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风游记》回风

5、第五章

　　第五章青青河边草

　　厚重的青丝，一层又一层，若一泓幽水，蜿蜒及地。沉香木梳，轻轻滑下，勾起一圈圈的涟漪。
　　风，带起一片静谧，悄悄的来，悄悄的走。
　　秦兰默默地为凯斯梳头。纯黑的稠带，被熟练地绑在发上。
　　“凯斯，我出去一趟，乖乖地在这里等我，懂吗？”说罢，秦兰走出去。只是——衣角却被牵住了。那是一双洁白如雪的手，纤细却有着盘根磐石般的固执。
　　秦兰迟疑了一下，始终还是牵起了凯斯的手，走了出去。
　　敲门声有节奏地响起。
　　“哥，是我。”秦兰推门而入。
　　秦伤坐在床侧，手紧紧地握住了萧情的手，痴痴地望着萧情略失血色的容颜。
　　秦伤似乎好久没有休息了。发丝凌乱，双眼充血，下巴尖削，有初生的胡子。他的身形更加消瘦，单薄得有些透明，似乎有淡淡的阴影追随着他，有着一丝落寞与疲倦，更多的是固执与等待。
　　秦兰的双眼穿过秦伤，似乎看见了昔日的自己，带着同样的执固执，在一直地等，一直地等……直到现在，还在等……
　　秦伤似乎从悠长的梦中清醒过来，他略显失措地站了起来。
　　“怎么来了，兰？”声带因为长久没有说话，阴哑低沉。
　　“出来谈谈吧。”身后，是凯斯因为怕生而缩起来的头。
　　秦伤楞楞地看着凯斯畏缩的身影，失神地答应了。
　　高大茂密的大榕树下，秦兰迎风而立，背后，是紧紧跟随的凯斯。
　　“明日一早，我就要走了。”
　　“哦。”
　　“……”
　　像是下定了决心，秦兰一字一顿地说道：“哥，如果可以的话，不要那么温柔好吗！我知道哥哥现在很不开心、很不开心，但哥哥却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什么，只是一个人躲起来独自悲伤。但，我是你的妹妹啊，所以，我也希望可以分担你的悲伤，而不是被好好地保护着，什么也不知道！”秦兰的声音不大，但却有着不可质疑的坚决。紫罗兰的双眼似乎染上了火焰，明亮如星辰。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看着那明亮的双眼，秦伤有些慌乱，那双眸太过清澈，太过逼人。
　　秦兰莫地走上前，划破了彼此的食指，鲜红的血涌出，在食指的紧贴中，交融在一起。一丝红色的细线缠住了两人的食指。
　　“是心灵契约？”秦伤吃了一惊。
　　]“对，以后，如果哥哥心痛，哥哥有危险，我也可以知道了。”秦兰的双眼清澈明亮，唇边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唉，真拿你没办法。”秦伤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宽大的手掌却宠溺地揉乱了秦兰的发丝。
　　两人相视而笑。
　　顿了顿，秦伤看了看如孩童无异的凯斯，问道：“你决定要照顾他么？”
　　“恩，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他一辈子也记不起来，我就照顾他一辈子！”宣言般，秦兰起下了她对凯斯的诺言。
　　秦伤挑眉，侧着头思量了一下，“我想教他三式剑法，让他有自保的能力。”
　　秦兰疑惑地看了看凯斯，“可以吗？”
　　“相信我。”
　　秦伤拿起两根树枝，把其中一枝递给凯斯。
　　“如果你有想保护的人，就看着我使的剑法，学、会、它。“秦伤的双眼直直地看向凯斯，语气认真而慎重。
　　好一会儿，凯斯拿起树枝，点了一下头。
　　“好，乖孩子。认真看。”
　　“剑一——无痕。”
　　秦伤反手握住树枝，静静地站立在榕树下。风，似乎停住了，云彩也停住了流浪的脚步，悠悠而待。
　　一股气势从秦伤静若泰山的身上发出，他的双眼仍是那么温柔，有着隐者的悠然淡泊——那不是杀气，而是力量！一种让人高山止仰的力量，昂然于天地间的强大。
　　一息间，一条弧线极慢地从空中划过，隐约间，似乎看到了它的每一丝变化，但是却有一种无从下手，了无痕迹的感觉。
　　“剑三——影随。”
　　话毕。树枝已由极静化为极动。极至的动，若云般变幻无定，若风般飘渺莫测。只见枝影在虚空中忽而现，忽而隐，若燕般轻盈而舞，若鹰般凌厉而飞。剑意无处不在，呼吸间，浮光掠影，让人有一种被紧紧包围，四面楚歌的感觉。
　　“剑十——诡谲。”
　　忽地，树枝似乎从虚空中消失了。就像在一个纷繁沓来的幻影中猛地惊醒，而眼前的云淡风轻让人有一种不知所措的茫然，但却令人惊悚的战栗。仿若一个人在高度紧张中突然失去所有的目标、方向，但那在阴影处潜伏的危险和杀着，更令人惴惴不安。
　　幽灵般，树枝悄无声息地在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方出现——这才是最后的杀着，在令对手疑神疑鬼，惊恐不安中置对方于死地。

