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爱一次》心随风舞

5、第五章 恨与不恨

　　第二天早上，我准时出现在办公室里，肖兰略有些吃惊，转而释然一笑。
　　“我想您今天一定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肖兰一边给我沏茶，一边笑着说。
　　我坐进沙发里，轻轻敲着疼痛欲裂的头顶，苦笑一下：“早上起床的时候还真有点儿费劲！不过，这个时候我不来的话，等到人心涣散，事情就难办了！”
　　肖兰把茶杯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关切地说：“那您也得注意身体呀！昨天您那个样子真是吓坏我了！从来没想过您那个样子！”
　　我笑着问：“什么样子，很丑吗？”
　　肖兰“扑哧”一声笑出来：“瞧您说的，怎么会呢！只不过，跟平时的您相差太远了！平明总是神采奕奕的，一下子却那么憔悴，真是……”肖兰歪着头想了想，似乎不知该怎么说，呵呵地笑了。
　　我轻叹一声，确实，在办公室的我总是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可是又有谁知道，独自在家的我是什么样子？午夜梦回，独自抱膝长坐的我又是什么样子？
　　“这么早就来了？不多休息休息？”徐维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
　　“徐总早！”肖兰拿起收拾好的文件，礼貌地向徐维打招呼。
　　徐维冲肖兰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向我，仔细地打量了我一番，说：“脸色还是很难看，你应该多休息几天的。”
　　肖兰经过他的身边，顿了顿，用眼角的余光瞟了徐维一下，冲我笑笑，说：“夏总，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然后又瞟了徐维一眼，似笑非笑地走出办公室，反手把门轻轻关上。
　　我端着茶杯轻轻地吹着飘浮在水面的茶叶，肖兰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她也注意到了，这是徐维第一次和我说话时没有用“您”字，而是用了“你”。
　　徐维坐在我身旁的沙发上，眼眸明亮，目光炯炯地看着我。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徐维，他如炬的目光照在我的身上，让我有些不自然。我收回目光，低头看着杯里飘浮的茶叶。徐维的心思我多少猜出一些，只是他在我眼里更多的是一位好助手，是个可亲近的小弟弟。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静得可以听到我们彼此的呼吸声。许久，徐维站起身来，无声地叹了口气：“我干活去了，累了就休息一下，病刚好些，多注点儿意！”
　　房门在徐维的身后静静地关上了。我仰倒在沙发上，真想好好睡一觉呀！
　　电话却在这个时候响起来。
　　我懒懒地拿起听筒，曼玲的声音呼啸而至：“雪儿，你怎么样呀！没事吧？”
　　“怎么了，曼玲？”我不解地问，不知道这位大“闲”人又出了什么事。
　　“你还问我！我今天早上才知道，老陈和夏伟寒签约了！”曼玲如机关枪扫射般急速地说。
　　原来她说的是这件事，我笑笑说：“我已经知道了。”
　　“哎，听到你的声音还这么正常我就放心了！我怕你心里别扭，自己难受！你不会怪我没事先跟你通气吧!”曼玲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听说的!一听到这个消息，我就和老陈吵了一架!我说以前从来没跟夏氏集团打过交道，夏伟寒也没见过几面，更不要说有交情，凭什么把生意交给他呀！”曼玲缓了口气，接着说：“后来你猜我家老陈怎么说？”曼玲故意卖着关子，我知道，这个时候不问她“为什么”，她也会继续说下去。
　　果然，还没等我搭话，曼玲就继续说：“我家老陈说我：‘你知道什么！这可是上百亿的开发项目，光是销售代理费就快上亿元了，我当然要好好考虑一下了！这个项目的成败会影响未来几年华强公司的命运！’”曼玲惟妙惟肖地模仿着陈华强，“雪儿，我家老陈说得也对呀！我不懂业务，这个项目是不是真的对我们这么重要？是不是真的那么值钱呀？”
　　“老陈说的没错。”我轻叹一声，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会象陈华强一样小心谨慎。
　　“雪儿，你真好，你不埋怨我，是不是？签约前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曼玲极为歉疚地说。
　　“曼玲，你说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会埋怨你呢！”我连忙笑着安慰她，对于曼玲的一番好意，我确实很感动。
