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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舞剧傀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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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祟天不怕,地不怕,在意识初生之时,一眼盯上了尚且年幼的乡村少年,从此,至死方休。
少年本不用入观,可生死一线,天地竟只有修行可以保命。
古老洞观地表暗藏七星连珠,以家族血脉运行,可御气飞行,从此白光护体,一改攻势。
不管是多么可怕的噩梦,从抓住它尾巴的那一刻,就不再恐惧。
洞外常年客,山中永寿童。
少年身体从进入洞观后,再也没有变化,邪祟编织的每个幻境,都以此为界限,当镜子中的身影回归熟悉的模样,就是进入邪祟噩梦之时。
这些年,它化作同伴,化作坐骑,无数次用真诚包裹自己,再在噩梦大开之际,用最残忍的手段放弃「我」。
每一次如此的试炼,都让周山行心力憔瘁,真想快点结束啊。
不管是雨风,松露,还是作为只能围绕孤山的一团雾。
真想让这团邪祟从我的世界消失。
我的世界再也经不起它折腾了。
坚韧的少年,脸上没有血色,孤松独立,颓靡如玉山将崩,但一旁顽劣的邪祟仍乐于洪荒,张牙舞爪,像一团噼里啪啦的鞭炮,半分没有察觉少年的异常。
“蠢的让人放松警惕,却一次次……”
修心者,一向讲究实力取胜,力量压制。
可如今周山行已经不想和它斗个输赢,只想以进为退,早日从这个洞中修炼完成出去,早日远离这个一遍遍上演的噩梦。
降妖除魔向来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古往今来多少人为着虚无缥缈的胜利可能,张扬的站在风口,可要么风生水起,要么魂飞魄散。
再无投胎机会,经营的所有一切全部送于他人。
心不死则道不生。
周山行想好自己没有人魂,转生为一朵云的飘行路线。
少年镇山沉水,掐诀默念,引动天雷。
天雷轰下,与道法界线共振,爆发震世龙鸣,神龙通体金光威风阵阵,直冲天际。
上告天庭。
无欲无求,无心无念—修炼竟成。
洞顶诚然睁开的巨大眼睛,明亮至极,如指引,如叮嘱。
视线像月光披洒的天桥,温润的无与伦比。
事情绝望之际,会出现转机。
邪祟招摇的黑气尾巴,迎空乘上,装点上了淡淡星光。
是自己手中散出的净气,附着在了它的身上。
融会贯通—周山行将自己的能量输入到邪祟上。
还不够,还不够附着。
必须浓烈一点的情感加持,是恨意,是委屈?
周山行想,到底是什么引发了上古恩师的教导。
——那就用奉献吧
用自己毕生的道行,去净化邪祟。
所有力量汇聚一通,翻天覆地的能量在邪祟脑中运转。
隐藏在周山行体内的「圣杯二」褪去粉皮,披带白光绕指柔,由逆位变成正位,释放出邪祟从未使用过的能力。
—身份调换,男心女身。
这意味着好的消息,下次再见面,邪祟可能不会再认出周山行。
这次炼化上达天地,得之批准。
金光洒现,云啸风吟。
抽取洞观半径几千米处最极致的信仰,放入周山行与邪祟比较的规则之中。
加以双方灵魂较量匹配,做出合适的试炼剧本。
洞中烛光熄灭,天地记名,恩赐万灵观赏。
单薄的纸人勤快地搭建舞台,忙碌的鹰国人快速从密闭的地下通道通行,下楼梯时还与少见的速联人打了个招呼。
他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看向突然传来动静的后方,“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还不准备好?”
“我找不到我该去哪?”那人迷茫又缓慢,与周围格格不入。
舞台管事简直要发疯,揪起该人白色的贴身长袖,像抓住一只没用的狗。
拉着他,快步打开一个又一个闭得严谨的实钢门,嘴里念念有词:“知道法西肆快攻破这里了吗?你还不快点!这可能是你最后一次演出。”
穿着芭蕾舞,身姿优越的女士听到,不由得加快脚步。
像跳芭蕾舞一般,一个大跳,感受着舞台灯光的律动,在磅磅作响的木地板上跳出自己最极致的感情。
金黄的阳光洒在女士伸展的胳膊和小腿上,女士沉醉在自己的舞蹈和一旁美妙的爵士乐中,不敢睁眼,她隐隐知道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上台的机会了。
三四个芭蕾舞女演员盘着腿坐在一旁,后面还有十几个男演员在用功的扳腿。
一切都很安静的,
如果不是剧院被突然开启,本来应该一直如此的。
四五个男人着黄绿军服从舞台右侧小门走了进来,肩带步枪,为首的看见漂亮的芭蕾舞女演员,心满意足地点头大笑。
舞台上,十七八个芭蕾舞女演员排成一排,静静地等待士兵的筛选。
一窝蜂的士兵不断从那个狭窄的小门走进来,不知道他们费了多少功夫找到这里。没有欣赏,全然鲁莽的气息,让人从心底感觉生气。
他们不讲理地提了一个要求,「怀孕的留下。」然后拿着冰冷的刺刀,一个又一个地扎穿演员的肚子。