　　“好！哥，是你自创的吗？精彩！”看罢，秦兰不禁鼓掌，眼里闪现对武学的痴迷。
　　收起树枝，秦伤笑而不答，对凯斯说道：“到你了。”
　　凯斯站了起来，有些笨拙地走了出去。
　　在场中站定，凯斯反手握住树枝。
　　那一瞬间，秦兰不禁睁大了眼睛。
　　凯斯变了。琥珀色的双眼闪现着魔族独有的邪魅。手起枝落，凯斯就把剑法分毫不差地使了出来，而且把剑式变得更为妖邪。
　　“怎么回事？”秦兰有些受不了地看着眼前“成熟”的凯斯。
　　“他只是接受不了席络的死，把自己封闭起来。他的武道可不只有五六岁的水平。”秦伤笑了笑，解释道。
　　“啊？”秦兰一脸傻样，看着变回童真的凯斯笨拙的走来。
　　“和以前的我一样呢。躲藏在自己的世界里，逃避所有的一切。”叹息着，秦伤耳语般地说。
　　“什么？”秦兰显然仍处于惊噩中。
　　“没什么，照顾好他。凯斯终会有复原的一天的。”
　　看着凯斯抓着自己的衣角，眼睛里有着等待称赞的光芒。
　　不由自主的摸了摸他的头，秦兰柔声说道：“凯斯好厉害喔！我吓了一大跳呢！”
　　听罢，凯斯腼腆地低下了头。双颊有着淡淡的红晕。

　　两匹马在驿道上飞驰着。一个是一身黑衣劲装的壮健男子，武人装扮。另一个是一身白衣的清秀男子，后面还坐着个同样白衣的男子。两名男子同乘一匹马，倒是引来不少旅人侧目。
　　经过一天的赶路，秦兰决定在路上的客栈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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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兰，你还是赶快赶会王城好。我得到消息，圣王病重，杨风下落不明。”
　　“什么！加里，我要立刻去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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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兰坐在客房中，脑海里还回想着加里的话。
　　看来自己耽误太久了，魔族已经有所行动。圣王病重，杨风下落不明，一定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敲门声。
　　齐逍走进房，大咧咧地坐下。
　　秦兰拉回自己的思绪，不明所以地看着齐逍。
　　“秦到哪里去了？在我昏迷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齐逍抱着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传统美德，孜孜不倦地重复着几天来的疑问。
　　秦兰思量着，“你知道秦伤失去了记忆？”
　　齐逍翘起二郎腿，也不哼声。
　　看着齐逍的样子，秦兰心里一阵好笑。
　　“秦伤他去找回自己的记忆呢。“
　　“那假惺惺的家伙终于下定决心了？真慢啊。”说着，竟已走出房门。
　　“喂！”
　　“明天起不来可就不等你了。”
　　“难怪别人说男人心，海底针。”看着齐逍的背影，秦兰不无感叹地说。
　　衣角被习惯性的拉住。
　　秦兰的头有些痛。
　　看着凯斯泪眼蒙蒙的双眼，秦兰认命地抱着他入睡。
　　看来，距离凯斯复原的日子跟世界灭亡的那一天一样漫长……