　　“雪儿，你也不要埋怨我家老陈呀，他也确实有难处。其实……”话筒那边的曼玲说话开始犹豫起来，半天也没想好要说什么。我了然一笑，打断她的话，说道：“曼玲，生意上的事情有时候还真不好说，如果我是老陈，让我在夏氏集团和深雪公司之间进行选择的话，我也会选择对自己业务发展最有利、最保险的一家，我可未必会选深雪公司哟。曼玲，我们是好朋友，跟你家老陈说，让他放心，我夏雪不会因为一个项目没拿到手就对其他项目不负责任。再说了，就算我心里不服气也不能这样撒气呀！”
　　“哎哟，我的好雪儿，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老陈让我试探一下你的态度，我正不知该怎么说呢，话倒被你一下子说出来了，我真是爱死你了，我的好雪儿！这冲这个，我得好好想想，一定要送你一份大礼好好谢谢你！”曼玲朗声地笑起来，口无遮拦地把这次打电话的目的全说了出来。
　　我哑然失笑，果然被我猜中了，陈华强还真是心机重，自己不出面，让曼玲来探我的口风。我理解他的想法，必竟华强公司目前在售的项目大部分都掌握在我的手里。
　　“不过，雪儿，”曼玲止住笑，一本正经地说，“这次还真不是你和夏氏集团两家之间的竞争，听说还有一家新加坡挺有名的投资公司，那家公司为了开拓中国市场，可以说是不惜血本，什么苛刻的条件都答应，哎，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曼玲惋惜地叹了口气，“不挣钱瞎争什么呀！大老远的到中国来，不就是为了挣钱吗？呵呵，雪儿，你说我们华强公司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让这些人争得死去活来吗？”
　　孙曼玲的问题我真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说的那些人里当然也包括我，为了给他们“打工”拼得你死我活。
　　曼玲见我不说话，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开始一迭声地说对不起，解释她的本意不是如此，我只是哼哼哈哈地回应她，脑海里却映出那晚夏伟寒的一举一动，他让我给他机会解释，他是不是就是要告诉我，如果陈华强不选他的话，也会选择另外一家公司，总之在这个项目上我是无论如何也赢不了的。
　　不经意间的一声轻叹传到了曼玲的耳朵里，她吃吃地笑道：“雪儿，你还别说，夏伟寒真是有实力！听说他要做的不只是销售这一小块业务，他是要跟我家老陈进行全方位的合作。你也知道，现在国家政策紧只是一方面，老百姓的钱袋子捂的更紧，有多少开发商都是因为资金链出了问题。”曼玲忽然间压低了嗓音，“跟你说实话，雪儿，我们的资金好象也有问题了，夏伟寒的出现就象是老天爷送来的活财神，直接就答应只要工程由夏氏集团承接，可以全额垫资。天啊，你想想我家老陈正为钱着急，一下子有人出钱来干活，不答应才见鬼了。”曼玲缓了口气，又呵呵地笑起来，“听我家老陈的秘书说，夏伟寒和我家老陈深聊了几次，还有两次一聊就是通宵，老陈和他真是相见恨晚呀！不过，夏伟寒常挂在嘴边不停夸奖的却是另有其人。”曼玲突然停住不说了。
　　曼玲又卖起了关子，见我不回话，不禁有些着急地说：“雪儿，你不想知道是谁吗？真的不想知道吗？”
　　“是谁呀？”我漫不经心地问道，只是为了给曼玲搭腔儿，对夏伟寒夸奖的人是谁我倒没有多少兴趣。
　　“就是你呀！”曼玲哈哈大笑道，“天啊，雪儿，经他们一通评判，我才知道原来你有那么大的本事呀！夏伟寒对你的方案佩服的五体投地。”
　　听曼玲这么一说，倒是大出意外，转而一想，我只有笑着摇头的份了，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的人并不是我，而是徐维。
　　“雪儿，你不高兴啦？”曼玲听我这边没有什么动静，感到很是意外，更多的是兴趣索然。
　　“没有呀，”我笑道，“一直在听你说呀，我插不上嘴。”
　　曼玲呵呵地笑起来，说：“雪儿呀，我真服了你，总是一副处乱不惊的样子。要是有一群精英男大夸特夸我的话，我早就忘乎所以了！况且溢美之词又是从夏伟寒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不知要有多少人为之疯狂呢！你就真的不动心吗？”
　　动心吗？没有什么感觉，如果是几天前的话，也许会为之心动。
　　曼玲叹了口气，娇嗔地埋怨道：“雪儿呀，你也真是的，我看这个姓夏的是对你动心了，你也考虑考虑嘛，这样的人可是不多得的呀！雪儿，我还是那句话，你真该找个可以依靠的人了，女人总不能自己打拼一辈子吧！”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该如何向曼玲解释。
　　“哎，”曼玲又长叹了一声，“雪儿呀，还有机会的，不过这次机会你一定要抓住哟！”曼玲特意压低声音道：“除了夏伟寒能提供资金支持以外，老陈对夏伟寒他们提交的方案并不满意，他还是看好你的方案。夏伟寒跟我家老陈说，他会跟你合作，共同完成这个项目。估计这两天他就该跟你谈合作的事情了。这绝对是个好机会，雪儿，你可要想清楚怎么谈呀！”
　　我的心“突”地一沉，原来他的用意是这样的，他拼全力接下项目交给我来做，而我却以为他是要收购我的公司。他一直让我听他解释，我却没有给他机会。重重地叹了口气，眼前映出夏伟寒的笑脸，还有那双充满柔情的眼睛。我不禁黯然，长长地出了口气，这次是我错怪了他。
