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之灾》璃璃

5、璃宫

　　对于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心底涌动着强烈的恐惧及不安。心好乱，既惊且惧，恍惚中连意识也变得慌乱起来。精神崩到极限，便会像拉紧的琴弦般断裂，脑海里就只佘下一片空白。

　　当意识再度更醒，试探性地动了动指尖，发觉身体已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下，却也吸引了他人的注意力。眼前依然是那个美的不似真人的母后，许是装扮的不同，此刻的她看起来少了那份惹人心怜的柔弱，多了几分冰冷及贵气。越发显得雍容华贵，气度不凡，正合了她皇后的身份，却也缺了一丝人气。

　　环顾四周，不知何时竟有了这许多的宫女和侍从。或捧雕花铜盆，或俸软巾，或伺衣而立，或执珠光宝饰……琳琳总总的竟占了这厅堂大半的空间。注意到我的视线，便依次走近，在距床沿三步的位置一字排开列了三行。待所有人站定，便极有默契地在我面前盈盈跪下，同时将手中所俸之物举过头顶。“恭请太子殿下更衣！”声音整齐却绝不张扬。

　　尚来不及反应，便有灵俐地丫头接过巾子在盆里润了水，在我面上轻柔地擦弄着。母后也早已移至偏厅等待着下人们将我打理规整。老实讲自己真的是被吓到了，连手该怎么放都忘了，更不要说是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行为了。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里所当然地进行着，从洗脸梳头到穿衣提鞋都由他人一手包办，这种电视里才有的排场当真是让我傻眼。脑细胞罢工的我愣是让一人像人偶般摆弄妥当，引至皇后身前接受审查。

　　偏殿的光亮拉回脑中的理智，心里依旧乱的像团解不开的乱麻，思绪纷乱的像花丛中飞舞的蝴蝶。迫使自己调整呼吸，徒劳地想要平抚心跳。冷静，冷静！冷静下来，自己这一刻最需要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冷静而已。

　　脏怦怦的跳着，越跳越快几欲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脚下的步伐却四平八稳不见慌张。放松身体，将动作尽量放慢，脸上带着微笑，稍稍的眯起眼。这样就不会被看出慌乱和不安了吧？呼一口气，尽量让自己什么都不去想，让紧崩的精神放松。

　　就算再慢路也还是有走尽的时候，何况是本就不远的距离。乖觉地见礼，将视线调至眼前尊贵的人，脸上维持着无害的笑容，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

　　映入眼底的是母后残留着水光的眸子，却是皇后的眼神，干净漂亮的宛如洋娃娃般——死寂。
　　唯有那亲吻着我的脸颊的双唇，以及为我整装的双手，却透漏出属于母亲的慈爱，柔软而温暖。突然间我深刻地体会到，她对莱恩的爱。

　　“莱恩，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你是太子，是蓝月王国未来的君主！注定要成为王，统治这个国家繁荣兴旺的人。牢牢记住自己的身分，永远不要做会辱没了你太子身分的蠢事。”即时面临骨肉分离，黛儿依旧是那个尊贵的皇后。没有感人的话别，只是冷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提醒他太子的身分与责任。对于一个孩子来说，那样的口吻甚至称得上残酷。

　　“儿臣定当铭记于心。”我尽可能表现的得体，做出精简地回答。软软的声调带着孩子特有的童音，果然还是不习惯啊。那些话应该不光是对我说的，否则用不着那么大声，给旁边这些人听的成分比较多吧。只是如此深沉地母爱，她不怕我感受不到，甚至于产生误会吗？

　　“殿下，请起程。”低沉的男音打断了我的思绪，说话的是一句武将打扮的男子，却与禁卫军的服装稍有不同。大概在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给人以沉稳的感觉，红发褐眼，身材魁梧，从眉心到左耳有一道狰狞的疤痕。