　　夜。
　　深深沉沉的夜包容了所有的喧嚣。夜下，是人们的鼾睡声和那甜腻的梦的影子，轻得像羽毛，晃晃悠悠的，飘落在每个人的心上。
　　但似乎有人并不欣赏。
　　秦兰一袭白衣，慢慢地从房里走了出来。随意地走着，看着晕黄的月色，投在了稀疏的杉树影上。
　　不经意的，秦兰晃动了一下那白色的袖子。
　　快若闪电！
　　一把剑，黯色的剑，直直地指向一片浓重的黑色。
　　剑，并不锋利，它甚至融进了那一份黑暗中，只是，它依然危险，那冷凌的杀气，让它在黑暗的幕布下突显出来，张狂而收敛。
　　三寸，离那浓重的黑色只有三寸。
　　“谁？”秦兰气定神闲地问。
　　“不说吗？” 瞳孔紧缩，剑尖已贴着黑色下的肌肤，毫无疑问，只消一用力，猩红的血就流出。
　　“不要乱动哦，优洁怕痛。”泉水般清澈的声音怯怯地流出，躲在暗处的女孩小心翼翼地掀开兜帽。
　　她穿着一件长长的巫师袍，大大的兜帽甚至将她小小的脑袋遮住。她看上去很小，只有一米五五高，瘦瘦的身子似乎被黑色的巫师袍压倒。
　　兜帽下，是白金色的俏丽短发，明亮的大眼睛，毛茸茸的尖耳朵。她举起手，手背上，是一个发着金光的魔法阵。
　　“第六元素的精灵？”秦兰有点头大。原因呢？很简单，所谓第六元素，就是除了风、火、水、土、木五种基本元素外的自然元素，即是可以和自然界一切生物沟通的能力，这种能力非常罕见，比之百年不出的魔武双修更珍稀，试问她若想知道谁的行踪，谁逃得过植物的追踪？这可是六界“人”都为之头痛的能力。

