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璃璃

4、脱轨的命运

　　看着自己立在水面上的双脚，方绮娟知道自己又做梦了。白色的雾气像有生命一样在她身边聚集，遮蔽了水面的倒影。朦胧中一纤细的身影向她走来。

　　哒哒的踏水的声越发的清楚了，薄雾中渐渐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及腰的墨黑色长发柔顺地垂下，月牙儿色的无袖连衣裙摇曳生姿，步履轻盈的缓缓走来。

　　“初次见面，你可以叫我安。”
　　来人的声音清脆悦耳,笑容也十分的和善，只不过方绮娟却是一副见鬼的神情，瞪大两眼望着来人。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食指颤抖地指向自称是安的少女，方绮娟的表情说不上是惊愕、恐惧还是愤怒，亦或者三者都是。

　　眼前的女人无论是脸孔、声音、身材，还是那月芽儿色的裙子都是方绮娟所熟息的。那是她看了20年的自己，不可能会认不出来。方绮娟直直地盯着安，过于激动的情绪使身体无法自制地微微颤抖着。

　　如果要说这是方绮娟拥有20年的那个身体也不尽然，至少现在的安比起以前的方绮娟美了上百倍。比起原来的方绮娟，现在的安发色从深棕变成墨一样的漆黑，眉毛更弯一些，眼睛更加明亮，嘴唇更加娇媚，腰要再细一些，身材也更加修长，肤色从原本病态的苍白变成泛着珍珠光泽的嫩粉色。如果说安是一副大师所画的名作，那么方绮娟便是一个三流画师所仿的赝品。

　　“莱恩殿下，您忘了自己的许诺吗？”带着淡淡的笑容，安用那甜的像蜜一样的嗓音问道。

　　“月亮啊，惹你真有魔力，请聆听我的祈祷，实现我的愿望。我愿倾其所有与你交换，纵然代价是生命或灵魂我亦无悔。” 魔魅的声音突然传进脑海，想不听都不行。就像突然被雷劈到一样，方绮娟颤抖着的身体变得僵硬，表情呆滞，张大的嘴巴足以塞进一只鸡蛋。

　　“这正是你已付出的代价。”好笑的看着方绮绢，安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裙摆。

　　有些痴迷地望着安，那样的风姿是她从来不曾拥有过的。方绮娟知道以前的自己称得上是个美人，但与安相较就如同云泥之别。明明是同样的脸，怎么会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胸口闷闷的感觉，是因为嫉妒吗？

　　“我只是随便说说。”看着安，方绮娟添了添干涩的唇舌，有些困难地开口。
　　她想起来了，当时只不过是一时兴起跟自己开个玩笑。却怎么也没想到，真的会有实现的一天。原来“举头三尺有神明”是真的，毒誓不是可以随口乱说的。呜，她好想哭哦。为什么别人天天赌咒发誓都没事，只有她这么好运啊？随口说说也会成真，中奖也不是这么个中发吧？

　　“我们已经正式立约了。”言下之意就是，你没机会反悔了！

　　“嘿嘿，仙女姐姐你大可不必理会我的。”陪着献媚的笑容，方绮娟试图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殿下，契约已经执行了。”安笑容可掬地看着方绮娟，申手拍拍属于莱恩的小脑袋瓜。“还有，别叫我仙女姐姐，那会让我想吐。”

　　方绮娟不甘心地看着自己肥短的身子，懊恼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小嘴才刚张开，还来不急出声，就听到安那沁人心脾的甜美声音。“惹你执意毁约，我也不会勉强你。但做为代价，你必须带着现世的记忆，在我的掌控下轮回十世。”

　　“不必，君子重诺！我方绮娟又怎么会是背信之人！”十世？别开玩笑了，仅这一世她都快疯了，何况是十世？那不是生不如死？

　　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灵动的五官定地平平的，正努力塑出一身正气。看在安的眼里，那模样着实好笑的紧。

　　“既是如此，安就此与殿下别过。”语毕，飘散的白雾又一次向湖心靠拢凝聚。

　　“等等，安！他们……我是说我爸妈……”眼看安又要再一次消失，顾不得心中的恐惧，方绮娟捉住安的右手，语无伦次地发问。墨绿色的眼眸子映着透明的泪珠，盈满难懂情愫。

　　“你大可放心，我是妖精而非恶魔，契约里的一切我必当尊从。自会守护所有爱你并被你所爱的人们，毕竟那也是契约的一部分。”安淡淡的笑了笑，挣脱右手的束缚，月色的身影在茫茫白雾中再度消失。

　　方绮娟已经清醒了，只不过她实在是不愿意睁眼面对现实，所以她继续闭紧双眼，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准备效法鸵鸟，逃避现实。只可惜，鼻子上传来阵阵麻痒的感觉，迫使她不得不得睁开双眼。

　　张开有些酸涩的双眼，方绮娟终于找到打扰她沉思的罪魁祸首—— 一缕和丝绸有得比的黑色发丝，正肆无忌惮地在她的脸上做怪。有些生气地拨开脸上的发丝，目光寻向发丝的主人。

　　轻风温柔地吹起白雾似地纱帐，浅金色的晨曦透过窗棱折射在“罪魁祸首”的身上。如果她没有弄错，旁边熟睡的玉人儿必定是莱恩那非凡的母后。方绮娟侧了侧身子，调整一下姿式，方便她可以列清楚地观察身旁熟睡的人儿。

　　嗤嗤，当真是如玉的美人哪，现在她终于知道什么才叫“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了。赞叹着她的美丽的同时，却不期然地想到，倘是这样的女人也无法得到宠爱，他究竟会是怎样的人呢？眼眸一暗，方绮娟自嘲地笑了一笑。
　　“也罢，既来之刚安之，既然是自己选择的，就没什么可抱怨。只是，父王？母后？”稚气地小脸浮现出被称为苦笑的表情。“看来要适应新身份，还是有一定难度。”

　　悄悄地，方绮娟拔开皇后如云的发丝。白玉似的脸颊上有着线浅浅的痕迹，眼角的水珠闪着透明的光泽，是泪。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咸咸地有些苦涩。

　　瞬间，呼吸变得压抑而急促，情绪激动异常，身体难以抑止的颤抖着，胸口传来撕裂般痛楚，感觉上就像是被雷击中一般。方绮娟可以清楚地感到，像潮水一样涌来的愤怒，在她内体压迫、叫嚣着，却无力掌控。泪水模糊了视线，却意外地清醒了方绮娟的思绪,狂燥的身体渐渐归于平静。莱恩仅仅还是个稚童啊，残留的情感却能抑制住自己的灵魂。为什么？为什么愤怒至此？

　　伴随着身体的颤动，床榻发出吱吱的响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皇后，也惊动了门外的一干人等。嘈杂逐渐取代了宁静，身着青衣的禁卫军，传旨的官员，高贵美丽的皇后，年幼的太子，以及满屋子跪着的宫女与待从，昭和殿内正演着宫廷里绝不稀奇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