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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曼玲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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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后的几天,我每天都是早出晚归,想方设法让自己忙起来,公司所有的会议我统统到场,还时不时地找员工聊天、谈话,公司里霎时间弥漫着紧张的气氛。看着各部门老总们脸上神经兮兮的样子,我又有些于心不忍,并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或是做得不好,而是我怕自己闲下来,又会想起夏伟寒。那天被他紧握过的双臂第二天已是一片淤青,看着那两片淤青,心里的痛更重了些。也许他是真心的,这么多年了,他还一直记得我,记着我对他的好,记着我为他的付出,记着我对他的爱,这就足够了!但是他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我心里最痛苦的地方,那里的伤痕久久不能愈合,现在又一次浸出滴滴的血来。重修旧好吗?我不敢想,我怕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再一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怕再一次承受爱人的音信皆无……我不知道答案,也不知道我与他的结局会是什么。
徐维总是担忧地看着我,几次想开口,但都没有适合的机会。我是在刻意的回避他,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尤其是徐维。他现在的关心让我越来越不自在,我觉得他的目光不再单纯,有时火热得似乎能把我融化掉、吞噬掉。
这天下午,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认真地琢磨着一个新接项目的策划方案,事前已告诉肖兰,不是急事就不要打扰我。但是没过多久,肖兰就打电话告诉我,曼玲来找我。这可是少有的事,虽然我和华强公司合作的时间已经不短,但孙曼玲和陈华强从来没有来过我的公司,每次都是我去见他们。于是,我让肖兰把曼玲请进我的办公室。
“哇,你的办公室好漂亮呀!”一进门,曼玲就夸张地叫起来。
我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坐到窗边的沙发上,笑意盈盈地说:“你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
曼玲东瞧西看,不无感慨地说:“你这里多好呀!我劝过老陈很多次,也找个像样点儿的写字楼做办公室,接待个客人什么的也气派,也跟公司的规模和实力相衬,起码也得装饰装饰门面吧!可他就是不听,情愿天天泡在工地里,说只有那样心里才踏实。好在我们还有一个会所,不然,真被人当成提包公司了。”
我笑着恭维她说:“你家老陈是个实干的人,不像我们总是图个表面繁荣!”
曼玲很受用的点点头,轻叹一声道:“也是呀,他是个老实人,十多年了,从没有出过什么花样,否则我还不得急死!”
我笑着羞她,曼玲不禁脸微微一红,笑着瞪了我一眼。
随后,曼玲就开始闲聊起来,说说时装、说说聚会,我微笑地听着,也不插话。
过了一会儿,曼玲看似随意地忽然说:“那天颁奖大会我看见你了,一转眼就又没影了,去哪儿了?”
我心里一惊,连忙掩饰道:“我有点儿急事先走了!噢,还忘了向老陈道贺呢!那天他可真是神采飞扬呀!”
曼玲狡黠地笑笑,摇了摇头,道:“你不老实!我看见你和夏伟寒一前一后地出去了!颁奖大会都结束了,夏伟寒才一个人回来,铁青着一张脸!直到宴会结束,他也没个笑模样。他的公司就在那幢大厦的10层,有人看见你们俩手拉手地走进电梯……”她猛地探身凑到我的脸前,探询地问道:“你们俩没什么事儿吧?”
我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身子不禁向后挪了挪,苦笑道:“我们有什么事儿,又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碰巧一起走出去,又被他邀请去参观一下公司而已!”
曼玲不相信的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尽量表情自然地直视着她,心跳却不由自主地加速。她顿了顿,坐回身去,似乎是漫不经心,但又刻意一字一顿地说:“没有最好!否则你要留心了,最近这个钻石王老五和余诗诗打得火热。我以前就说过,他是个大情种,你不下手自然有人下手!况且在这方面,你绝对不是余大小姐的对手!”曼玲对自己的评判极为满意,两眼溢出兴奋的光。
余诗诗,公认的社交名媛,容貌娇好,身材魔鬼,家世显赫,整天无所事事,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
心跳渐渐平缓下来,嘴角逸出淡淡一笑,侧过头去,目光落在茶几上肖兰今早新插的花上,几支白色的百合间点缀着淡紫色的情人草。我望着花出神,不知为什么心中忽然涌满了醋意,前几天还把我拥在怀里问我恨不恨他,承诺给我一切的同时,他的怀里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一个比我年轻、比我娇媚、比我有地位、比我有钱的女人!夏伟寒呀,夏伟寒,你现在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还是那个曾经让我爱恋到不能自拔的夏伟寒吗?还是那个做起事来一丝不苟、雷厉风行,对我却温柔无限,爱意满怀的夏伟寒吗?抑或是那个在雨夜狂怒离去再也没有回来的夏伟寒?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曼玲见我在出神,调皮地伸出一个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笑道:“怎么了?难道真有人让我们的雪儿动心了吗?”
