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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田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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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妈妈让龟奴将我关进了小黑屋,顺带着把田甜也关了进去。虽然已经惩罚,但刘鸨母还是气在心头:“这次算便宜你了。再敢有下次,我直接将你剁碎喂野狗!”
田甜瞪着眼,抖得越来越厉害。刘鸨母一离开,她便昏了过去。估摸她除了害怕,更多是饥饿的缘故,我只好拍着门,大声喊叫,让人送吃的。
屋外守着两个龟奴,对我百般调戏,非要我叫他们良人,否则就袖手旁观。知道刘鸨母在的一天,他们也不敢拿我怎么样,我就忍住恶心,叫了两声。他们笑得得意,丢给我两个馒头,又端来一碗水。
我掐了田甜的人中,等她苏醒后,一口馒头一口水地喂她。田甜吃完了,扑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很久。我就这么看着她哭,一直到天亮。
刘鸨母之所以不喜欢田甜,是因为她长得丑。
小眼儿,塌鼻子,厚嘴唇,唇上还长了一个血管瘤。衣服也脏兮兮的,看起来好久都没换。要命的是,她还有一双畸形的半大脚,不伦不类,走起路来怪异得很。我给她讲《灰姑娘》的时候,她便撩起自己的衣服,给我看身上的伤。大伤小伤,新伤旧伤,交叠着,像茂密的枝桠。
她说她的爹爹喜欢喝酒,喝完酒就打她;后娘生了弟弟,看她不顺眼就打她;把她卖给了人伢子,人伢子嫌她长得丑,也打她。我问田甜恨不恨他们。她迷茫地看着我,问道为什么要恨。
到底是小孩子,不记仇,过了就忘了。我说,有时候你明明很努力地付出,不奢求对方给你相等的回报,只要他能对你稍微好一点便足以,但对方连这点都做不到,将你的付出视为理所应当。时间久了,人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种不平衡的感觉,会难过,会憎恨,甚至做出伤害对方的举动。
她又问伤害了对方之后,是不是就会变开心。我笑得苦涩,想了想说也许会,也许不会。她若有所思,“哦”了一声,便缠着我讲别的故事。
刘鸨母原本要关我三天,到了第二天便将我放了出来。
因为还在过年,官府富商需要大量歌舞伎进行表演。凝春楼缺人手,刘鸨母便想让我去凑数。她附加了一个条件,只要我能讨得客人欢心,便让田甜给我做丫头。
我答应了,换上一身艳服,梳头化妆,正要坐上马车到知府衙门,刘鸨母却又将我叫了回去。
“此行恐怕不妥,”刘鸨母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现任知府可不是什么好鸟。姑娘还有命案缠身,万一借此要挟姑娘,只怕姑娘会吃亏。”
我有些无所谓:“那刘妈妈还要将我关回去吗?”
“我只是想治治那个小贱人,关姑娘什么事!”刘妈妈让人做了饭菜端过来,又将田甜拉到我面前,“姑娘既然喜欢,那我就做个顺水人情,让她留在姑娘身边吧。”
田甜昨夜受了冻,鼻水直流。见到我,一边笑,一边悄无声息地将鼻涕抹到刘鸨母的衣服上。刘鸨母发现后,伸手要打她。田甜见势不妙,按我教的那样,撒腿就跑。
刘鸨母又胖,金莲不足三寸,追不上。旁边的龟奴也不来帮忙,懒懒地站在一旁看热闹。刘鸨母气得要死,一屁股坐在地上,骂了老半天,竟嗷嗷哭起来。
最后还是我来安慰她:“小孩家不懂事,您又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大过年的,刘妈妈应该开心点才是。”
“你不知道啊!”刘鸨母哭天抢地,鼻涕一把泪一把:“想当年,我刘婉婉也是名满江南的名妓。只可惜人老色衰,往日的客人都跑到别人怀里去了,见我跟见鬼一样东躲西藏。我无儿无女,要不是生财有道,不被白眼剜死,也会被活活饿死!”
她越说越激动,将自己的陈年往事都抖落出来:“就拿那个吏部郎中吴魁来说吧,当初他穷得叮当响,是我好吃好喝地招待,将自己活命的钱拿去给他当盘缠,让他考科举。现如今他发达了,不见我也就罢了,连欠的钱也不说还!还有那个大理寺评事,太常寺少卿……他们负心忘义,连这个小贱人也敢骑在我头上——老天啊,我不如死了算了!”
她活脱脱就是一骂街的泼妇。对这样一个女人,我实在无法同情:“刘妈妈这是何苦呢!若心中无你,就是当着他们的面去死,人家也不会怜惜你一分一毫,到头来不过是自寻短见罢了。”
刘鸨母安静下来,紧紧抓住我的衣袖,两眼急切又可怜:“那我如何是好?”
她脸上的浓妆早已化开,红一片黑一片,露出难看的皱纹和雀斑。我忽然从她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结局,心里很不舒服:“该忘的都忘了,就当从未发生过。”
是啊,该忘的都忘了。莫路是错误,吴桥只能当过客。只是八道啊,你救了我的性命,纵然无缘,我又怎么舍得忘掉你?