　　“母后？”出口的依旧是软软的童音，甜腻的嗓音让我挑高了一边的眉。雷·洛特，禁卫军总指挥官，父王的亲信之一，脑海中闪过莱恩的记忆。

　　“起程吧。”黛儿的双眸始终是冰冷而没有温度，挥挥右手的衣袖，淡淡地应了莱恩的询问。

　　在雷的带领下，一群人护卫着我浩浩浩荡荡地出发了。璃宫，其实并不是一座宫殿，只是在皇帝寝宫中一间独立的院落。虽比不上其它宫的富丽堂皇，却也清雅别致，独具匠心。矛盾的是，这最贴近当今帝王的璃宫，却是整个皇宫里最唯恐避之不及的地方。

　　据说父王的母后是先王第三位被立的皇后，其她两位都是在璃宫住下后没多久就被废了后位。在此之后，父王曾有三位宠极一时的后妃，也是在这里住下没多久就被打入冷宫。当然还有什么文官革职，将军抄家，皇叔被砍之类的故事，也都是和这璃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关于璃宫的传说越来越多，最后就有了“凡入主璃宫者，不得善终”的传说。

　　现在，这在座宫廷中最特殊的地方，即将开始我名为休养，实则软禁的宫廷生活。

　　春去夏至，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三个月。璃宫的生活是平静而悠闲的，至少在我这个冒牌贷眼里确实如此。其间我被严格禁止与外界接触，至到现在，我依然不曾见过那个将要被我称做父王的男子。对于那个美丽非凡的母后，我所有的印象也仅仅是离别时短暂的交谈。尚记得有句话叫“血浓于水”，只可惜我完全体会不出其中的含意。对于他们，我难以产生更浓烈的情感，至少，现在还不可能。

　　在璃宫，“太子”这两个字在我眼前被彻底地物化了，第一次模糊地感觉到权力那诱人的香味。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对人心产生一定的影响。而我，尚不明白这些影响，于我而言意味着什么。

　　身为太子，我什么都不必做，只要挥挥手，就有仆婢成群，只要开口，任何事都会替我办的妥妥帖帖。穿的是锦衣华服，食的是山珍海味，住的是雕梁画栋，用的是精雕玉砌，玩的是奇珍异宝……而无论我想要做什么，都会有人代劳。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平静而舒适的，基本上已经完全将我腐化了。一个平凡的20岁女孩，面对这样的诱惑，我无力抗拒也不想抗拒。

　　老实讲，刚住进璃宫时还为自己会被废太子位，着实担心了好久。毕竟，历史上被废的储君没有一个有好下场，我可不希望自己亲身体验一回。虽然说那是在地球上的事，不过帝王之家大概都差不多吧。这样的不安只持续了7天，7天后我迎来了母后派给我的贴身女待——喜儿。

　　喜儿的存在是特别的，表面上她是母后派来照顾我贴身待婢，但却是整座璃宫里唯一可以自由出入的人。这说明，她的存在是被那个男人默许的。一个特别的存在，意味着什么？不是我多疑，只是出自本能地，我开始留心观查这个叫喜儿的少女。

　　15-6岁的小姑娘，有着一副讨喜的外貌，嘴角总是挂着甜甜的笑容，叽叽喳喳地讲个不停。她的声音很动听，不过故事内容就不太引吸人了，充斥着阴谋与血腥。她的身体较寻常女子更为柔软，步履轻盈，肌肉均称而富有弹性，十指修长有力，右手虎口周围有很明显的老茧，身体上更是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伤疤。一个5岁大的孩子，再聪明又能如何？于是乎，这样祥细的情报，得来便毫不费劲了。我想，这种本能多是出自莱恩的意志吧。这样的念头是有些荒谬的，却始终无法否定。

　　毫无疑问的，喜儿会武，而且身手应该很不错。那么，她存在的意义差不多乎之欲出了。刺客或者护卫，二选一的答案。而我，选择护卫。因为她的特别，一个刺客是不会让自己成为特别的存在。相当然，我从此安下心来当米虫让人养着。因为，被废的储君是不需要影护卫的。

　　相对于宫廷的硝烟迷漫，暗涛汹涌，只能从喜儿嘴里得知宫廷争斗的这里，反而像是桃园仙境。平静的生活正可谓求之不得，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无聊，一点点寂寞，一点点不安。不过总得来说，确也很适合我随遇害而安，独善其身的处世之道。于是，我开始在这璃宫之中，平静且惬意地享受着短暂且虚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