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乘白鹤去》番茄星星

31、归途

　　谢霖回猛地睁开眼，拉萨诊所斑驳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醒了？"桑决多措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你这一觉睡得可够精彩的。"

　　谢霖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顿时觉得头痛欲裂。

　　那些记忆——燕惊弦的、傅秋筝的、五百年的轮回——全都挤在脑子里，让他忍不住抱头哀嚎："我这拿的什么狗血剧本啊！"

　　突然想到自己这几日天天跟在傅秋筝屁股后面喊"傅哥"，又平衡了点："好歹这世是我占便宜..."

　　他掀开被子就要下床，被桑决多措一把按住："干什么去？"

　　"纳木措！"谢霖回急吼吼道，"我得去看看..."

　　"咳咳。"

　　角落里传来咳嗽声。谢霖回转头发现原曲正坐在窗边削苹果，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一层金边。

　　是原曲啊，还以为是谁呢。

　　等会……

　　原曲？！！

　　她不是在纳木措吗？

　　"很不巧，"原曲慢条斯理地说，"我们比你早醒半天。"刀尖指了指窗外，"天都快黑了。"

　　谢霖回这才注意到窗外的暮色。

　　不过更让他心跳骤停的是——傅秋筝就坐在原曲旁边的椅子上，鎏金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室内依然明亮。

　　"更不巧的是，"原曲继续补刀，"你做梦的时候说了不少梦话。"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傅秋筝，"我们都听完了你的'大渣男往事'。"

　　谢霖回的脸"腾"地烧了起来。但转念一想——老子前世可是高冷禁欲的清徵真人！顿时又有了底气："渣男往事怎么了，我可是有苦衷的..."

　　"对不起。"傅秋筝突然打断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该忍住不说的...又让你疼了。"

　　谢霖回愣在原地。

　　眼前这个垂着脑袋的傅秋筝，和记忆中那个在菩提树下哭闹的少年重叠在一起。他下意识摆摆手："没事没事，痛点不碍事，就是突然多了个男朋友有点..."

　　"还没事？"桑决多措冷笑，"你刚才哭得跟死了爹似的，抱着枕头喊'秋儿别走'..."

　　"停！"谢霖回耳根通红，"我睡了多久？你们怎么回来的？"

　　原曲把削好的苹果扔给他："再睁眼就站在湖边了，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她看了眼傅秋筝，"除了这位，一醒来就疯了一样找你。"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掠过傅秋筝的侧脸。谢霖回的目光落在傅秋筝的手腕上——那串曾经有百颗佛珠的手链，如今只剩最后一颗孤零零地悬着。

　　"这样啊……等等！"谢霖回突然抓住傅秋筝的手腕，"你之前说过，佛珠全碎的时候会魂飞魄散？"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原曲削苹果的手停了下来，桑决多措的眉头微微皱起。

　　傅秋筝的指尖轻轻摩挲着那颗仅存的佛珠，鎏金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复杂："魂飞魄散是骗你的。"他抬起眼，"但这具肉身确实会消亡。"

　　"什么意思？"谢霖回的心突然揪紧了。

　　"当年我以神之躯强留人间，需要这串佛珠作为容器。"傅秋筝的声音很轻，"每碎一颗，肉身就脆弱一分..."

　　窗外飞过一群归巢的鸟，翅膀拍打的声音格外清晰。

　　"那最后一颗..."

　　"碎时，这具身体就会消散。"傅秋筝平静地说，"要等十年才能重塑肉身。"

　　谢霖回猛地站起来，输液架被带得晃了晃："所以你这些年一直在..."

　　"找你。"傅秋筝接住摇晃的输液瓶，"每一世都找。"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掠过那颗孤零零的佛珠。

　　"没事。"傅秋筝突然笑了，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心，"这次我会快一点找到你的。"

　　原曲"咔嚓"咬了口苹果，打破凝重的气氛："二位，考虑过科学手段吗？比如克隆？"

　　桑决多措扶额："你当是拍科幻片？"

　　谢霖回却突然站起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扯下傅秋筝手腕上那颗佛珠。

　　"你..."

　　"听着。"谢霖回将佛珠紧紧攥在手心，"以后换我来找你。"他的眼睛在暮色中亮得惊人，"不就是重塑肉身吗？道观里那么多典籍..."

