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璃璃

8、变化

　　莱恩,醒醒!
　　不,不要叫了!

　　莱恩,别在睡了!
　　不要,不要!不要叫我,不要!

　　莱恩,莱恩!醒醒啊,莱恩!
　　别叫了,别叫!我不是莱恩,我不是!!

　　莱恩!……
　　我不是啊!

　　殿下!莱恩殿下,请醒来吧!
　　那不是我的名字!

　　如果你不是莱恩,又是谁呢?
　　我叫方绮绢!方绮绢!我是方绮娟,不是莱恩!

　　莱恩,为什么不承认呢? 你是莱恩·贝儿·摩根皇太子殿下啊!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

　　莱恩,睁开眼看看我.如果你是方绮绢,我又是谁呢?
　　安?

　　是我,莱恩殿下.请先冷静下来好吗?
　　安! 我好怕,好怕! 那些人不停的,不停的在杀人. 救我,安! 救救我! 死了好多人,喜儿也死了,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安! 怎么办,好多血! 好多好多的血! 安,我怕! 我怕啊!

　　乖,莱恩.放松,你无需怕他们的.
　　好可怕!安,他们在杀人,杀人!一个接一个,不停地,不停的杀人.活生生地,杀掉所有挡在我前面的人.血,好多的血洒在我身上,粘粘的,有很刺鼻地腥味,暖暖地.到处都是,到处都是温暖的,腥红的血.

　　那些人都死了,全都被你杀了啊!一个不留地,全都被化为灰尽了.
　　死了?全都死了?我杀的?!

　　对啊,你忘了吗? 那些丑陋的,肮脏的家伙全都被你杀了,除了灰尘什么也没有留下.所以,别再怕了.
　　我杀了他们? 我没有印象啊! 安,为什么我不记得? 一点印象都没有!我杀人了?

　　你比他们任何人都强!杀了他们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就算只是凭借求生的本能,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刺客而已.
　　不可能的!安,我不可能杀人的!不可能的,绝对,绝对不可! 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人!!那是根本就不可能的! 安,你骗我!

　　莱恩,妖精是不说谎的.我不会骗你的.
　　可是,安,莱恩只是个孩子,5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杀人!

　　杀人的不是莱恩,是你啊! 以前的莱恩是没有能力杀人,而以前的方绮娟则绝不会杀人.但是,现在的你可以很容易地做到这一切.

　　如果你愿意,就算是要毁掉整个斯坦落特也不是不可以.莱恩,千万不要小看了自己.在你这小小的娇嫩的身体里,蕴藏着至高无上的力量——毁灭的力量! 虽然,现在的你尚不能完全控制这力量,也还不懂得使用的方法.

　　停止!停止!不要再说了! 安,我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回家.那样的力量,那样恐怖的力量,我不要,不要! 安,我不要那力量, 一点也不想要. 我不要当王子了,什么都不要了,让我回家! 安,让我回家. 求你了,让我回家吧!

　　原以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究竟是哪里错了呢?

　　我要回家!呜——!呜~~

　　睡梦中的莱恩浸透了一身白丝的睡衣,淡金的发丝粘在沾满汗珠的额头,精致的五官因痛苦而扭曲,似压抑地叫着些什么,只是语无论次且声音模糊,实在是听不清楚.

　　床边一身粉蓝色丫环打扮的少女无措地在床边轻唤,只是看起来效果不彰,床上的人依旧被梦魇缠住,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皱着秀眉,小丫环惴惴不安的伸出双手,小心奕奕地扶上莱恩挥动的左手.立即的,被睡梦中的人儿反手锁在床上.

　　莱恩的右腿压制住少女双脚,左腿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右手将对方的双手提至头顶,左手则掐在少女咽喉的位置.
　　“谁?”莹碧的眼至此时才算张开,冷冷地看着被他掐的几乎昏厥的少女,长长的发丝垂在脸颊的两侧,遮蔽了阳光在脸上形成一道阴影,表情看上去木然的有些可怕.

　　“殿下,她是前天调来您的待女.”门外禁卫队长依尔恭敬的行着半跪礼,面对眼前的一切已经见怪不怪.

　　“是吗?以后别再让不懂规矩的下人进来伺候了.”利落的起身,随意地拨了拨有些湿润的长发,门外的待从立刻将一装满热水的木桶抬进内厅,宫女们则在水桶内撒些花瓣及香精,摆放好沐浴用品及替换的衣服,整齐有序地一一退下.临走时也不忘将被莱恩掐到昏厥的同伴带下去,一切行动都显得从容不迫,有条不稳.

