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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十八·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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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孙策精神略好一些,已经到了五月中旬。他病情来势汹汹,真正瘦的反倒是周瑜。一面忙着军务政务,一面煎汤熬药,彻夜地守着他。孙策让他到自己身边躺着,虚弱而坚持。周瑜不想跟他争执,孙策没多少力气。他在他身边睡着,只要一有动静,周瑜便醒过来,含糊地问孙策是不是要水。
孙策眼神恍然,青铜风灯罩子里跳出些诡谲荒诞的影子,映着周瑜粗布的中衣,毛毛一层绒绒的线。
死的时候,躺在你身边也不错。孙策心想。
军纪条令推行得顺利。进驻城市,孙策便把大铡刀往辕门一挂:谁要犯了令,自己把脖子放在下面,不必找他。
一日军营中有喧哗,闹到周瑜那里才知道打死了人,还是同泽。死者是个彪形大汉,嫌犯却是十四五的少年。周瑜揉捏额角,那少年的眼神依旧凶恶着。
周瑜还没说话,孙策突然从屏扆后面走出来。周瑜有点惊讶,孙策直径走过去,抬脚踹得少年往后翻。周瑜上来拉他,孙策站得挺直,背部绷着。手里攥周瑜的手,死撑着。周瑜暗扶他,拉他回上首坐下。孙策抿嘴,嘴唇上没有血色。他是真恼了,眉毛飞起来。
“你好英雄!杀自己同袍,你倒知道跑!”
孙策第一次在周瑜面前发怒,周瑜有点愣。平日里见孙策都是笑哈哈的表情,说话声音都不高。周瑜第一次见他横眉立眼的样子,有点不知所措。
那少年爬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嘴。瘦得很,骨头上没有肉,直接一层皮。脸上就剩一双眼睛,明亮有神,沉毅昂扬。
孙策头痛,用手捏着鼻梁:“你叫什么!”
少年平静道:“吕蒙。”
口音略有些奇怪,不像江南边的。孙策打量他:“你多大?”
吕蒙答道:“十五岁。”
孙策冷笑道:“我十五岁跟着父亲与同泽并肩奋战于宜春,救了陆康从子。你十五岁杀了自己同泽,想跑没跑成,被抓了回来。”
吕蒙不吭声。
孙策道:“你犯了军法,自去领死,心服口服?”
吕蒙道:“不服!”
孙策大喝:“有何不服?”
吕蒙道:“那人自挑衅于我,瞧我瘦小可欺。他未想到我力气竟然比他大,角力相搏打不过我,下狠劲要掐死我。我一拳头打死他,也没甚对不起他的地方!”
孙策道:“那你便违反军纪?”
吕蒙沉默半晌。他不是个能言的,口音问题别人听他说话都吃力,所以渐渐沉默,不吭声。孙策等着他。吕蒙道:“我若那时被他打死了,也就白死了。我未曾惹他,他三番四次欺辱我。我可死于军纪下,却不可死于小人的拳头下!”
周瑜微微扬了扬眉毛:“你说白死,是什么意思?”
吕蒙阴着脸。
周瑜道:“……你哪儿人。”
吕蒙平板板:“汝南富陂。“
周瑜道:“军中前几日花名册造就完毕,你不在册上。”
吕蒙道:“将军厉害。我的确不在册上。我是混入军中,望着能侥幸立功,讨个富贵的。”
周瑜道:“你……倒实在。”
吕蒙满不在乎:“也没什么实在不实在,都是实话。我先前要来投军,家中老母对着我又打又骂。我说,既然已经生得如此穷困,这连年战乱,不是饿死就是被马蹄子踏死。平头百姓总之都是死,还不如搏一搏,看能不能捞个功劳,也有富贵的希望。”
孙策在一旁没说话。周瑜道:“你若不是军籍,我帐下士兵欺辱你在先,自然是他的错,你也挨不着军纪。但有件事我要问明白了,你是如何混进军营的?”
吕蒙沉默。
孙策一挥手:“那么多废话,拖下去!”
几个年轻的裨将上来反剪吕蒙的手,一路拖出去。拔刀,刀刃在吕蒙脖子上试,找地方。凉凉一线利刃贴着皮切切,吕蒙瑟缩一下。周瑜站在帐子里偷偷往外看,那裨将一举刀,刷拉反着日光,晃过去。裨将看吕蒙不动了,突然笑道:“周将军,这小子晕过去了。”
孙策扶着凭几想起来,周瑜过去搀他起来,孙策不说话。英雄到一个地步上,便是被蚊子咬了都要硬挺着不挠。周瑜心里暗笑他,孙策低声道:“想笑就笑吧。”
周瑜道:“你很喜欢他。”
孙策道:“真是瞒不过你。我喜欢他直爽性子,倒还没人跟我说就是奔着富贵来的。你觉得他如何?”
