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璃璃

7、宫变

　　夜凉如水，皎洁的月有着朦胧的美感，映衬着星光点点。黑暗笼照下的璃宫形成另一种形态的美丽，神秘而充满诱惑的气息。

　　漆黑的夜晚，就如同阴谋与罪恶的温床，似乎世上一切的不幸与血腥总是偏爱黑夜的魅惑。

　　夜半三更，喜儿匆促无礼地将太子殿下从床上叫醒，粗鲁地扛在自己肩上，奔驰。带着薄茧的手轻轻遮住他的双眼，阻去了一切血腥的场面，却遮不住耳畔嘈杂的撕吼，掩不掉鼻间浓重的血腥。

　　身后，传来血液膻腥刺鼻的味道，刀剑相撞的声音，咒文的吟唱，待卫们凄厉的痛呼，以及倒下时与地面撞击发出的沉闷的响声。即使不看，方绮娟也能想像出上演的是怎样一幕修罗地狱，电视里经常可以见到的那种。

　　急驰中的喜儿突然停下，将小小的身影从肩上放上，小心地护在身后。

　　少了眼上的阻碍，方绮娟可以清楚地看清眼前的一切。喜儿圆圆地脸上少了一抹笑容却多一份严峻，红艳的唇中吟唱着听不懂的咒文，从左手的掌心逐渐抽出一把绯色的长剑，那动作就像是从剑鞘从中取出一样自然。绯红色的剑身窄而薄，在喜儿纤细的手中成了无坚不摧的利器,闪烁着夺魄的光芒。

　　此刻，倚剑而立的少女就像是迎风而立的战神。在她面前，是五个黑衣罩面的男子，手中或剑或杖地将之包围。璃宫内为数不多的待卫，十有八九已经更新丧失战斗力，余下的一群陆续集中在太子身侧，形成一圈人体护盾，迅速而整齐地移动着。

　　看着前眼前的一切，方绮绢只觉得惊恐。是的，惊恐于满目疮痍，尸横遍野，血流成河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一切。她好怕，怕的不能自己，恐惧于自己也会像地上的尸体一样，死的肢离破碎，残缺不全。

　　娇小的身体无助地颤斗着，墨绿色的眼只能无措地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年青的身体，消亡一个鲜活的生命是何其简单。

　　血，刺目的腥红渲染了眼前的一切。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能顺着本能行动，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也什么都感觉不到，只余下色彩斑斓的光芒在身边交错闪烁。当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有一瞬间恢复了感官，耳边回响着似真似幻的声音，隐约看到喜儿痛苦的扭曲的脸贴向自己，以及将她包围的无边无际的漫天红雾。黑暗接重而至，她…要死了吗？

　　当喜儿砍下第二名刺客的脑袋时，眼角的余光瞄到其余三人撞鬼一样的眼神，以及从空中摔落的残尸。只有左半边身体的待卫，红白交织的皮肉包裹着森森断骨以及尚在蠕动着的内藏，本能地感到一阵恶寒，想吐。多年的训练却让她在第一时间转身，搜寻太子的踪迹！刺客们异样的眼神，以及尸体落下的方向都明确的表示，太子出事了。

　　“你可以死，却绝不能让太子有任何的闪失。”皇后的话在耳际回声着，喜儿泛白的唇角不可抑制地显露出嘲讽的笑容。

　　想来从她成为喜儿的那一刻,就注定她只是一颗被派来当太子“盾”的弃石。所以，她转身，转的干脆，转的决绝，没有丝毫犹豫。无视于三名虎视眈眈地刺客，即便他们有能力在转身瞬间制她于死地。也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归宿，至少她算是尽忠职守了。

　　身后的人却放弃杀她的机会，直扑太子所在的位置。原来，就算是死亡，一个丫环也是不能与皇室一争的。这一次，她真的认命了，含着几不可见的苦笑，继剌客之后向人群掠去。

　　通体火红的半兽人将待卫轻易地捕获，撕碎，咆哮着逼向太子，地上数具残尸便是它最新的杰作。

　　“罗刹！”踏着满地的尸身，喜儿的表情变得惊骇莫明。飞驰中的身影变得更为迅速，以极其惊人的速度移动着。

　　天啊，竟然用上了罗刹，他们准备让整个璃宫的人都陪葬吗？
　　该死，璃宫的界结还是没有打开，王准备看着太子死在这里吗？
　　她不知道那些刺客和罗刹是怎么进来的，但在界结完好的情况下，除了自己包括太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无法离开璃宫一步。莫非，真的是王的的意思？
　　不可能的，就算王不在乎，皇后陛下也决不会坐视不理。
　　她只要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好，坚持到打开界结就可以了。