　　“恩，兰姐姐好厉害哦，优洁输了。”
　　“输了？”
　　“是精灵王给优洁的任务呢！和兰姐姐玩藏猫猫，谁先被发现，谁就与对方定下契约。”优洁满脸崇拜地看着秦兰。
　　“天啊！”秦兰惨叫，她的保姆生涯真是丰富多彩啊！
　　“外面很危险，会有大灰狼来欺负你的，快点回你妈妈身边吧。”秦兰恐吓说。
　　“哇~！兰姐姐好温柔哦，优洁的妈妈在天上呢，兰姐姐做我的妈妈好不好？”优洁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抱住秦兰。
　　“以我之名，与汝定下契约，汝，为我的主人；吾，为你的仆人，决不背叛。”小小的声音说出誓言，突然，白光环绕，金光闪闪，一瞬后，一切又恢复平静。
　　秦兰抱头痛哭，看着优洁眼里的狡黠，想起刚才一愣神，竟着了道儿，好不伤心。
　　想我一辈子威名，竟毁在这个小不点上，我不甘心啊~！
　　莫地，秦兰眼珠一转，“好妹妹，你背后有一位可爱的大哥哥哦，他也没了爹娘，很寂寞呢。”秦兰一脸伤心的样子，让听者垂泪，问者心酸，何况是小小的优洁呢！
　　于是乎，来不及逃跑的齐逍为他的好奇心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只见优洁以超乎常人的速度，巴在齐逍的怀里，一脸热心的安慰他。
　　看着怀里的小东西，齐逍没了主意。她好香，好软啊……压下满脑子的想法，齐逍绷直了身体。
　　好一会儿，声音渐渐减弱，最后轻如夜风。
　　低头一看，小东西已经睡着，可爱的尖耳朵一动、一动。
　　无可奈何的，齐逍走进客房，让她睡在舒服的床上，而他自己打地铺去了。
　　秦兰呢？当然在房间里呼呼大睡了！
　　翌日。
　　阳光灿烂，碧空长泻，白云悠悠。
　　是一个出门的好日子呢！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
　　一个黑衣男子满脸寒霜地架着马。
　　齐逍浓黑的眉皱在了一起，黑黑的眼眸聚满了不耐和怒火，短发上，一双白皙的小手在摆弄着，优洁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与探索求真的好孩子精神。
　　“如果你不想被甩出车外，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好！！”齐逍低吼了一声。
　　“遵命！”优洁笑嘻嘻的，像个童子军般敬了个礼，自在地坐在齐逍旁边，两双小脚伸了出去，晃啊晃啊，小小的头则挨在了齐逍宽阔的肩膀上。
　　“天杀的！”一只大手抓着优洁的巫师袍，毫不犹豫地就要把她扔进车厢——但很不幸地，他失败了，绿色的藤蔓在一瞬间布满了齐逍的半边身。
　　齐逍火大地拔起后背的刀砍掉着碍眼的绿色，却忘记了，现在的他只有一只手，而马车也随之进入了无人驾驶状态。
　　突然，马车撞在了一个大石块上，一个踉跄，优洁有些不稳，就要和大地来个亲密接触。齐逍连忙一把捞住她。
　　“坐好！”齐逍把优洁塞进胸前，拿起缰绳，让马走好。
　　“哎，放我下来啦。”优洁低声地说。
　　“什么？我没手。”
　　“藤蔓没有了。”
　　“啊？”齐逍这才发现他们正以暧昧的姿势坐在了一起。优洁软软的身躯无比契合的紧靠在他的胸前，一股幽幽的香气传进鼻间，而她白金色的发丝随风缭绕在他脸间……
　　羞涩涌上优洁如雪般的脸上，她拉了拉齐逍的衣服，“放……放我下来。”
　　齐逍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把她抱下来，让她端坐在自己旁边，还不忘拍拍优洁的头，“乖乖坐好，扶着我。”
　　优洁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拉住了齐逍的手……
　　“总算安静下来了。”秦兰呼了一口气。看了看旁边正在“翻书”的凯斯，秦兰再次疑惑地问：“凯斯，你确定你在‘看书’？”
　　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了秦兰，又“翻”起书。
　　基本魔法、低级黑暗魔法、高级黑暗魔法、魔法本源、武术基本技巧、格斗须知……凯斯失忆以前不会是魔武双修吧，不会恰好很厉害吧……
　　夏日的阳光明媚、灿烂，驿道两边开满了星星点点的野花，伴着娇翠欲滴的小草，迎着清凉的风，整个画面写意而富有动感。清淡的花香，浓郁的生命气息，如烈酒，刺激着人的视觉。挑起帘布，秦兰趴在窗沿上，倾听着大自然的歌声，不由得醉了……不知何时，凯斯挨着秦兰，发出细碎的呼吸声，睡着了……这个夏日，宁静而闲适。
　　王城圣佛朗西斯科。
　　一辆轻巧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外。
　　“我要出去办个事，最快三天，我会回来找你们的。”秦兰快速地说着。
　　“可是，王爷这边……”齐逍虽想答应，可碍于王爷下的任务，他不能。
　　“杨风现在下落不明。我就是去找他。”
　　“什么？我也去！”齐逍有些着急。
　　“不行！你必须留在这里顾全大局。若是有意之人为之，你更应该在这里。”
　　秦兰从口里吐出圣心莲，用木匣放好，紧接着说：“这是可治百病的圣心莲，你拿去治好圣王的病，切记，要小心。”
　　“优洁，现在我以主人的身份命令你，留在这里，帮助齐逍。”
　　“凯斯，对不起，这次我不能带你，你乖乖地留在这里。若你没有保护我的能力，你就不要去找我，我不想要一个包袱！”秦兰快速地交代好所有的事，不待众人有所反应，就念起不知名的语句，消失在空气中。
　　“兰……”凯斯的手停顿在空中，看着那早已消失的身影，楞住了。
　　优洁拉起凯斯的手，“兰姐姐只是不想让你有危险，凯斯，要坚强哦，我相信，兰姐姐会回来的。”斩钉截铁的话语，一声一声地吐出，有着不可否认的坚定。
　　“要回来的，始终会回来，”齐逍看了看秦兰消失的位置，转过头，走进王城，“而等待我们的，会是一场恶战！”黑色的披风迎风而舞，斜阳照射着这个有着豪迈气概的男子——他有着坚定的眼神和面对困难依然屹立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