　　“雪儿，你怎么了？”曼玲试探着问。
　　我竟然忘了手里一直握着电话听筒，我的长吁短叹全被曼玲听个正着。我不禁哑然失笑，忙说没什么。
　　挂断电话，失神地发了会儿呆，看来这次是误会他了，好久没有这么冲动过了，为什么一遇到他就会这么六神无主呢？
　　曼玲说陈华强和夏伟寒都十分赞赏我，其实是在赞赏徐维。徐维在这个项目上付出的心血只有我最清楚，他的才华和能力只有我最了解，他对深雪公司的感情也只有我最明白。我不能辜负他的一片热情，我打电话通知肖兰，从今天起任命徐维为公司的副总经理，全面负责公司业务。
　　我仰面躺倒在沙发上，前天晚上的一幕幕又在眼前旋转起来，夏伟寒的怀抱还是那样的温暖与温柔，他的双臂还是那样的有力，连他身上的香水味儿都没有改变，但他的心呢，他的爱呢，是否真如曼玲说的那样。我不知道，也不敢去想，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我又该如何呢!

　　再次见到夏伟寒，是在一次由多家媒体举行的地产项目颁奖大会上，开发商、经纪公司、广告公司、设计公司云集，与其说是颁奖大会，倒不如说是一次业务联谊会。因为临时有事，等我到达会场时，颁奖大会已经进行过半，陈华强正在台上意气风发地讲话，他的新项目被评为年度最具潜力楼盘奖。自从那次分手以后夏伟寒并没有象曼玲说的那样找我谈过合作的事情，我知道那天是惹恼了他，他一定还在生气。我十分关注华强公司的新项目，项目运作神速，看得出来，夏伟寒投入了相当大的精力和财力。
　　我站在人群的最后，眯起眼睛看着陈华强在台上做秀，心里不觉好笑。
　　“一个人躲在这里看热闹。”一个人影挡在我的面前，我心头一颤，是夏伟寒。
　　夏伟寒身着一套黑色西装，没系领带，雪白的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双手插在裤兜里，气定神闲地站在我面前。
　　我抬头看他，他黑了、也瘦了，眼里布满血丝，看来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我出神地望着他，想问“你好吗”，但话到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夏伟寒抬手将我鬓边的碎发轻柔地拨到耳后。
　　我身子向后一闪，下意识地向周围看看，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台上，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听曼玲说，你前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夏伟寒低声说。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心里泛起一丝酸涩。如果那天我让他把话说完，如果那天我听他解释，也许……我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哪儿有那么多的也许，真有也许的话，恐怕我和他也就不会象今天这样。
　　夏伟寒静静地望着我出了一会儿神，仍旧低声地说：“我们出去坐坐吧！”不待我回答，径直向会场大门走去。
　　我微微一怔，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转回头看着台上的陈华强，深吸了几口气，转身走出去。
　　走出会场，我不自觉地停下脚步，夏伟寒站在不远处望着我。我忽然有些犹豫了，心里有种说不清的感觉，不知是走过去，还是直接转身离开。夏伟寒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淡淡地一笑，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的心一沉，急忙转身想逃。不等我迈开腿，我的手已被他紧紧握住。
　　“又想逃吗？”夏伟寒在我耳边低声问道。
　　我埋下头去，身不由己地被他拉到二楼的咖啡厅里。咖啡厅不大，人很少，很安静。
　　夏伟寒拉着我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躲着我？”夏伟寒嘴角含笑地问。
　　“为什么要躲着你？”我回敬道，但心里却因被他说中了而感觉毛毛的。
　　“没躲就好。”夏伟寒嘴角的笑意慢慢荡漾开来，“身体好些了吗？”他关切地问。
　　“没事儿了。谢谢您的关心！”我淡淡地说，只是特意在“您”字上加重了些语气。
　　夏伟寒表情一僵，笑纹凝固在脸上，随后他自嘲地“哼”了一声，甩了甩头，再看我时眼里已带上一丝玩世不恭的味道。
　　“跟我这么客气？”夏伟寒的笑容里慢慢浸上了寒意，“为什么？因为我抢了你的生意？”
　　我知道惹恼了他，辜负了他的好意，然而此时心里却有些赌气似的不想服软，嘴角带着挑衅的笑容。
　　“那是因为……”夏伟寒缓和了声调，试探地问。
　　我笑笑，打断他的话：“没有原因！不用您为我多费心了。”我不想让他再猜中我的心事。