刘鸨母或许听了我的劝解,倒也没拿田甜怎么样,还给了她一碗饭。田甜狼吞虎咽,吃完了,又看向我的碗,眼巴巴的。
我觉得好笑,便将碗推给她。她一开始颇为拘谨,犹豫了一阵,便端起碗,风卷残云似的,吃得一干二净。田甜吃完了饭,便跑出去找人玩,只是没多久便垂头丧气地回到我跟前,“姐姐,你给我讲故事好吗?”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像是受了排挤。见田甜还是穿着那一身旧衣,脸也脏兮兮的,我便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刘鸨母除了经营妓院外,也做瘦马的生意,从穷人家买来女孩,从小调~教。所以会根据容貌妍媸将女子分为三六九等,分别授予技能,卖入不同的人家。那些漂亮的,卖的价高,待遇自然好些。
而田甜长得丑,是刘鸨母眼中“赔钱货”,待遇自然差许多。那些小孩见刘鸨母不待见她,便仗势欺人,将她孤立起来。
我拜托刘鸨母找来几身孩童穿的旧衣服,又提了两桶水到厨房烧开,给田甜洗了澡。之后给她换上干净的穿着,扎了两个麻花辫。虽然田甜长得不好看,但一收拾倒也清爽了许多。
“姐姐,”她叫着我,有些腼腆:“我要是能像你那样好看,该多好啊!”
她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很是招人喜欢。我心中的阴霾多少驱散了一些:“比姐姐好看的人多着呢!你若见一个像一个,岂不成了四不像?”
她一脸天真:“什么叫四不像?”
见她如此单纯,不染尘垢,又带着几分可爱。我“噗嗤”一声笑了:“是一种动物,似马非马,似驴非驴,似牛非牛,似鹿非鹿。长得很奇特,相传是姜太公的坐骑。”
“那它是不是和姐姐一样,都是妖精?”
“姐姐不是妖精啊!”我真是哭笑不得:“我和你一样都是普通人。”
“哦。”
她有些小小的失望,低着头,不肯再言语。
“怎么了?”我问她。
“姐姐如果是妖精的话,我就可以央求姐姐将我变好看——”她的愿望竟如此简单:“这样就不会有人讨厌我了。”
莫名的,胸口有些闷。身在此朝,要怎么告诉她不要做男人的附属品,女子有才亦是德呢?我摸着她的头,安慰她:“黄月英也很丑,诸葛亮不是照样娶她做老婆吗?真正有德行的人,更注重女子的才能与品行,是不会在意女子容貌出身的。”
她似懂非懂,用神往的表情问我:“那姐姐可以教我读书吗?”
古代的繁体字我还是认得的,可是未必写得出来。记得旁边的庭院每日都会传来稚嫩的读书声,我便问她:“甜儿,这里有教书的先生吗?”
田甜点点头:“有。”
田甜又补充道:“他人可好了。昨天见我饿得厉害,还弄鳝鱼、汤圆给我吃。”
感情偷东西的是他!古代的读书人不是很迂腐吗?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倒是挺另类。只是为什么敢去偷,却不敢承认,让田甜白白受了一次委屈。
我对田甜说:“你带我去借两本书过来,我先教你认字。”
刘鸨母倒是个讲究的人,虽然教女子读书并非出于善意,却也极下功夫。
那个类似于原来世界中学校教室的房间,宽敞明亮,素洁雅致,整齐地摆放着桌子椅子,还生有炉火取暖。不过窗子却是开着的,倒也不怎么暖和。走廊的窗户上趴着两个有两个小姑娘,羞涩地往里看,想进来却又不敢进来。
因为已经下课,房里只有那个教书的先生。一身白衣,跪坐在垫子上,自顾自地弹筝。琴声悠扬清远,怡然自得,甚是动听。
我在心中揶揄一番,白色本是高雅之色,只是穿的人多了,自然就变得俗不可耐。八道是白狐,变幻成人形,穿白色无可厚非。但此人又不是神仙,装什么仙风道骨?我看更像是守丧才对。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我走到他面前,向他行了个礼,说明了来意:“听闻先生大名,饱读圣贤之书,可否借上一本让我参阅?”
他手不离筝,继续弹奏:“在下段玄,字墨通,与姑娘幸会。”
断弦①?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反正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哪儿的弦断了?不会是脑子吧。”
田甜跟在我后面,一脸的无辜:“叔叔,弦断了是不是就少了一根?”
听出我拐着弯儿骂他,那人不急不恼,抬起头,对田甜笑了笑:“囡囡,赶紧走吧。免得刘妈看见了,又打你。”
他的笑温文尔雅,缥缈而旖旎,犹如最温柔的月光。眼眸深邃漆黑,如浩渺的星空,似醉人的美酒。精致的鼻子,形如悬胆,是上等的和田美玉。粉红的唇瓣好像妖娆的樱花,让人想入非非,恨不能马上含在嘴里。尤其是那皮肤,白皙透亮,精致无暇,比女子还要好三分。
更邪乎的是,他虽是弱冠之年,身上却真有种仙风道骨的味道,似莲花般圣洁,在那身“丧服”的衬托下,越发地超凡脱俗。
经过历史的沉淀,虽然原来世界中的男子外表普遍提升,但这种极品美男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早已过了懵懂天真的年纪,恋情受挫,让我对男子产生了免疫,我绝对会把他追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