周瑜道:“……眼睛挺大。”
孙策道:“这小子训练好了是悍鸷之将。年纪送到权儿那里有点大,脾气未必能和权儿投——权儿还是欣赏斯文些的。前些日子给我写信,赞赏刘基恭谦好学。不若跟着你,能不能长进看他的。”
周瑜道:“你是想着我手底下有个堪用的……”
孙策笑笑,不再做声。
周瑜年纪轻,出身又实在太好,让人心疑。军中老将军皆是跟着孙坚打天下的,当年在淮泗招的人。什么苦都挨过,和孙坚戮力同心几十年。孙策在他们眼里长大,始终是个孩子。叔父辈的永远觉得子侄辈不牢靠。孙策急迫地想让自己看得老成些。周瑜半道上进来,也不过是小孩子胡闹,老爷子们谁也不服他。年轻辈的服他,说不上话。军营里需要那么个人,对周瑜忠诚,无二心。出身对于他没什么帮助,他仰仗着周瑜的一手擢拔。孙策小时候见人放养鸷鹰,远远看一只胖鸟憨厚地蹲在人的肩膀上,似在瞌睡。软绵绵一团,很好捏的样子。忽而一只兔子远远跑过,鸷鹰张开翅膀一声厉啸直上青云拔了几丈。鸷鹰尖利的爪子嵌进兔子的肉,硕大的翅膀切着清风呼啸而过。
孙策那时候才知道,那只鸟看上去胖,不过是藏着翅膀罢了。强劲的翅膀能打折马腿,翅膀下隐藏更深的爪子像钢刃一般。
那圆眼睛的少年目光单纯,渴望原始而直接,他想要富贵。他也许是个藏着翅膀的鸷鹰,正在休息。也许哪天可以停在周瑜肩上,在必要的时候张开翅膀和利爪,扑杀狩猎,横扫千军。
五月下旬,孙策精神了许多,周瑜心里也松快了些。两人回阜陵看吴太夫人,给她老人家请安,出来孙策满世界找弟妹。孙家兄弟相聚始终是那样,几个弟妹按高矮排一排,从大的开始,被孙策举起来抛一抛,笑得咯咯的。孙权大了,自认为矜持,躲在门厅里不出来。最小的孙朗蹬蹬蹬跑出来,抱住孙策的腿蹭一蹭,再抱住周瑜的腿蹭一蹭。周瑜刚见他时他还裹着小尿布,被孙策高高扔起,圆润润一只小球儿。小孙朗倒也不害怕,兴奋地全身发红。看他被孙策扔来扔去,周瑜心惊肉跳。孙策却说,反正孙家的孩子,没有吓死的。周瑜怒道,被你摔死的呢?孙朗正跌进孙策怀里,咕唧笑一声,伸出小爪子摸周瑜的脸。
孙朗被孙策抛几下,现而今他长得大了,成为一只大些的圆球。落地后忙着奔进周瑜的怀里撒娇,一面喊了句话,含糊不清。他说话晚,府里侍女哪人都有,导致他说起话来也南腔北调的。跑了两步裤子掉下来,差点把他绊倒。他不知所措地光着屁屁站着,眨着眼睛瞄孙策,孙策没动弹。周瑜半蹲下把他裤子提起来,系上腰带。孙朗突然扭动一下小胖身子,两只小手一捂脸:“不好意石~”
周瑜一把抱住他,孙朗亲他一脸口水。他倒记得周瑜,只是不知到底喊周瑜什么,每次都是一个发音,但听不确切。
孙权磨磨蹭蹭走出来,搂着孙策的腰抱了抱,叫了声瑜哥。小妹头一天有些受风,吴太夫人怕她着凉没让她出来。从高到矮,孙权领着孙翊孙匡孙朗,仰着小肉脸眨巴着大眼睛看周瑜。孙家的豆丁们都是好相貌,孙权故作深沉孙翊皮得像小猴儿孙匡老老实实握着自己的小手孙朗摇摇晃晃话都说不明白。除了孙权,周瑜觉得那三个是小了几号的肉嘟嘟的孙策正在看自己,统一大小的眼睛忽闪一下,忽闪一下,又忽闪一下。周瑜每个都抱了抱,孙权有点别扭,周瑜抱得紧,他没挣扎,轻轻回抱周瑜。
孙翊怕孙策,不怕周瑜。小豆丁们摸清了周瑜脾性,犯了错只要卖个乖,多大个事都不是个事。以前住舒县,孙翊摔坏周瑜一套玉组佩的玉璜,豁了个口。这个玉组佩是当年桓帝赐给周瑜祖父的御赐之物,大概是周朝的东西,往上追到共和十四年。周瑜逃命的时候什么也没带,一路抱着玉组佩的檀木盒回到南方。孙策气得要死,大骂孙翊:“即便东西不值钱,你瑜哥一路抱着回来,这么老沉个玩意儿得受多少累!你给弄坏了!” 周瑜一边拦着孙策,一边示意孙翊快跑。冷丁听到这句,哭笑不得。
孙策凶。周瑜不凶。孙策在周瑜面前不能凶。这是小豆丁们的总结。
第二天周瑜起得早,指挥着厨房忙里忙外。孙权在庭院里背书,看见厨房里的人进进出出。周瑜的声音在厨房里听着清晰,油烟里透着清风:“这是里脊肉么?好,剁碎了。”
一会儿浓重的油煎香味儿飞了出来。周瑜出来看见孙权,笑道:“权儿真够用功的,你哥天天夸你。快去净手,要吃早饭了。”
孙权耐不住,问道:“瑜哥,你在做什么?”