我劈手打开她的手指,笑瞪了她一眼,转而又在回味她说的话,难道他真的和余诗诗在一起吗?
曼玲把脸凑到我的面前,狡黠地笑道:“你真的在意他?”
我摇了摇头,忽然觉得很累,无力地笑笑:“一个不值得在意的人。”
曼玲似乎看出了我的心口不一,拉住我的手,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忍住了,只是摇头笑笑。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知道她还有话要说,但等来的却是她的告辞。最后,她约我明天一起去逛街。
曼玲走后,我一个人躲进我的“密室”里,拔掉电话线,关了手机,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站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自己,这几天憔悴多了,肤色黯淡,脸庞清瘦,眼下现出一条淡淡的皱纹,怨不得肖兰这几天总是劝我多休息。我轻轻地叹口气,用手指轻抚着那条新增的皱纹,虽然容颜疲惫,但眼里的那片婴儿蓝依旧。我不知道曼玲为什么会忽然来找我闲聊,也许她就是想告诉我夏伟寒的动向吧,告诉我夏伟寒“移情别恋”了,拟或还有其他的事情,临分手时的欲言又止,还真不是曼玲的作风。
我倒了杯咖啡,双手捧着杯子,靠在美人榻上,思索着曼玲来访的用意。她不会大老远地跑来只是告诉我夏伟寒和余诗诗的事情,更多的应该是生意上的事,但是她却没有说出口,这是为什么呢?轻啜一口咖啡,醇香的苦味慢慢溢满口腔,也许是陈华强和夏伟寒的合作并不象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和谐,从近期徐维交给我的市场跟踪情况来看,陈华强新项目的进展速度明显放慢,难道是出了什么状况?很明显,近来夏伟寒在北京的活动越来越多了,他已经织成了一张属于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夏伟寒不会附属任何人,他要在这块熟悉的土地上建立自己的王国了。
杯子有些烫手,却握着没有放开,感受着热度缓慢地从手指向身上传递。心是冷的,有种总也暖不过来的感觉。这种感觉曾经有过两次,一次是在母亲去世时,一次是在他不辞而别时。现在这种感觉又回来了,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长长地呼了口气,不由自主的,思绪又飞回到过去。
公司是新成立的,运营的大部分业务是从总公司转过来的。因为经手的人很多,所有的资料与档案全都乱得一塌胡涂。我每天除了做好夏伟寒工作日程安排、负责公司内部日常行政工作以外,还要抽出时间整理文件柜里积压的旧文件。文件柜夸张地摆满了一整面墙,每次看着这些柜子,我都会不自觉地皱起眉头。
这几天我无一例外的加班,办公室里总是能看到我忙得团团转,没有轻闲的时候。
下午一直在开办公会,散会后,我赶紧整理会议纪要,好在今天会上讨论的事情不多,快到下班的时候,我终于把会议纪要写完发给了夏伟寒。
我揉着酸胀的双眼,从电脑前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时,财务部小周探进半个身子,笑嘻嘻地问我:“你回家不?”
小周比我大两岁,却长着一张娃娃脸,天性好动,快人快语,是我进入公司以后唯一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我摇摇头,指了指桌上摊着的两大捆图纸,笑了笑。这是今天下午开会时设计院送来的,城北项目就要开工了,恐怕这些图纸急等着用,我打算今天晚上把它们分好类,做好目录,准备明天一早发给相关部门。
“哎,你呀!”小周走进来,随手翻了翻图纸,说:“你以为这个公司就你一个人呀,没有你公司就不转了?”