　　傅秋筝的瞳孔微微扩大。这个神情——和当年那个说"我教你控妖"的燕惊弦一模一样。

　　"不过在这之前..."谢霖回突然咧嘴一笑，把佛珠揣进自己口袋，"得先解决晚饭问题。"他拽起傅秋筝就往外走，"桑央姐做的藏面特别正宗！"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里，桑决多措和原曲看着两人拉长的背影。

　　"要跟上去吗？"原曲问。

　　桑决多措掏出手机："先拍个照，免得某人明天又失忆。"

　　几头牦牛慢悠悠地从诊所门前经过，牛角上刻着藏文。

　　原曲站在门口，目光落在那些弯弯曲曲的文字上。

　　"桑哥，这上面刻的什么？"她偏头问身旁的男人。

　　桑决多措闻言瞥了一眼："藏语，'归途'。"

　　"归途......"原曲轻声重复，唇角微扬，"殊途同归吗？"

　　百年轮回，几世爱恨，天道无情，但终究无法抵挡有情人相聚。

　　她垂眸笑了笑，转身回了民宿。

　　民宿内，周既初坐在角落的沙发上，正专注地从相机里导照片，眼镜片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冷光。

　　另一边，除顾翘着二郎腿，桃花眼弯成月牙，正对着蒲双双侃侃而谈："......那时候我在澳门，一晚上输了三百万，眼都不眨一下！"

　　蒲双双瞪大眼睛："三百万？！"

　　"小钱。"除顾摆摆手，"我家老爷子知道后，直接把我信用卡停了，我就在赌场门口蹲了一夜，第二天早上管家来接我，我问他老爷子气消没，他说——"

　　"他说什么？"蒲双双好奇地凑近。

　　除顾神秘一笑："他说，'少爷，老爷让您回去等着挨打'。"

　　蒲双双："......"

　　原曲走过来时，正好听到这段离谱的对话，忍不住捂嘴轻笑。

　　也好，她想。蒲双双刚暗恋不久的傅秋筝现在和谢霖回久别重逢，有除顾这个活宝分散注意力，她也不至于太难过。

　　"除！顾！"

　　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娇喝从门外传来，声音越来越近，震得窗户都在颤。

　　除顾头也不抬，继续和蒲双双胡侃："后来我就去环游世界了，第一站就是西藏，结果刚到就高反......"

　　"除顾！！"

　　民宿大门"砰"地被推开，一个穿着精致小皮靴、拎着爱马仕包包的女孩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

　　她长得像个洋娃娃，卷发蓬松，皮肤白皙，但此刻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活像只炸毛的猫。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她指着除顾，"逃婚都逃到西藏了是吧？跟我回去结婚！"

　　整个民宿瞬间安静。

　　除顾这才慢悠悠地抬头，桃花眼里满是戏谑："大小姐，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结婚了？"

　　"你爸和我爸定的！"女孩气得跺脚，"两家联姻，板上钉钉的事，你跑什么跑？！"

　　除顾耸耸肩，转头对蒲双双说："你看，这就是富二代的烦恼。"

　　蒲双双："......"

　　她默默举起双手，表示自己和除顾真的只是刚认识。

　　女孩冷哼一声，大步走到前台，"啪"地拍下一叠钞票："给我开一间他隔壁的房间！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坐在前台的多吉目瞪口呆地接过钱，手都在抖。

　　民宿里的其他人也看得一愣一愣的，纷纷低头假装玩手机，实则竖起耳朵吃瓜。

　　女孩拎着包往楼上走，路过原曲时，突然脚步一顿，眯起眼睛打量她："商夫人？好巧。"

　　原曲："......"

　　她头皮一麻，硬着头皮点头："蔺小姐。"

　　——完蛋。

　　现在除了她的未婚夫商识鄞，没人知道她正处于逃婚状态。结果偏偏在这里遇到北京地产大亨的小女儿蔺照眠，这下彻底暴露了。

　　蔺照眠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也没拆穿，转身上楼了。

　　原曲站在原地，内心复杂。

　　这年头，逃婚这么流行吗？

　　她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一眼除顾，最后目光落在门口慢悠悠路过的牦牛身上。

　　牛角上，"归途"二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