周瑜笑道:“香么?我们中午吃。昨晚上你哥念叨八珍饭——他倒是聪明,不麻烦的不爱吃。”
周瑜在北面长大,带回来不少北面的吃食。有些是周秦宫廷里的做法,麻烦得很。孙策爱吃肉,天天念记着周瑜以前请他吃的菜。孙权应了一声,去净手。
中午吃过饭,孙策和周瑜午歇。孙策心情一直放松着,很快睡去。周瑜摇着扇子,慢慢扇风。快到六月份,空气里弥漫着湿热。阜陵的房子是新起的,并不大,盖得慌张木头柱子上还有毛刺。一应陈设都是簇新的,便宜的,浮躁的。孙策除了行军打仗对其他的了解一概全无。他随身携带的一枚玉扣,只简单用红绳悬在颈上。是孙坚给他的,他一直不离身。后来给了周瑜,周瑜也悬在自己颈上。这玉扣的料粗得很,孙策在身上戴的久了,倒是养得润泽油亮。五德里占了一,其他四德也不怎么挨得上。周瑜以前没见过如此粗陋的玉,摸在手里,憨憨一块小石头。周瑜小时候从太尉府跑到南宫去玩儿,跟着皇子们用玉髓当弹子打着玩儿,四下劈啪作响。皇宫里金银铜铁珍珠玉石贱得踩在脚下,他毫不心疼,反正那也不是他的。这孙策的小玉扣,呆呆地被他握在手心里。这是他的,孙策给他的。手拂在胸口摸一摸,硬硬地硌着,严肃地提醒他孙策窝在他心口。蕉叶扇子扇风哗哒作响,周瑜往孙策身边靠了靠。孙策伸手摸摸身边,摸到周瑜的腰,一把搂住,笑了两声,不知道做什么美梦,紧紧搂了人,也不嫌热。
知了开始叫。周瑜朦胧中听见有小小的呼吸声。他睁开眼,看见一对大大的眼睛正瞅着自己。孙朗伏在榻边,肉呼呼的小爪爪握着小拳头,认真地看着周瑜。周瑜拍拍他:“做什么?”
孙朗捏捏周瑜的脸,一伸小手:“抱~”
周瑜扒开孙策的手,坐起来,抱着孙朗玩儿。肉肉的娃娃热力倒不小,抱着小火炉似的。孙策被他们闹醒,看见周瑜穿着中衣盘着腿跟孙朗说话,孙朗啊一声周瑜就啊一声,然后两人一起乐。孙策迷迷瞪瞪又睡过去。
下午周瑜出去了一趟,他本意是勘察一下阜陵的地形。今年丹阳的收成是指望不上了,收成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回来瞧见孙翊伏在他哥腿上,被他哥扒了裤子打屁屁。孙翊小胳膊小腿很有劲,孙策差点按不住他。孙翊一瞧周瑜进来了,嚎得更厉害,一通吱哇乱叫。周瑜劈手把他抢下来,白嫩嫩的小屁股被他哥的大手拍得又红又肿,孙翊疼得哇哇哭。周瑜气恼道:“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孙策怒道:“你问他!把权儿的书简拆了一根一根点火,还说烧着很香!权儿眼泪都下来了!我教他们这些小东西要敬书爱书,都白教了!”
周瑜一愣,突然乐道:“我也觉得书简拆了一条一条烧挺香的……当年我把堂叔父的公文烧了也没怎么样,你好好说说不就行了么?打着你手不疼是吧?”