小周见我只是笑而不答,不禁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颊笑道:“我要是公司老板呀,也用你这样的人,一个顶两,不,一个顶三,雇你肯定赚到了!”
其实他们哪里知道,天天加班把当天的工作做完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不愿意回家,自从母亲去世以后,那间小屋就不再是我的家了。
我没见过父亲,家里也没有证明父亲曾经生活过的任何东西。长大以后我才知道,父亲在我还未出生前,就离开了我们。母亲一个人带着我和哥哥生活,后来哥哥成了家,因为家里条件不好,没能力为哥哥买房子,哥哥和嫂子只能跟我们挤在一起。嫂子是个性格泼辣、又有些自私的女人,哥哥却只是一味的窝囊,她稍不如意就和哥哥吵架,开始母亲还劝劝,都被嫂子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后来母亲也就不再劝,任由嫂子吵来吵去。哥哥结婚一年后,嫂子生了个男孩,房子显得更加拥挤了,嫂子的脾气也越来越大,家里每天的吵嚷声也随之升级。后来,我上了大学,就搬到学校宿舍去住,只有周末才回家。只是苦了母亲,每天不仅要照顾孩子、做家务,还要听嫂子的冷言冷语。
前年,母亲病了,医生告诉我,母亲已经到了癌症晚期,当时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眼看我就要大学毕业了,本来打算毕业后,努力工作,攒点儿钱,可以为母亲租间房子,让她安渡晚年,等以后有了积蓄再给母亲买套房,我就可以和她快快乐乐地生活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母亲住院的时候,哥哥只来探望过一次,在母亲的床前他默默地站了很久,临走时悄悄塞给我二百块钱,让我给母亲买些补养品,还特意叮嘱我千万别让嫂子知道。我攥着那二百块钱,看着哥哥略有些佝偻的背影,我哭了。
母亲的病只拖了三个月就恶化了,临终前,她握着我手,老泪纵横,她说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要我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然而,她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病房门,我知道她是在等哥哥,还有她心爱的小孙子,但哥哥却没有来。
自从母亲去世后,我就没有回过家,一直住在学校里,平时靠自己打工挣的钱养活自己,后来毕业了,学校住不了了,才搬回家去。但是我受不了嫂子的冷言冷语,于是每天就早出晚归,避免与她发生矛盾。
我从抽屉里拿出早上买的面包啃起来,一边吃一边登记图纸的编号与名称。办公室里安静极了,只有电脑主机发出的嗡嗡声。我喜欢这份宁静,心情极好,不禁小声地哼起歌来。
“你挺高兴的嘛!”我吓了一跳,猛一回头,差点儿被嘴里的面包噎住,不禁使劲地干咳起来。夏伟寒双手交叉在胸前,靠在办公室的门框上,笑嘻嘻地看着狼狈的我。
“夏,夏总!”我缓了口气,窘得满脸通红。
“怎么还不回家?”夏伟寒依旧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图纸还没整理完。”我拘紧地说。
夏伟寒慢悠悠地踱过来,随手翻了翻图纸,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问道:“谁让你整理的?”
我不禁被他问得一愣,心想,不是你吗?嘴上却不好直说,咽了一口唾沫说:“这几次的办公会上您都要求各部门提高工作效率,加快工作进度,争取城北项目尽快开工。今天下午开完会,看到设计院送来的图纸,怕其他部门急等着用,就想提前准备好,免得耽误事儿。”
我看到夏伟寒的眼波一闪,还未等我捕捉到确切的含意,他已转身走了,楼道里飘来他含笑的声音:“早点儿回家吧!”
