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泡泡奶茶

32、交织

　　梅雨季的潮气漫进六中天文台时，沈裴生正将父亲那叠泛黄的手稿摊在陈锦舒面前。铜版纸上的钤印洇着血渍，他指尖压住"沈氏天文台产权继承人"的钢印字迹，水泥地缝里钻出的霉斑爬上陈锦舒的小皮鞋。
　　"姑父临终前改过遗嘱。"陈锦舒攥着半张烧焦的婚约书，指甲掐进沈裴生腕骨旧疤，"你妈跪着求我爸收留你的时候，怎么不..."
　　沈裴生突然掀开地板暗格，尘封的保险箱里躺着1987年公证书。"父亲所有观测数据版权归直系血亲所有。"他抽出盖着公证处红章的文件，霉湿的纸页擦过陈锦舒颤抖的唇角，"包括你手里那份伪造的婚约。"
　　玻璃穹顶炸开惊雷，王憬叶在走廊尽头听见金属撞击声。他怀里揣着从校医室偷的碘伏，右手背结痂处还沾着母亲昨夜打翻的汤药。三小时前他刚把醉倒在玄关的父亲反锁门外，此刻裤袋里震动的手机显示着母亲新添的淤青照片。
　　"法律承认的继承人才能处置遗物。"沈裴生将陈锦舒逼到星图仪阴影里，父亲临终前攥着的怀表链缠住她手腕，"你猜法院会不会把偷拍我洗澡的视频算作'遗物'？"
　　王憬叶的后背突然撞上消防栓。结痂的旧伤在阴雨天发痒，他隔着衬衫抓挠时想起沈裴生锁骨间的烫伤——上周帮他搬实验器材瞥见的，蜿蜒如蛇的疤痕此刻是否也泛着红？
　　自己要去沈裴生的家，他飞速地赶往着。
　　另一旁的陈锦舒的高跟鞋跟卡进地板缝隙，她突然嗤笑着扯开领口："我颈后的胎记和你爸一模一样，DNA检测..."沈裴生咧开一抹冰冷的笑意，"需要我提醒你1998年的记录吗？"保险箱底层的领养公证书拍在她脸上，雨滴正巧穿透玻璃穹顶砸中"与沈氏无血缘关系"的钢印。
　　王憬叶的指甲陷进掌心旧痂。他想起母亲昨晚敷药时说的"你爸当年追我用的□□"，潮湿的碘伏棉球按在沈裴生伤处的触感突然复苏。天文台传来重物倒地声时，他踹开门正看见陈锦舒举着拆信刀。
　　"婚约对象死了也算守约！"刀尖刺向沈裴生喉结瞬间，王憬叶的物理竞赛奖杯砸中陈锦舒手肘。沈裴生趁机抽出父亲遗物箱里的股权让渡书，泛黄的纸页擦过王憬叶渗血的指节："沈氏集团52%的股份早在我成年那天完成过户。"
　　陈锦舒的珍珠项链崩裂在地，她爬向暗格时被王憬叶用星象仪锁住脚踝。"你爸当年篡改观测数据的事..."沈裴生将父亲临终录音笔塞进她衣领，"需要我播给天文协会听么？"雷声吞没了陈锦舒的尖叫，王憬叶摸到沈裴生后背被汗浸透的衬衫——那截伤疤正在发烫，如同自己肩胛将落的血痂。
　　雨停时，陈锦舒攥着半张烧毁的婚约书消失在实验楼后门。沈裴生弯腰捡拾父亲散落的手稿，王憬叶突然按住他颤抖的肩："你锁骨..."碘伏棉球触上皮肤的瞬间，两人同时瑟缩——沈裴生烫伤的刺痛与王憬叶痂痕的麻痒在雨后的霉味里绞成双螺旋。
　　"我爸打的。"王憬叶扯开领口露出后背交错的白痕，"那次钢管..."沈裴生忽然咬开碘伏瓶盖，棉签蘸着药水划过他肩胛："帮我挡时怎么不说？"药液渗入绽开的痂皮，王憬叶倒抽冷气的声音混进沈裴生的低语："陈锦舒偷拍的视频...其实有备份。"
　　暮色染红保险箱里的股权书时，王憬叶正把陈锦舒遗留的拆信刀卡进天文望远镜支架。沈裴生颈间的烫伤疤贴上他后背将落的痂，两具身体在父亲遗物与母亲伤痕之间找到奇异的平衡点。当最后一张伪造婚约书在星象仪焦点处燃烧时，王憬叶忽然想起自己裤袋里震动的手机——母亲又发来一张淤青照片，而沈裴生正把真正的遗嘱复印件塞进他书包："明天陪我去趟公证处？"
　　走廊传来值日生锁门的声响，两人在遗留的观测数据与新鲜的伤痕里握紧同一瓶碘伏。陈锦舒的高跟鞋跟还卡在地板缝中，像枚生锈的图钉扎进1998年的证明里。
　　暮春的雨丝缠在六中天文台穹顶的青铜风向仪上，沈裴生握着两张电影兑换券穿过连廊时，王憬叶正将辅仁高中的银灰领带绞成死结。生物竞赛题集在玻璃幕墙投下的菱形阴影里，两人同时瞥见对方校服上的水痕——沈裴生墨绿领带沾着实验室浓盐酸挥发后的白霜，王憬叶卡其裤膝盖处洇着长江水汽的暗斑。
　　"《爬行动物声纹图谱解析》的观影券？"王憬叶用镊子尖挑起票根，"六中天文社的福利倒是特别。"他指尖划过票面烫金的眼镜蛇图腾，DNA双螺旋暗纹的袖扣在沈裴生眼底晃出冷光。
　　沈裴生抽走对方后袋露出的离心管，"总比某些人偷录白鱀豚次声波当催眠曲强。"他旋开钢笔在票根背面写下经纬坐标，"明晚七点江畔影城，建议辅仁同学带好降噪耳机——毕竟上次在实验室听草蜥求偶声波时，你心率..."