　　“只是想惹恼我吗？”夏伟寒身子向后靠去，“恭喜你，你做到了！”他的嘴角含着一丝冷笑，点燃一支香烟。
　　我轻叹一声，心头一紧，为自己的任性有着深深的不忍。目光落在他指间的烟卷上，忍不住轻声地说：“以前，你不抽烟的。”在我的记忆里，夏伟寒除了情不得已的应酬以外是烟酒不粘的。不，我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那个雨夜中酒醉的夏伟寒又跳到我的眼前，与面前的他叠在了一起。
　　在缓缓升起的青色烟雾里，夏伟寒的脸朦胧起来，目光渐渐地变得温柔。“噢，”他叹口气，看了看手中的香烟，道：“只是心烦的时候偶尔一支。”
　　我无语地坐着，努力把两个人影剥离开。他已不再是四年前的夏伟寒了，我也不再是四年前的夏雪。那时的我除了他的爱一无所有，而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拥有我想要的东西，却没有他的爱。
　　盯着他手中的香烟，烟头的红光一闪一闪，烟灰渐渐加长，突地一下掉落在桌上，我不禁轻轻地“啊”了一声。
　　“小雪，你还在恨我，对不对？”夏伟寒突然问道。
　　“什么？”我没有听清他的问话，不禁问了一声。
　　夏伟寒把烟头掐灭，扔进桌上的烟灰缸里，一字一顿地说：“你还在恨我？”
　　看到夏伟寒把烟头随手扔进烟灰缸里的一刹那，我不知怎的突然感到一丝失落，听他如此问我，不禁从弯曲变形的烟头上收回目光，凝神望着他的眼睛，他的眼里有着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
　　“你说过的，‘做生意就是这样，有时候不会以你付出的多少作为衡量标准’。况且，如果不是你拿到这个项目的话，陈华强也不会交给我做。在生意场中，我不会恨任何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我知道我在所答非所问，只是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夏伟寒的神色，心里却忍不住阵阵发虚。
　　“我不是指这个！”夏伟寒声音有些凄厉地打断了我。
　　他终于要提起前尘往事了！我忽然感到有些窒息，心口一阵痉挛。我无言以对，避开他的目光。这么多年来，我无时不刻在担心他，想念他，我恨他吗？“我恨他吗？”我问自己。曾经恨过，在他摔门冲出去的一刹那，我恨过他。尽管现在仍会想起当年的孤独无助，痛苦挣扎，然而随着时间的飘逝，我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思念。
　　“你恨不恨我？”夏伟寒又追问了一句。
　　我不忍地看着他充满紧张与焦虑的脸庞，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夏伟寒一下子抓住我的双手，急切地问着：“小雪，告诉我，你到底恨不恨我？”
　　我愕然怔住，似乎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他还在乎我的感觉，是不是可以证明他还在乎我。默默地看着他眼波里翻滚的情绪，我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一点一点地抽出来：“都过去那么多年了，恨与不恨还有什么意义！”
　　“不，小雪，我要知道，你到底恨不恨我？”我的努力白费了，夏伟寒的手加大了力道，捏得我一阵疼痛，我不禁吸了口气。
　　“你恨过我吗？”我无奈地反问，虽然几个月前他曾亲口告诉我他一直想着我，我是他唯一爱过的人，但是商场竞争无情地搅和了进来，让我无法分清哪里是他的有情，哪里是他的无情，虽然曼玲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但我现在还是无法判定他对我的感情是否还象以前一样，只有情爱，没有利益之争。
　　“没有，从来没有！”夏伟寒坚决地说。
　　“轰”的一下，热血涌上头顶，鼻子一酸，眼里泛出泪来。我强忍住眼里的泪水，鼓足勇气说道：“我也是！”
　　夏伟寒“呼”地站起身来，一把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来，不等我反应过来，已冲出了咖啡厅。我被他疯狂的举动惊呆了，任由他拉着我冲入电梯，我感觉得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电梯停在10层，他依旧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旋风般冲出电梯，左拐右转，未等我看清，就奔入一家公司的大门，经过一大片开放式办公区，我隐约看到一张张愕然的脸。他推开一间办公室的房门，把我轻轻地推进去，反手关上房门，随即就把惊魂未定的我搂在怀里。
　　夏伟寒把我的头抵在他的胸前，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我想抬头，却被他抱得紧紧的，他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小雪，别动，别动，让我好好抱抱你！”