　　用力的甩甩头，似是想甩掉脑中可怕的想法，喜儿一个飞纵握剑挡在罗刹面前，掩去了慌乱的待卫以及莱恩僵硬的身子。冷汗凝聚在喜儿光洁的额头，滑落在她手中舞动的绯红剑身。

　　盯着罗刹艳红的双眼，一启刻也不敢放松，每一次跳跃、闪躲、挥剑都让她心惊罗刹的恐怖。与之相较，之前与自己交手的剌客，就像一群手持利刃的柔弱舞姬。

　　失去喜儿的牵制，余下的三名黑衣人迅速向太子所在人群冲去。他们心理都很明白，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死个人了。先不论谋剌是灭族的大罪，单是为了保密，他们就不能活着。是否完成任务，已不能改变他们必死的结果，因为只有死人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所以，他们非死不可。

　　不约而同的，三人接开了掩面的纱巾，露出年青而苍白的脸孔，那是死人才有的表情——空洞而死寂。为首的男子挥剑砍向人群的中心，其余两人开始吟唱咒文，一唱一和，低沉而诡异交织成魔魅的歌谣。

　　从天而降的雷电，滴血的剑刃，绝望的哀鸣，杀戮！杀戮！这是一场用血腥和死亡妆点的盛宴！

　　繁华归于平淡，诺大的璃宫变得安静异常，只留下喜儿粗重的喘息声与罗刹的咆吼交替地回荡。

　　不可以回头！一但分神，她就会被眼前的魔兽撕的粉碎。可是太静了，连兵刃相击的声音都没有了，都死了吗？在刚刚那场雷电轰击下，全都死了吗？身体上的痛楚似乎也变得有些麻木了，只能感觉到撕裂的伤口流血不止，身体越来越虚弱了，她是不是也要死了？呵呵，没想到她会死罗刹的尖牙利瓜之下，死在这被诅咒的璃宫，为太子殡葬，尽忠。不晓得后世史册中，会不会留下她的名字。

　　“界结终是没有打开啊……”就在喜儿闪神的刹那，罗刹通红而巨大的身子轰然倒下。尘土飞扬之后，喜儿看见了浑身染血的莱恩，那个她以为已经死亡的年幼太子。

　　震惊尚不足以形容喜儿现在的感受于万一，有些茫然地直视莱恩，在他身后，看不到一具尸首，却有着积雪般厚重的灰尘。谁能想到此刻，那手提罗刹滴血头颅，踏着雷击后的焦土，如同所有俯视众生的帝王的身影，会是那个不久前还被她护在身后逃命的，娇小而瀛弱的孩子。

　　“殿下！”顾不得震惊，喜儿拖着足可致命的伤口奔向有些异常的太子殿下。身为丫环及护卫，喜儿是没有质疑的资格，却有着不容疏忽的职责。

　　记忆中仿佛被月光织就的淡金色长发，被血液染成火的艳丽，若湖水碧莹的眸子像野兽般闪闪发光，泛着魔性的紫色光华，纯白的长袍因鲜血平添了瑰丽的色泽。那张童稚的苹果脸上有着木然的表情，似乎对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毫无所觉。

　　“殿……下？……”摇摇欲坠的身子，恭敬地屈膝行礼，瞬间变得僵硬。喜儿圆圆的眼不可直信地张到最大，继而瞪着莱恩穿越自己胸堂的小手,似乎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

　　咬牙，将没入胸堂的手抽出。眯着眼，看向那双深邃而死寂的紫眸。
　　包涵了流光异彩的美丽，却仿若没有焦距般茫然。看来，太子殿下是被吓坏了，不论身份为何孩子始终都是孩子。不过神智不清还能轻易地杀了罗刹兽，王族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呐。

　　伴随着天际一闪而失的光芒，喜儿苍白而无血色的脸缓缓露出一个苦笑。竟然到现在才解开界结，看来是天要亡她。罢了，罢了，既然大限将至就再做件好事吧。挥手，击向莱恩纤细而无防备的颈项，一瞬间那湖水般的眸子似乎恢复了清明。

　　师父，您推算的结果终于错了一次呢，徒儿虽然依命进了王宫却还是没有找到“她”呢。不过，徒儿这次真的是被您害死了。师父，为什么您要把徒儿教得这么认命又有责任感呢？如果可以反叛一点，今天就不是这种结果了吧。

　　喜儿缓缓地合上双眼，任身子无力地倒向太子，风中似乎飘荡着耳语般的喃呢“命运，真的不公平呢……”

　　当雷·洛特终于找到外出的皇帝打开界结，带着众多禁卫军赶到璃宫时，众人所看到的是：在一片焦黑的土地上，两道被鲜血染得红艳的身正影，同时倒在一头巨兽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