没有人答应这个条件,没有人会答应这个条件。
最后只留下那个女士和她身后的同伴。
「怀孕就可以继续在这个舞台上跳舞吗?」
女士脸上没有高洁,只有求生的谄媚,柔弱如丝的身影,眼中是为了跳舞可以使出一切下三滥手段的韧劲。
士兵眼里满是欣赏,得到了最不要脸的女人。
咯吱咯吱的木板被来来回回的人压的节奏稀乱。
女人却始终坚韧的眼神,犹如小小的火苗。像真正的刺刀,直直回视所有看她热闹的男人,包括站在一旁的男友——又是怜悯又是心疼,眼中似有泪光。
她用眼神直抒胸臆,强壮的犹如挑衅。
但意思明朗—为了跳舞,我可以付出一切。
不出所料,她很快怀孕了,她日复一日的勤练舞蹈,盼望自己每天以最美的姿态出现在最爱的舞台之上——只要还能跳舞,我愿意付出一切。
舞台的其他演员坐起来窃窃私语,看向中间唯一的主角,带着关心的语气劝说她,“不要跳了,快和你的男友逃跑吧!那群士兵一定会杀了你的。”
女主角她不想去和这些失败者对话,她不相信。
连她憔悴的男友,也一个劲的劝说,每天定制反抗法西斯的地下游击战,似乎已经初见成效。
但不怪女主角虚荣,她的男友如此憔悴,根本不配站在这个舞台上,也配不上她。
他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
女主角嬉笑的与男友分享,初为人母的喜悦。告诉他成为一个母亲的感想,不着痕迹地过界来让他祝福,并保持态度自然的微笑。
可这样轻慢、自觉跋扈的日子,没过多久。
六个月后,士兵又说「怀孕的全死」
士兵豁开的门牙带着凶恶的表情,像蹂躏一团垃圾一般将口头定下的约定撕毁,暴笑如雷的嘲笑声响徹剧院。
像烧红的手术刀,左一片右一片,撕下女主角所剩不多的脸面。
出尔反尔。
她的孩子被从肚子里挑了出来。
她没有了自己的身体,闭上眼就是极致的黑暗。
但她还存有一口气,她要活着!
舞台响起逐渐激昂的爵士乐,旋转的八音盒变调进入结束的高潮尾声。
她被从舞台的暗格拉出,芭蕾男演员逐个登场,女演员走过来帮扶,激烈的快板中,奄奄一息的女主角被挨个抱出传递,在节拍的末尾,抱住了她的男友。
走出剧院的那一刻,她终于活了。
同班因为气愤,被她的感情渲染。几个吊儿郎当的人下定决心反抗。
而她被抱着出去,就再也不想回去。
舞台中躺下的人纷纷复活,像巨大的坦克碾压过来,无数只脚踩在日军的脚腕,没有感觉的继续前进,进而踩断他们的小腿,踩碎他们的腰椎。
不断前进,不断前进,直到将他们那笑的狰狞的烂脸踩入舞台的木地板,淹没在人群的脚底中。
头上悬挂白色的天,清风一阵吹过。
周山行睁开眼睛,从女演员的身体走出来,手拂过她的脸颊,再体验一次,何等痛苦。赐予她命—清闲。
随后向旁边空荡的厂房走去。
一切都在这个空厂房进行,一切都要有个归宿。
“为何人类都执着于伤害彼此呢。”
“不知道,但今晚月色真美。”
周山行从男主角的身体里抓出邪祟,果然这次只有一半。
怪不得难度如此。
水泥地面粗糙,走近扬起尘土,许久没有生人前扰。
周山行他们这种人是不能居住在这种地方的,太干燥了。
「无谓孤阴,无谓独阳,皆用制约」
阴阳黑白,皆是一物降一物,一物又降一物。
周山行面无表情走进来第一个门,黄漆掉落,抬头,从十几层落下的黑色塑料,包裹缠绕,钢线加固,构成巨大的高空艺术。
「很久之前,周山行就有一个疑惑,邪祟为什么会跟在他的身后,仅仅是因为他偷看了山中破败的封印?」
—— 此刻有了答案。
阴暗,灰沉,这里是被信仰放弃的心,像垃圾一样,却因为本身的强大,悬之高楼。
邪祟远比一般黑暗,「需要光明」,又因为本质的不同,被黑暗排挤,似乎向往黑暗。
迟钝的发现不了——自己与黑暗格格不入。
正如此刻面前的飘着污染碎屑的飘逸怪物,周山行能打保票,只要能和它面对面,他就能摸到它最柔软的心脏。
「向往光明」的人不用勾引,只要站在那里,它就会蠢蠢欲动。
骗的了自己,骗不了自己的心。
三四个小孩从后面跑进来,“叔叔,叔叔,你知道不知道地下四层在哪?”
周山行低头凝视,眼睛不自然眯起。“乖—叔叔知道、叔叔带你们去”。
唇角勾起浅浅一笑。
空旷的大厂房不自然的摆放着一部直通电梯。
法力交织,周山行也不知道是属于自己创造,还是属于邪祟。
周山行摁到十四楼,将电梯里的小孩撵出去,看着他们与丑陋的垃圾正面面面相觑,忍不住嘲笑他们的「斩妖除魔」
等到怔住的小孩扭过头,三个相似的模样似乎重合。周山行才摆正姿态,静静看着他们。
就静静看着他们。
无由来的悲伤突然找上了门,那种感觉到底是为什么呢。
周山行出神,只听见自己用极尽温柔的语气说话「那就不用担心了,让我来——保护你吧」
一瞬间恍惚,「你」到底是谁。
周山行知道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可他就是控制不住的去想,想自己奇怪的声线,奇怪的熟悉感,奇怪的温柔。
频频想到这三人可能是谁时,又下意识的打断这个想法。
——从来没有说,要保护谁。
内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是极致的冷漠,是可以蔽过天眼的堆叠灰色
这个想法太恐怖了,比抛弃他还要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