　　沉入水中,隔着水看发丝在头顶飘浮,游离的花瓣似乎又把意识带到那无尽的梦魇。

　　那天的事被列为禁忌,没有人会在我面前提起,所有的人都以为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也许是怕再度刺激到我,也许有什么政治原因,结果是那件事被完全抹煞了.甚至我还被王宫祭司下过摄魂术,为的就是让我完全忘记. 只不过安不肯,所以那位大叔的法术算是白施了.

　　也因此,我比这宫内任何人都更加清楚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自己杀了罗刹,知道自己杀了所有来袭的刺客,也知道当天璃宫内所有的卫兵,待从,宫女,以及那个总是在耳边叽叽喳喳的喜儿都是我杀的,一个不留.

　　要说在拥有这样的记忆后,还能恢复以前的性子,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自然也是有些改变,变得有些麻木,有些冷酷,以及一点点的疯狂.只是这样的转变都被隐藏起来,处于潜意识中,若非安的提点,甚至连我自己不曾发觉.

　　后来,慢慢的我发现带有温度的肌肤,会让这具身体记起血的腥甜,撕裂敌人的快感,以及接踵而至的嗜血渴望。恐怖吗? 当然, 起先还以为自己会就这么疯了, 却未曾想竟然只是偶尔会被梦魇困扰.

　　如果不是安,只怕真的逃脱不了发疯的命运.尤记得当时歇斯底里的自己有多狼狈,简直和疯子一般无二. 整个皇城内27位御医,13位大神官都无法可治,偏偏安只用了一个晚上就改变了我的命脉.

　　说起来她所做的事其实一点儿也不难,更非什么匪夷所思的高明法术,只不过同时对我使了幻术及摄魂术.让我“看”了一遍失去神智后所发生的事; 再将脑子转不过弯的我放到虚拟空间, 让事件重演, 用另一个更刺激的结局以毒攻毒.也许是因为刺激过大,也许只是因为人性的自私,总之第二天起自己开始变得正常,并且一天比一天更加正常,一个月后连我自己都觉得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其实这样的事对于神官和祭司都算不上什么难事,只不过他们的信仰不会允许.所以安治好了我, 而他们却只会说天佑我主.

　　对于这样的结果,我有些疑惑.“也许,自己真的不太正常吧.”真的应该庆幸吗?

　　莱恩哗地浮上水面 ,赤足走出散满香精及花瓣的浴桶,擦拭着自已白玉似的胴体.裸身站在落地镜前,直视着映在上面那个属于女性的纤细身体,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自喜儿之后，便不曾让任何一名近待见过自己这个包含了太多秘密的身体。怀疑的种子早已在心中发芽，在莱恩记忆中明明是男子的性别，为何偏偏从自己到来所见便是女童的幼体。

　　六年来看着这具身体不段抽长,成长,脱变,却因还是孩子的体型而未被人发觉,自己这个太子其实是个女孩的事实.只是,总有一天,自己也会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到时难道真的像故事里说的用束胸缠啊? 不只一次地怀疑,那个无聊至极的妖精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才找到这么一具“娱乐性”极强的身体来给我。不，应该说是——不幸与她立约的灵魂当容器?

　　想不明这其中的玄机，却也不是真的想要明白，不然也不会在安面前只字不提，刻意遗忘。只是心底有了那么一道莫明的阴影，每当梦醒时分却不由自主地思绪翻转。喜儿，你的存在到底意味这什么？细细想来，照顾自己的似乎一直以来就只有她而已，还是莱恩时的记忆中却根本没有她的踪迹，就像是和我一样凭空出世。

　　“殿下,王请您过正殿一趟.”青色的大门外响起依尔有些低沉的男中音,打断了莱恩的冥想.

　　“更衣.”当大门被宫女们推开时,我已经穿着雪丝制成的里衣静静地站在镜子面前.透过镜子看她们地将繁琐且华丽的长袍一件件穿在自己身上,我总会有不真实的感觉.似乎,有一刻灵魂被抽离,而那个被众人簇拥的王子原是这体内的另一灵魂.

　　跟在依尔身后,带着多的吓人的随从浩浩荡荡地向父王所在的正殿出发.只是,命运总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刻安排一个又一个的陷井,等着看你掉下去时的糗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