顿饭吃的波澜不惊,另外两人相谈甚欢,我时不时参与一两句关于公司产品和市场的话题。
忽然间,觉得脖子有些痒,用手挠一挠,发觉肿了好大个包,不由埋怨现在蚊子都精明地躲在空调房间里过冬,时不时还储备点过冬粮食。
“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这家手工调制的饮料真的不错,不知不觉竟喝了两杯。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两颊绯红,脖子上触目惊心的一个大红肿块,用凉水洗了洗,痛痒感稍稍减轻了些,只是有点头重脚轻。
摇摇晃晃出了洗手间,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人影,忙下意识避开,手腕一紧,“脖子怎么回事?”
我抬眼一看,唐嵘是正微微笑着看着我,只是那笑容有些不怒而威。
“没什么,蚊子包。谁叫我招蚊子。”
“你好像不对劲。”他手上的力道又加深了一层。
“嗯?”我觉得眼皮也渐渐加重,喘气有点吃力。
忽然想到一个重要问题,“那个七色彩虹的果汁里放了什么?”
“那是对了朗姆酒的果汁饮料。”
“什么?朗姆酒?我不能...”接着我就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