孙策瞪着孙翊说不出话来。周瑜把他裤子提上,系上小裤带。孙策讪讪的。周瑜领着孙翊去另一间内室,问人要来了清凉散瘀的药往他小屁股上敷。孙翊抽抽搭搭的,抱着周瑜的腰撒娇。
悠哉几日,到底要离开。离开阜陵,吴太夫人领着几个子女出来送。孙权站在一旁,看孙策和周瑜别过众人,上马。孙权仰头看他,孙策笑笑,和周瑜同时勒转马头。两人走了不远,孙权突然追着孙策的马飞奔。吴太夫人伸手没有抓住他,他疯了一样往前跑。路上下过雨,泥水被他踏得飞溅。孙策在前面一收缰,转过马身看孙权。近天远地,碧云翠草,孙权疯了往天边那一点白马银甲跑去。
孙策没动。孙权人小腿短,跑到孙策马前几乎要趴下。孙策和周瑜看着他,野马耷拉着眼皮。孙权一抹脸上的泥水,大吼道:“我要跟着哥哥去!”
孙策断喝:“去哪儿!”
孙权跑得喘不上气,眼泪呛了出来,哗哗地淌。一脸泥更花。他竭尽全力大吼:“去哥哥那里!”
孙策冷笑:“去我那里做什么?”
孙权大声道:“看天!看地!看哥哥的天下!”
孙策伸手一捞,把孙权拦腰拎起。吴太夫人在最远处赶不过来,急得唤孙权名字。孙策朗声道:“娘别急!我带权儿去看看外面的天地!”说罢单手制住辔头,跟着周瑜,策马离去。
孙权读了许多兵书,都是纸上谈兵。他第一次见整齐划一操练的铠甲兵士,刀剑在阳光下熠熠的光芒。他觉得那光很烫,烫的他的心里难受。白衣的小公子很讨人喜爱,尤其几个老将军。以前或多或少见过孙权,也不过是孙权给前辈们行礼问好。晚上在丹阳的夜宴,不过是最平常的将军聚宴。夹着沙子的粢饭,没熟透的尚流着血水的烤肉。幕天席地,孙权抓着一块肉大吃大嚼。他坐在一堆上过战场杀伐决断的人中间,他们身上有陈旧的血味,他们的武器被血浸过,泛着腥。这些人跟着他的父兄纵横驰骋,厮杀荒原。
孙策看着孙权有点惊讶。周瑜倒是不怎么吃惊。孙权跟个小野人似的。另有人抬上酒,孙策他们不讲究惯了,一人一只卮,无觞无爵就这么喝。孙权放下肉食,擦干净手,端着木卮站了起来。几个老将军看他小小一个人一脸严肃,登时好笑,停下动作看他干嘛。老将军一停,其他人也停了。孙权端着木卮颤巍巍走到黄盖面前,跪下,恭敬三拜。将木卮举过头顶,大声道:“黄将军!中平四年,您随先父征战于零陵,破观鹄,进桂阳,大破山越,严冬酷寒舍生忘死,先父走后您保得家兄突出岘山渡过汉水,披肝沥胆十数年不曾懈怠,孙权懦弱无知,不曾上过战场,也知家兄多托将军护佑,孙权敬您!”
黄盖给他吓一跳,立即避席道:“不敢不敢!”孙权端起他的木卮,高高举起。黄盖接过来饮了。孙权如此一个一个拜下去,各个将军功业伟绩全无错处,历仕孙坚孙策者多得三拜。整个宴席安静下来,但听见小小孩童稚嫩的嗓音,底气不足硬拔着,声嘶力竭。风声火光,飒飒轻响。有几个老将军回想当年随孙坚起事,后扶植孙策,老泪纵横。
孙权最后几乎端不住酒杯,一个一个将军敬酒,小手端着打晃。孙策坐在上首,静静地看着他。周瑜也没动。
孙权敬完,孙策一拍大腿,站立起来,喝道:“好!这是我孙家兄弟欠诸位的,我孙策也敬大家!”
诸位将军纷纷起立,端起酒杯齐声道:“誓死追随将军!”
孙权一路拜下来,手抖。孙策让他坐在自己身边,夜晚风还是有点凉。他伸手拦住孙权的小身子,笑道:“权儿,这些人你都认识了?”
孙权道:“识得的。”
孙策低笑:“很好,权儿记住,这些将来都是你的人。”
还有一个人,便是太史慈。孙策既已站稳脚跟,他不急。这个人还是要收为己用。
他领着周瑜等十来人,一路跑去了泾县。先是打败祖郎,祖郎灰头土脸被孙策捆了。孙策道:“你服不服?”
祖郎没吭声。
孙策道:“你服不服?”
祖郎咳嗽一声:“服了。”
孙策满意道,不错,是个实在的。一面又笑对周瑜:“阿瑜,有个好玩儿的家伙,还在后面。”
孙策跟太史慈打了一架,倒没什么悬念。太史慈也不是个死心眼儿的家伙,也没下力。孙策春风得意,收了两员大将。跟周瑜骑着马,慢慢悠悠回丹阳。乡间有人唱小调,孙策冲周瑜眨眨眼,扯着嗓子开始唱:“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
不在调上。
后面跟着一行人,起哄的嘲笑的,夏日艳阳正高,碧柳山色,都在好时光,好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