　　"飙到120的是你。"王憬叶突然扯过他领带擦拭试管架，"记得带三支不同色号钢笔，我要在票根背面画蛇类鳞片显微图。"
　　放映厅冷气裹挟着陈年地毯的霉味漫上来时，王憬叶正用沈裴生的墨绿领带擦3D眼镜。纪录片开场镜头是印度眼镜蛇的立颈姿态，4K影像将蛇信震颤的频次具象化为空气里的波纹。沈裴生忽然倾身调整他镜腿，"偏光角度误差0.7度。"温热的呼吸扫过王憬叶耳后生物电极片贴合的皮肤，激起细小电流。
　　当银幕上的雄蛇缠绕雌蛇跳起求偶舞时，王憬叶的指尖无意识摩挲座椅扶手的蛇形雕花。沈裴生突然扣住他手腕，"这种侧交线缠绕模式符合斐波那契数列。"钢笔尖在对方掌心画出螺旋线，"但你的脉搏频率比正常值高38%。"
　　"拜某人所赐的电磁干扰。"王憬叶甩开他的手，将爆米花桶卡进两人座椅间隙。玉米焦糖香气混着沈裴生校服残留的松木香，在放映厅幽蓝的光线里发酵成某种粘稠的物质。当镜头切到蛇类□□的显微摄影时，沈裴生的钢笔忽然滚落进王憬叶的西装裤褶皱。
　　俯身捡笔的刹那，银幕迸发的冷光恰好照亮王憬叶绷紧的膝盖。沈裴生抬头的轨迹与纪录片中雄蛇昂首的影像重叠，等他反应过来时，唇齿已撞上对方嘴角的爆米花碎屑。
　　王憬叶的3D眼镜滑落到鼻尖，虹膜映出银幕上纠缠的蛇影。沈裴生掌根压住他随呼吸起伏的锁骨，舌尖尝到辅仁校服残留的显影液苦味。五秒，或者五光年，直到王憬叶的指甲掐进他后颈，生物电极片在皮肤上烙出浅红印痕。
　　"你..."王憬叶扯下歪斜的领带时，喉结在昏暗里剧烈滚动，"这是新型的学术挑衅？"他用手背反复擦过下唇，卡其裤缝的反光涂层在座椅间灼出跳动的银斑。
　　沈裴生捡起滚落脚边的钢笔，"只是验证爬行动物求偶行为的映射效应。"他旋开笔帽在对方虎口画坐标系，"你的多巴胺分泌曲线比预期峰值高22%。"
　　王憬叶突然将冰可乐贴在他颈侧，"建议转学生先处理下自己的肾上腺素水平。"碳酸气泡在瓶内炸裂的声响中，他扯过对方领带擦干手背的可乐渍，"这种幼稚的实..."
　　后半句被沈裴生突然的二次侵袭碾碎在齿间。这次是精确计算过的角度，避开3D眼镜的金属框，指尖卡进对方后颈与椅背的缝隙。王憬叶的银灰领带缠住两人手腕，在皮革座椅上勒出深色皱褶。当银幕上的雌蛇开始吞噬雄蛇时，他忽然发力用膝盖顶开沈裴生的小腹。
　　"够了吧？"王憬叶喘息着解开缠成死结的领带，"拿我当生物行为学对照组？"他扯落的电极片在沈裴生锁骨划出血痕，辅仁校服的第二颗纽扣弹进前排座椅底下。
　　沈裴生用沾着血渍的指尖推正眼镜，"对照组需要同步率超过85%。"他忽然握住对方后颈，"你刚才闭眼了。"
　　影院顶灯骤亮瞬间，王憬叶抓起爆米花桶砸向他胸口，"建议六中优等生先分清实验伦理和..."尾音消失在散场人群的喧哗里。沈裴生弯腰捡起滚落脚边的纽扣时，发现王憬叶卡其裤后袋的离心管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自己钢笔夹着的草稿纸——傅里叶公式旁多了只戴银链的卡通蛇。
　　暴雨在影城霓虹招牌上撞出破碎光斑时，两人隔着网约车窗玻璃对视。王憬叶摇下车窗甩出个牛皮纸袋，"你落下的眼镜蛇鳞片样本。"沈裴生伸手接住的瞬间，对方突然拽过他衣领，"下次再搞这种实验..."未尽的话语被鸣笛声吞没，辅仁校车尾灯的红光里，沈裴生摸到纸袋底部用荧光笔写的频率公式——
　　1420.406MHz，正是明晚长江潮汐的最高点。