我一如既往地热情工作着,夏伟寒总是适时地表扬我一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我的工资已经上调了三次,这是公司里从未发生过的事儿。我周围一下子冒出许多“朋友”来,大家对我亲近起来,热情起来,我还是不温不火、不卑不亢地与每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得低些,再低些。
我从家里搬出来,在一个大杂院里租了一间八平米的小屋。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空间,我不觉心里一阵阵的高兴。但是想起哥哥送我时的愁眉苦脸,不禁又是一阵心酸。
那天早上,我在夏伟寒的办公室里整理房间,虽然公司早已进入无纸化办公,但是总公司还是一如既往地按传统办事,无论是请示还是批复都是纸质文件。他每次都把阅过的文件堆在桌上等着我收走,我会按照他的批示转发给办事部门或是存档,如果有需要处理或上报的,我再把完成情况反馈给他。夏伟寒不在公司的时候,我就是他和公司联系的纽带。我从不在他面前评论任何人,总是尽可能客观地向他转述事情的来龙去脉。有几次,他问我对事情的看法,我就根据自己看到的情况做了适当的分析,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办公室整理完了,我习惯性地向窗外的停车场望了望,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他的专用停车位。他的车子开来了,停进车位,却半天也没见他下车。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才听到他的脚步声缓慢地在办公室门外响起。
夏伟寒满脸疲惫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仰靠在椅背上。我沏好茶,轻轻地放在桌上。昨天晚上他宴请合作单位,估计没少喝酒。
“是头疼吗?”我轻声问。
“嗯。”他含混不清地应了一声。
我轻手轻脚地走出办公室,去卫生间用温水洗了手,又折回来。
我站在他身后,有些迟疑,但还是伸出手去,在他的头上轻轻地按摩起来。
夏伟寒没有动,只是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任我在他的头上揉揉捏捏,渐渐地,他的呼吸平缓下来,脸部僵硬的肌肉也松弛下来。
他忽然睁开眼睛,仰头望着我,我吓了一跳,不觉停了手。
夏伟寒侧过身来,笑道:“你的手法挺专业的嘛!”
看来已经缓解了他的头痛,于是就停了手,走到他办公桌前,拿起整理好的文件,淡淡地说:“母亲生病的时候,我每天都要给她按摩。”
“后来呢?”他问。
“后来母亲去世了,再也不需要我了。”我的神情黯淡下去。
“对不起。”夏伟寒认真地说。
我冲他笑笑,摇了摇头,说:“没关系。”
以后夏伟寒再头疼的时候,总是想让我帮他按摩两下,开始还不太好意思说出来,后来,就笑嘻嘻地提要求了。
夏伟寒是个极其随性的人,只要他认为能做的事,就会不管不顾地进行到底。闲暇时,他会与我开开玩笑,聊聊天,我很庆幸有一位好上司。我渐渐发现他也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外出时总是带上我。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中秋节了。我来盛业集团已经一年多了。
这期间发生过很多事,自从那次他在车里抱过我以后,夏伟寒就越来越信任我,甚至有些依赖我,诸如买礼物、预订餐厅、安排他出差住宿行程这些事,他问也不问,只是让我看着办。每次我都认认真真地把事情办好后向他汇报,开始他还听,到后来,他听也不听,每次只说“好”。再到后来,他每次只是把钱包往我怀里一丢,他自己的大事小事也都任由我处理和安排。
工程进展得很顺利,自从那次穿短裙去过一次工地以后,我一改以往上班时的装束,改穿长裤套装。夏伟寒问我为什么,我说去工地方便些,他只是笑笑,却再也没有让我陪他去过工地。我问他原因,他只说工地不适合女孩子。
这天,夏伟寒一早就去工地了,午餐时还没有回来。我在餐厅为他预订了午餐,当我拎着餐盒走进他办公室时,他正站在窗前望着窗外出神。
听见我的脚步声,夏伟寒转过身来笑了笑,我看出他满脸的倦意,天天跑工地,他晒黑了不少。
我把餐盒摆在茶几上,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笑着说:“我还真饿了!”
见他吃得狼吞虎咽,我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正要转身走开,夏伟寒却叫住我:“等一等,陪我坐会儿!”
我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他抬头看看我,示意我坐在他身旁的沙发上。我无奈,在远离他的沙发上坐下来。
夏伟寒抿嘴一笑,也不说话,继续低头吃饭。直到把饭吃完,他才一边擦嘴一边说:“快过中秋节了,安排个时间让全公司的人一起聚聚,这事儿你安排吧。”
我点头答应,夏伟寒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我心中一凛,瞥了一眼虚掩的房门,我可不想又被他抱住,这可是办公室呀,让其他人看见可不得了,于是不等他有所动作,先一步窜到门口,回头冲他扮个鬼脸,溜了出去,身后传来他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