　　我已无力挣扎，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一点一点地瘫软，我不自觉地伸出双手搂住他，他身子一凛，抱我的手更紧了。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那多年不变的香水味形成他独特的味道，每次闻到这味道，我都会身不由己的陶醉其中。我们彼此相拥着，如果时间能够就此停止，该有多好！然而，随着心跳的放缓，我的思维渐渐活跃起来，遥远的往事如潮水般涌冲进脑海里，耳边又响起了令人恐惧的雷雨声，一下子让我有些招架不住，思想顿时混沌起来。
　　我知道自己太敏感了。我生长在一个单亲家庭，父亲在母亲还未生下我时就不辞而别了。我从小到大都特别在意别人的目光，我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做到最好，我要得到别人的赞扬，我要别人尊重我，我不要别人骂我是野孩子，我怕被伤害。
　　过了许久，夏伟寒缓缓地松开手，轻柔的抚摸着我的脸颊，我的头发，他随手拔下我的发簪，长发如瀑布般落下。我猛地惊醒，不等他的吻落下，已把他轻轻地推开了。
　　夏伟寒没想到我会推开他，愣愣地看着我。我拢了拢头发，缓缓地叹了口气。
　　“小雪，我们……”我用目光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我还没有准备好。”我悲伤地说。我真的还没有准备好，如何重新面对他，如何重新面对他的感情。
　　夏伟寒踱到我的面前，淡淡地说：“我答应你，会给你时间好好考虑的。以前我们彼此误会过，但你应该明白我对你的感情始终没有改变。”他顿了顿，声音微微有些颤抖，“这几年来，我总是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段时光，想起你的眼睛，你的笑容。你是唯一一个对我无所求、真心真意爱我的人，那个时候我不能对你有任何承诺，虽然你从来没有强求过我，我真的感谢你的善解人意。现在我能答应你了，可以给你承诺，难道，我们不能重新开始吗？”
　　重新开始？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我怔怔地看着他，“你能重新开始吗？”我轻声地问自己。
　　“可以的，小雪！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都可以给你！”夏伟寒急切地说。
　　我要什么？理智一点点地回来了，不会又如那次见面吧！一股寒意袭上心头，向全身漫延开去，我的手指僵硬冰冷，双手情不自禁地紧紧交握在一起。我想不出他如何将我的付出、我的感情、我受的煎熬偿还给我。我闭上眼睛，我想要的是什么？
　　夏伟寒见我沉默不语，伸出手来拉住我的手臂。我睁开眼睛，漠然地看着他，动作僵硬地推开他的手，缓缓从他身旁绕过，打开门。
　　“小雪！”夏伟寒冲到门边用力关上房门，随着一声巨响，我的理智彻底回来了。他没有变，还如四年前那个雨夜一样的疯狂。
　　我身子挺得直直的，背对着他，强压住满心的委屈与愤怒，淡淡地说：“我什么也不需要！”
　　夏伟寒强扭过我的身子，死死地掐住我的双臂：“小雪，相信我！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现在我有这个能力！”
　　我不想去看他的脸，把头扭向一边，他太用力了，掐得我双臂生疼。
　　“小雪，看着我，相信我！我知道当年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虽然我是那么想要我们的孩子，但是我不该那样对你，辜负你的一片好心。这些年我也想忘记你，但是我做不到，越是想忘记你，你的样子就越清晰，你那双婴儿般清澈的眼睛总在我的眼前晃动。现在我不想再骗自己了，我需要你！你也不要骗自己了，我知道，你还爱着我！否则，你就不会再为我难过，为我伤心！”
　　“对不起！”我冷漠的声音使他一下子松开了手。他提到了孩子，我们的孩子，刚刚有些升温的心一下子又落入了冰窖。难道我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可是那个时候，那种情境下我能生下我的孩子吗？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没有，虽然有他的爱，但他的爱能持久吗？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象我一样从小被别人叫做野孩子。
　　我转过身去，无声地打开房门，目不斜视地穿过开放式办公区，背后是如箭般的惊愕目光。我快步向大门走去，经过布置豪华的前台时，主题墙上赫然四个大字“夏氏集团”。
　　电梯里，我的泪终于落了下来，竟似冰粒一般滑过我的脸庞，硬生生的疼。我瘫坐在冰凉的地上，被夏伟寒掐过的双臂隐隐作痛。我望着镜子里长发披垂的自己，发簪还在他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